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江浩哲正是因為偷竊考題，受到了學校記大過處分。

  他早該想到的，凌冬軍不會無緣無故把他叫到辦公室，扯東扯西最後扯到了艷照上面。可是他要這些艷照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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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則改之，善莫大焉。這件事，我這裡就算打住了，好好干，小伙子前途無量啊！」

  凌冬軍站起身，江浩哲也連忙跟著站起來。與凌冬軍寬厚的身體相比，江浩哲實在太單薄了。凌冬軍把手伸向江浩哲，江浩哲也連忙伸出手去，可凌冬軍的手拐了彎，舉起來，拍了拍他的肩。

  鑼鼓聽聲，說話聽音，江浩哲不傻，他不會不懂凌冬軍的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的小辮子可在我手裡捏著呢！

  從支行出來，江浩哲渾身冷颼颼的。說實話，儘管自己不喜歡，但他還是需要這份工作，這份收入對他來說是重要的，不可缺的，他不想馬上被炒掉。更何況，那個污點是無論如何都洗不淨的，只要不被放大、不被延續就好。而恰恰凌冬軍在好幾家國有銀行都幹過，在金融界說話還是有一定影響的，至少這個圈子的人對他還是熟悉的，他如果想整你，也許只要「客觀」地放出一點兒風聲，「善意」地提醒一下同行，你今後還怎麼在金融界混！「誠信」兩個字是立身之本，而你卻偏偏失了這「誠信」二字。甚至，這還是你的癖好，雖然你可以找一萬個理由來說明自己的清白，但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你百口莫辯的，何況你人微言輕！

  江浩哲心想：也許現在就回去，告訴他，這單活兒自己接了，明天一早就把高清照片交給他？可這樣，事情也許更糟：為什麼你胸有成竹，卻還要推三阻四？而江浩哲那高傲的本性也不允許他這樣做，他絕不肯承認自己被權勢壓垮了，更不肯承認自己的心裡還夾雜著一絲想去攀附權貴的念頭。

  事情比江浩哲預想的要複雜得多。

  他根據艷照女星經紀人的聯繫手機，查找到女星本人的電話號碼，再通過GPS對手機定位，登陸她的手機，那些應用軟體留下的信息，足以告訴他女星準確的居住地點，這樣很快，他就解析了女星的IP位址。接下來，他對計算機系統進行了字典攻擊，運氣出奇地好，僅用了第一個包含800個常用密碼的列表，幾分鐘就破解了她的口令，順利地進入了她的系統。江浩哲心想，真是弱智，這麼簡單的密碼，難怪艷照會輕易流出了。

  可是經過一翻查找，電腦里卻沒有什麼不雅照，她一定是在事發之後，把那些照片全部刪除了。江浩哲試著對硬碟進行了一次還原，但很可惜，她的硬碟被重新格過了，什麼都沒留下。

  就這麼交差嗎？那還不如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可也許正是因為事情有了難度，才更激起了他的求勝心。他百無聊賴地在百度、谷歌上搜索境內境外關於艷照的鋪天蓋地的網頁，似乎是毫無頭緒，卻是在追根溯源。

  突然，江浩哲發現香港某著名娛樂雜誌也以重要版面刊發了這組照片，他立刻著手進入該雜誌的採編系統，他相信他們那裡一定會有原始照片，說不定這事兒就是他們組織黑客乾的。但是這次在進入系統時就遇到巨大的困難，他們的系統密碼等級太高，江浩哲不得不在網上下載了一部完整的電子英語字典、一部完整的現代漢語詞典，繼續對系統進行字典攻擊，後來他還不得不在字典列表中添加了宗教、科學等領域的專有名詞，甚至絕大多數的古詩詞。軟體進行著自動攻擊，高性能的CPU飛速地運轉著，窮盡完上千萬字詞的字典，其實用時還不到一個小時，但系統的大門堅如磐石。

  現在只剩下暴力破解這條路可走了嗎？把鍵盤上任何一個按鍵--包括字母、數字、空格和各種符號任意組合，進行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嘗試，直到最終找到那把鑰匙？江浩哲不想這麼做，這需要時間，幸運的話，也要兩三天，七八天也算是比較樂觀的估計。而如此遠程掃描密碼，怕就怕的是陷入持久戰，時間越長，對方發現的可能性就越大，而如果對方已經發現，你這邊卻還繼續在掃描，很可能就有被抓住的風險了。更何況，密碼未必就是一成不變的--亞美銀行的計算機系統就有每天更換密碼的規定，他們技術部每天上班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新五套密碼--如果這家雜誌也採取類似的辦法，那不管冒多大的風險，恐怕就是永無解密的可能了。

  必須得換個思路。江浩哲在雜誌網站上找到了他們的郵箱，因為只是一個公開的投稿郵箱，密碼設置相對就簡單多了，只用兩三分鐘，他就在自己的電腦上登陸了這個郵箱。他有了重大發現，這組照片還留在收件箱裡。

  江浩哲迫不及待地打開照片，沒承想，照片是已經打了馬賽克的，只是品質好些。他把這些照片拷貝到另外一台筆記本上，用圖層解析工具和馬賽克工具進行逆向還原處理。他知道，這種還原是不太靠譜的，還是要採取主動，他根據發來照片的那個郵箱地址，解析IP，試圖闖入，可對方防護得很非常周嚴，作業系統的各項配置無懈可擊，所有的漏洞都被一個接一個的補丁封得嚴嚴實實，他甚至還限制了非法登陸嘗試，江浩哲的字典攻擊僅運行了兩三秒種，他的帳戶就已經被徹底鎖定了。雖然任何一個作業系統都有這些安全設置，但真正搞得懂這些操作必須得有兩下子--因為軟體商並不真心希望人們使用這些安全功能，把它們統統默認成關閉狀態，這也是司馬昭之心。江浩哲遇到了對手，他一定是個黑客，喜歡攻擊別人的人，一定都會先把自己防守得很嚴密。

  那就避其鋒芒，圍魏救趙。江浩哲又困又累，但他的思路卻異常清晰，現在的人生活在一個互聯互通的時代，他不可能不和別人發生關係，他的電腦也不會不和別人的電腦發生關係，郵件、微博、微信、遊戲……你不可能什麼蹤跡都不留下吧？在經過一番數據分析和計算之後，江浩哲在與對方發生過關係的一台弱口令電腦中，發現了全套的原版照片。這些照片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台電腦上的，江浩哲不得而知，或許他為了炫耀自己的戰果，或許這台電腦的主人和他關係非同一般，又或許，他緊緊守住的電腦里的信息，並不包括這些後來泛濫了的照片。不管怎樣，經過一夜網上鏖戰，照片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第二天，江浩哲帶上自己彩打出來的照片，直奔支行。

  見到凌冬軍，他並沒有馬上拿出照片，而是誇張地匯報了昨天凌總同他談心後自己的所思所想，著重強調他決心痛改前非，在凌總的領導下心無旁騖地做好本職工作等等。

  凌冬軍聽得心不在焉。

  這些官話說完，江浩哲才漫不經心地說，昨晚他還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凌總提到的那個女明星，結果還真找到了幾張清楚些的艷照，於是就打下來了。他邊說邊掏出來遞給凌總，凌冬軍只是瞥了一眼，嘆了口氣，皺著眉頭說：「現在的娛樂圈啊，太亂了，吸毒的、嫖娼的、離婚的、艷照的，簡直就是個大染缸，不知羞恥啊！」

  江浩哲沒想到，凌冬軍竟當著他的面，把這幾張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照片徑直塞進了碎紙機。

  難道，是自己太敏感，會錯了意？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