十三
2024-10-03 17:36:36
作者: 李強
陳宗和睡眠又作了一回戰,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一身大汗地徹底清醒過來,小鍾那間臥室還靜悄悄的,他去泡了會兒澡,好讓自己精神些,他覺得再這樣下去,真的是在透支生命了。
從浴室出來,沒想到小鍾卻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他聽到陳宗起床,便馬上跑去麥當勞買了套餐。陳宗微微地皺了皺眉,他不喜歡漢堡,寧肯在地攤上吃根地溝油炸的油條,不過看小鐘的樣子,也許這是他能想出來的最豐盛的早餐了。陳宗便坐下來,陪小鍾一起吃了幾口。以後該怎麼教小鍾呢?
陳宗開著租來的凱美瑞,回了城裡的家。
他象徵性地敲了敲門,無人應聲,便用鑰匙打開房門,屋子裡瀰漫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浴室里有些水聲。難道是一大清早,張媽在給父親洗澡?
他為什麼不提前打個電話呢?其實,他就是想來一次突擊檢查。他檢查的不是父親,而是那個保姆張媽。
大概是兩年前吧,父親突發腦梗,多虧鄰居及時發現,叫來120,才救了父親一命。陳宗趕回來的時候,父親已經脫離了危險,卻落下了個半身不遂的毛病,陳宗陪了父親幾個月,他甚至想收手不幹了,可是錢從哪來?就算當時他有錢,可一旦沒了收入,只出不進了,多少錢也經不住花,父親又怎麼能得到更好的治療?畢竟父親還不到六十歲,他老人家還等著抱孫子呢。
兩難之間,陳宗便開始為父親找保姆,父親身邊得有個人哪!可保姆哪裡好找?更何況是照顧一個偏癱的老人,更何況這老人生病後性情越發變得古怪,常常為一點兒小事而大動干戈,這動脈硬化是最怕動輒激動的。
陳宗在好幾家網站都發了帖子,還通過了中介,卻鮮有來應聘的。他還去了勞力市場,一連轉了好幾天,把價碼開得高高的,終於有幾個心動的,可他一一考察之後,卻又一一放棄了。毛病是顯而易見的:太年輕、沒經驗、細皮嫩肉、心浮氣躁、眼神飄忽、沒力氣、話忒多……
萬般無奈之下,他進了山,山里人更吃苦耐勞,也更淳樸些。這時候,他覺得要是有些窮親戚也挺好的,可他沒有,他只能挨著村挨門挨戶地去打聽。
這才找到現在這位張媽:四十出頭,年富力強,丈夫在外地打工,女兒已經上大學了,老人也都不在了,都是她送的終,婆婆最後幾年癱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她天天給老太太擦洗身子,天好的時候還要抱著老太太出來曬太陽,就這樣,老太太直到臨走,楞是沒生褥瘡。
保姆定下了,解了陳宗的後顧之憂,順道兒,他還在郊區買下了那幢別墅,裝修好了,本想讓父親搬過去住,可又想著離城裡太遠,看病什麼的太不方便,特別是像上次那樣有個緊急情況。
雖說這個張媽是踏破鐵鞋精挑細選出來的,但畢竟不是家裡人,陳宗還是不能放心。
陳宗隨意地走走看看,屋子裡收拾得還算乾淨利索,看來張媽沒少費心,只是少了些感覺。這房子買了沒幾年,自己回來得少,算算總共也沒有住過兩個月,沒有回憶的房子就只是一座房子,不像家。
陳宗剛走到浴室外,想問問父親要不要幫助,一個姑娘卻裹著一條巨大的浴巾從浴室里出來,還一邊擦著滴水的頭髮。又是一次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嚇得驚叫起來。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驚叫過後,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姑娘把身體裹緊了,而陳宗雖然憤怒,可還是下意識地把頭擰到了一邊。噓,真是見鬼了嗎?別墅闖進了一個,而這裡也闖進了一個,而眼下這一個更理直氣壯,好像倒是我成了入侵者。
姑娘驚惶失措地奔回臥室,居然還是陳宗住過的那間!她隔著門問清楚陳宗原來是陳伯的兒子,這才穿戴整齊出來,換了一付有些諂媚的笑臉。
其實,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陳宗已經猜到了,張媽有一個女兒,就在城裡上大學,這個姑娘應該就是她了。可張媽憑什麼把自己的女兒帶到主顧家裡來?這不合常理,更不合規矩--就算是公家的單位,你也不能隨便帶個孩子來上班啊!
「我爸呢?你媽把他整哪兒去了?」
「別急,我媽帶陳伯出去散步了,難得今天這麼好的太陽。」
「你呢?你怎麼在這裡?」
「陳哥,我們山里人實打實,也不瞞你,我媽跟陳伯商量過了,這裡地方也挺大的,我就不住宿舍了,順便也可以在家裡幫著打打下手。你也知道,家裡活兒也挺多的,我媽怕忙不過來。你放心,我這份工是不要工錢的。」
姑娘直來直去,可陳宗聽了,卻氣兒不打一處來,難不成你還想再要我一份工錢?你出去打聽打聽,我給你媽的工錢是不是要高出行情一倍?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主權」問題,現在可好,你們娘倆倒成了這兒的主人,對付一個快要痴呆了的老年人,說什麼「跟陳伯商量過了」,他連生活都不能自理,還不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心裡這麼想,陳宗卻沒有這麼說,他跟她說不著,他雇的人是張媽,回頭把張媽辭了就是,只是這事兒還要緩上幾天,等他把接替的人找好不遲。
看來,這回又得在家多呆上幾天了。陳宗給關六掛了個電話,讓他在南邊盯著點兒,他不在,更要多加小心,寧肯停停手,也別弄出什麼紕漏。
電話那頭的關六說:「老大,您放一百個心,您在那邊兒好好泡妞,這裡有我呢,確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