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7:36:20 作者: 李強

  Williams送靳茹芸回了家。

  今天,靳茹芸要給父母一個「驚嚇」。關於她和Williams在外面偷偷生了個兒子的事,他們還一點兒都不清楚,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有Williams這麼個人。就在前些天,他們還在逼著女兒相親,畢竟老大不小的了,怎麼能在姓江那小子一棵樹上吊死!要不是父母逼得緊,靳茹芸說不定還要繼續隱瞞下去。她知道,父母不算保守,可也不算開明,他們不保守是因為他們不會幹涉一段跨國戀情,他們不開明卻是因為他們絕不會接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作女婿。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老女婿也是總要見丈人和丈母娘的,自己決心已定,又把飯蒸了煮,煮了熬的,也容不得他們反對了。

  這當然是一個絕對的驚嚇。三室一廳的房子裡,空氣都是凝滯的,五個人中,只有靳茹芸懷裡的孩子想哭就哭,想鬧就鬧。Williams很是尷尬,雖然靳茹芸反覆交代過丈母娘相姑爺的厲害,可他對形勢的預判還是不到位,他以為自己身價不菲,卻不知在靳茹芸父母眼裡,他早是一堆朽了的穀殼。當他輕易地說出自己的真實年齡是五十六歲,並且說:「歐美人在我這個年齡,性能力還是很旺盛的,你們放心,我會滿足小芸的。」這話讓中國人聽起來,就已經很輕薄無禮了。於是他被孤零零地留在客廳里,他聳了聳肩,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臥室里,媽媽一直在那裡掉淚,反反覆覆就一句話:「說下大天來,我也不同意!」

  爸爸畢竟當了一輩子機關幹部,遇事要比媽媽沉得住氣。他坐在女兒身邊,摟著女兒的肩,說:「芸芸,我可能關心你太少了,你的錯並不在於你跟誰談戀愛,跟誰結婚,現在不講包辦啦,我們不能干涉你的婚姻自由,但是你的錯在於,這些事情你得跟我們說,不能什麼都瞞著我們,現在孩子都生下來了,你說,這讓我們一下子怎麼能接受?但我說,我首先檢查自己,在你戀愛這個問題上,我對你太寬容了,你說你喜歡那個大學同學,好,那你就去追,我也支持你,因為你對我們說啦,我們也通過各種關係了解過,這個小伙子不錯,雖說有些小毛病,但還不傷大局。」

  「爸,您別提那個江浩哲了,那也就是我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可是爸你知道嗎?我追過人,也被人追過,但Williams不一樣。他讓我感覺到了愛,我們之間是真愛。我們是在一次金融系統的會議上認識的,他當時坐主席台,我只是工作人員。在自助餐廳,他坐到了我旁邊,我們就隨口聊了幾句……」

  Williams在人群中找到靳茹芸,坐到她身邊,他懂得怎麼和女孩搭訕,懂得說什麼樣的話會討女孩喜歡。靳茹芸對他留下了一個文溫爾雅的印象。

  靳茹芸只以為這是一次偶遇,卻沒想到,第二天一進辦公室,她的辦公桌上卻已經放了一束鮮花,這束花招來了同事們的羨慕,她卻不以為意,因為她知道,只要不是江浩哲送的,對她來說,這束花只是麻煩,卻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這束花和後來每天一束的花並沒有給她什麼麻煩,Williams不是那種對女孩子死纏爛打的人,他很忙,偶爾抽空約靳茹芸出來,也只是喝喝咖啡,吃個便餐,話題也基本集中在金融專業上,這給了靳茹芸很大幫助。靳茹芸在市裡的銀監會工作,是公務員,專業知識足夠,但畢竟缺乏行業經驗,Williams恰恰填補了她的這個空白。

  這樣和Williams相處下來,靳茹芸沒有感到太大壓力,也放棄了最初的小心翼翼,話題漸漸地越來越多地涉及到了其它,特別是個人的感情生活。她對Williams沒有什麼保留地都說了,說江浩哲,說陳宗,說她的困惑,說她的不甘心,說她父母的逼婚。她對Williams的了解也多了起來,他和妻子離婚了,有一個女兒,在麻省理工學院,學的是理論物理,也不用他操心了。他和妻子離婚是因為他離開美國太久了,而妻子又不願到中國來,她對中國有偏見,她又不信他講述的這個真實的中國,可後來,他才知道,妻子不來中國,並不是對中國有偏見,而是因為她愛上了一個黑人,她通過律師向他提出離婚,他自然也就同意,成了孤家寡人。他也想過,沒準兒在自己來中國之前,她早就和那個黑人青年勾搭上了,畢竟自己工作總是忙,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因為強扭的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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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可憐的一個人。靳茹芸想。她喜歡Williams嘴裡時不常冒出來的中國成語和俗語。

  「強扭的瓜不甜,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廂情願只是美好的願望。我愛一個人,我喜歡持之以恆,喜歡堅持不懈,喜歡天荒地老,但是我不喜歡執著。執著就是鑽進了死牛角尖兒,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兒,到了該放手的時候還死抓著不放,就是佛教中說的貪嗔痴了。」

  Williams這麼說,好像只是在說自己的事兒,卻把靳茹芸心裡的那個疙瘩給解開了。

  江浩哲退位,Williams上台。

  「芸芸呀,你說的真愛,我姑且信。但是愛情是一回事,組織一個家庭又是另一回事,一日三餐,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都是必須每天每面對的問題,我和你媽不要求非得門當戶對,但起碼,也不能這麼大年紀吧。」

  「你還和她嘮叨什麼?說下大天來,我也不同意。靳茹芸啊,你爸說的你聽明白沒有,他現在五十多歲,他見你爸叫什麼?叫哥?還是叫爸?你一個黃花大閨女,非要嫁一個老頭子,生老病死,你都得面對,他還有幾年活頭,過不了幾年,你不得守寡?這些都是現實,醒醒吧丫頭。這事兒,說下大天來,也別想過我這關。我,我這就去把那個洋鬼子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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