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今天是江浩哲大喜的日子，奉子成婚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美中不足的只是，由於鄭薇拉的懷孕來得太突然太意外，就讓這場婚禮的準備太過倉促。

  倉促倒並不是說在婚禮的儀式上，這些事交給婚慶公司，他們都會辦得井井有條。這個倉促是心理上的，過來人都慨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江浩哲還沒有來得及享受那份戀愛的浪漫和溫存，那種牽腸掛肚、若即若離、朦朦朧朧的美好，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體驗，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懷孕弄得喪失殆盡，變成了現在中的鍋碗瓢盆、雞毛蒜皮。

  在別人看來，江浩哲是一個成熟開化得比較晚的人，對於性的渴望，他還沒有到那種迫不及待的程度。不過，別人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是一個慢熱的人。也難怪，他對別人講過很多自己的故事，那卻是有選擇的，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最痛徹的經歷隱藏了起來，別人又怎麼知道那些事情對他心理上的傷害呢？

  可他畢竟是一個男人，他成熟得晚那也只是心理上的，而生理上的他也早就成熟了。一次聚會，不怎麼能喝酒的他被灌醉了，醒來之後，他和鄭薇拉睡在一起。他對第一次魚水之歡的印象是模糊的，但他也因此避免了慌亂和尷尬。沒想到，僅僅這一次，鄭薇拉就中招了。當鄭薇拉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沒有一點訝異，他甚至很興奮，作為一個男人，一箭中的的不多，他對自己的一切都很自信，現在又多了一樣。他毫不猶豫地說：咱們結婚吧！

  婚禮並不複雜，甚至有些簡單和冷清，這倒不是因為倉促，而是因為新郎新娘的親戚朋友都不多，人少了，就少了股熱鬧勁兒。江浩哲家裡親戚本來就不多，也因為路遠都沒來，其實也是他父母另有私心，想著回頭能按村裡的規矩再在家裡辦一次流水大席。鄭薇拉這邊的人就更是少得可憐了，她的父母已經雙雙過世，家又不在此地，便顯得孤零零的。

  人少，檔次卻未必就低。江浩哲供職的亞美銀行支行副行長凌冬軍也來了，不過今天他可是正二八經的娘家人，鄭薇拉的舅舅，也是她在這裡的唯一親戚。其實，給他倆牽線的就正是這個凌冬軍了。

  江浩哲金融專業研究生畢業，沒費什麼周折就進入了這家中美合資的亞美銀行支行，這是讓人眼氣的事。可鞋合不合腳，只有腳知道，他壓根兒不喜歡這份工作。他只是支行一家網點的小櫃員，每天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天，來的大多是些爺爺奶奶，他們不相信自助櫃員機，寧肯排隊也要面對面地存錢。本來，江浩哲的心裡一直有一個無比寬廣的世界，可現在卻被拘禁在了一塊鋼化玻璃之後，說話都要通過麥，那些爺爺奶奶就像是來這裡探監的親人，嘮嘮叨叨地叮嚀囑託著。如果早知道這樣，當初無論如何不會選擇這麼一個看上去很熱門的專業。

  初入職場，這些想法都是難免的，好在很快他的手藝就派上了一點兒用場。不光是網點的櫃員，而是所有的職員，天天都要跟電腦打交道，這些機器也會時不常地鬧個頭疼腦熱，而網點是沒有技術人員的，只能跟支行打電話派人過來維修，工作就只能停下來了。遇到這種事兒，江浩哲便主動過去搭把手，幫著看一看，其實都是些簡單不過的小毛病，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事兒，三下五除二，手到病除。等支行的技術人員來了，裝模作樣鼓搗兩下，發現問題早就解決，就直接打道回府了。一來二去，大家都明白了小江就是行家裡手，電腦一罷工，也就懶得跟支行打電話了，直接把小江叫來，還真沒有他搞不定的。

  過了一段時間，江浩哲的心也就安定下來了。他明白，其實興趣愛好當不了飯吃的，別的工作一定也是機械的單調的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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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人，他總是不急不躁的，也總是胸有成竹的。於是便小有了些名氣，這名氣還不脛而走，傳到了支行。也難怪，技術人員再也接不到這個網點的報修電話了。

  凌冬軍就是這麼聽說了江浩哲的名字。過了幾日，他叫助理打電話把江浩哲請到了支行他的辦公室。

  在江浩哲眼裡，支行副行長這個官實在是太遙不可攀了，可實實在在的，他就坐在自己對面。

  交談其實是問答，凌冬軍有一搭無一搭地問這問那，江浩哲一一回答，他沒有看出這些問題之間有什麼主線，有什麼目的，甚至毫無關聯，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新人竟然得到了支行高層的關注。江浩哲有些拘謹地坐在那張寬大肥厚的沙發里，沙發太軟了，軟到根本無力撐住江浩哲的身體，他不得不繃緊屁股上的肌肉，用力撐住自己，免得整個人陷進沙發里去，這樣的姿勢讓他很吃力，屁股就有一絲絲的疼，串到了大腿小腿腳腕，他的整條腿簡直要抽筋了，他甚至覺得，再這樣坐下去，是要尿褲子的。

  不知多少個問題之後，凌冬軍突然冒出一句：「咱們市出去那個大牌明星你知道吧？」

  江浩哲沒想到凌總又突然把話轉到了娛樂界，是實在無話可說了嗎？這個女明星，他當然知道，最近網上正瘋傳她的艷照……哈哈，凌總啊凌總，你衣冠楚楚，卻也是聲色禽獸！

  江浩哲的屁股就這麼突然不疼了，腿也不要抽筋了，他把自己往沙發里深埋進去，沙發卻並沒有把他怎麼樣。

  既然知道了對方的目的，那接下來的問題就簡單了，他無非就是想要幾張高清的艷照罷了。那些艷照已經在網上廣為流傳，只是照片都做過了技術處理，除了私密部位打上了堪稱「瓷磚」的馬賽克，還有女星的眼睛和那個男人的整個臉部都被處理了。去除馬賽克並不是不可能，但耗時耗力，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些網上的照片都經過了壓縮轉換，品質本身已經很差了，就算能還原，可能還是什麼都看不清楚。而最便捷高效的辦法就是找到源文件，也就是說，潛入女明星的電腦，找到這些圖片。這就是黑客幹的事了，也許這些照片，就是黑客搞到的，或者是狗仔聯合了黑客。江浩哲不是職業黑客，但這件事對他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他的技術可一點兒也不比職業黑客差。

  要不要幫他這個忙呢？對於一個銀行小櫃員來說，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天了，如果能搭上這層關係，對自己的發展一定有利……可問題是，這樣就無疑暴露了自己，雖說可以先把源文件搞到手，再經過一番壓縮，騙他說是自己在網上找到的，可他能信嗎？記住，對比自己年長的人，別耍小聰明，他們可都是過來人。

  「凌總，我不大關心娛樂圈，你認識她嗎？」江浩哲決定先裝傻充楞。

  「噢，想起來了，就隨口問一句，沒什麼。小江啊，你好像在大學裡……受過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