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低級錯誤

  第二名參加考試的考生就沒有十七號那樣流暢順利了，倒不是病症有多難治，而是病患不知為何很不配合，讓這名考生費了很大週摺才勉強給病人灌進去一碗湯藥，還沒等藥效發揮，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很遺憾，沒有達到過關的標準。

  不用等結果，那名考生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失敗的結果，但是他將問題全部歸結為病患的不配合，企圖據理力爭一番，誰知病患卻在此刻道出了不配合的原因。

  原來病患認得這名考生，說他是十里八鄉中有名的黑心，還經常借著會些醫術，給鄉親們開高價診費，讓他們去買高價藥材，結果吃到最後病雖然好了，家底也被掏空了。後來他們才知道，他們的病根本就用不上吃那些昂貴的藥材就能夠痊癒，那些錢全部進了他的腰包。

  後來人們生病之後，寧肯走很遠去隔壁鎮上瞧病，都不再找他了。誰成想這種人搖身一變，竟然出現在了這裡，那豈不是說明之前他都是無證行醫來著？

  病人的一番話，讓眾人看向那名考生的眼神都變了，這種人根本不配行醫！

  那人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嘲諷目光，恨不得將身體埋進地縫之中，他這才想起來確實見過這名病患，顧不上為自己辯解，就被兵士按住，扭送到了府衙，以無證行醫、欺詐百姓的罪名關進了大牢。

  而那名病患則是由陳元直親自出手，半柱香的時間便給治癒了，他千恩萬謝的離開，急切的準備回鄉告訴鄉親們這個好消息。

  這齣波折讓眾人開了眼界，也讓部分考生更加緊張，這裡面的人多多少少都無證行醫過。十分擔心自己也像剛才那人那般倒霉，遇到熟人被檢舉揭發，就此住進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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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種情況是極少數，就連這些主考官們在這麼多年的考試中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果再出現那恐怕就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搗亂了。

  接下來第三名，第四名考生一直到第十二名考生很快都依次上台，完成了考試，這些考生中有表現好的，也有表現差的，但總體分數都位於中等檔次，沒有特別拔尖的存在，大家看的興致缺缺。

  直到齊力的號牌被叫到，他昂首闊步的走向高台，期間還像所有人揮手致意，仿佛他是來參加選秀的一般，光芒閃耀。

  很快他的病患也是躺在床上被送了上來，頓時一股肉質腐爛的惡臭在五樓整個蔓延開來，大家雖說都是醫者，平日也難免會聞到一些難聞的味道，但與這次的味道相比顯然是小巫見大巫，不可同日而語。

  有些人忍耐不住，已經掩住了口鼻，甚至還有人被這強烈的氣味熏到開始噁心乾嘔起來，林可兒更是嫌惡的皺緊眉頭，十分嫌棄的掏出自己噴灑過香粉的手帕捂住口鼻。

  真是太噁心了！

  林可兒心中慶幸不已，還好以後自己是要當女御醫的，宮中相看的都是貴人，不可能會有這樣讓人倒胃口的病患。這種味道很容易沾染到身上，一會兒齊力下來的時候，自己一定要離對方遠一點，免得把自己這身新做的衣服染上晦氣。

  台上的齊力也沒想到自己的病患病症已經如此嚴重，他的腦袋也被這難聞的味道熏的發暈，不過到底是文昀的得意弟子，齊力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這種味道對於他來說，還是可以忍受的。

  他臉上沒有露出其他人那般難以忍受的表情，雖然是冷漠無比的撲克臉，卻也讓那名病患心中好受了些，如果連自己的主治大夫都嫌棄自己這身味道，那他的心裡就真的悲傷難抑了。

  這時齊力找出了一副輕薄的羊腸手套帶到自己手上，這是太醫院診治這種可能會傳染的病症時必備的工具，也是對醫者的一種保護。

  他輕輕掀開患者身上的被單，隨著被單掀開，更加濃郁的臭味撲面而來，這讓齊力皺緊眉頭，倒不是因為這股味道，跟隨文昀多年，他的經驗比常人都要豐富，早在掀開被單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所以並沒有受到多大衝擊。

  讓他感到有些棘手的是，這名患者的褥瘡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整張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像是一個全身流膿的癩蛤蟆。而且他的背上並不是只有褥瘡，還有因為沒能得到及時治療遭受感恩生出的大片疥瘡，混雜在褥瘡之中，已經開始發炎化膿，黃白之物流了滿身，看上去噁心極了。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的，這種強烈的視覺刺激，讓其當即便吐了出來。聽著身邊此起彼伏的嘔吐聲，林可兒乾脆閉上了眼睛，口中默念起了清心咒，這才將心中那股翻湧的噁心感強行壓下去。

  看到齊力的做法，白芷現在開始有些對對方刮目相看起來，別的不說，但是這份忍耐就足以讓他吊打現場的很多人。

  林嘉也是眸光微閃，心中收回對齊力的輕視和不屑，這樣一個尊重病人的大夫，即便脾氣刁蠻一些，恃才傲物一些，也是比較容易接受的。

  只見齊力先是用銀針封住病患後背的各大穴位，好減輕一會兒刮瘡療毒的痛苦。他趁著銀針封脈的時間，飛快來到藥櫃前從中選取幾位藥材，放入藥碾中研磨起來，很快一股草藥的清香就沖淡了大廳中那股難聞的腐臭味道。

  齊力將研磨好的草藥渣放入一個小碗中備用，見時間差不多，隨即拿出一把鋒利的銀刀站到病患身邊，銀刀在陽光照射下散發著冰冷的寒光，病患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齊力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說道，「放心，有銀針封脈，不會很痛。」

  說著，手起刀落，銀刀就在病患後背正中的一塊疥瘡之上劃出一個小口，裡面的黃白之物流了出來，齊力只當看不見，用布巾擦拭了一下銀刀上的污穢，繼續起手落刀。

  病患的後背早就受慣了煎熬，銀刀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還沒有那些褥瘡疥瘡給自己帶來的痛感強烈，知道齊力沒有騙自己，當即放下心來，任由對方在自己身上劃拉。

  齊力將所有的疥瘡用銀刀劃開口子之後，便將銀刀放入了盛滿烈酒的小碗之中，並用烈酒沾濕布巾，用力將那些開了口的疥瘡裡面的膿水擠出，很快布巾就是一片污穢。

  好不容易將裡面的膿水全部擠出，齊力並沒有立即為其上藥，因為還有大片褥瘡沒有處理，他從藥櫃中拿出一隻艾灸點燃，開始在患者後背進行熏蒸，用以調節經絡，促進氣血流通，增強機體的恢復力。因為有之前的銀針封脈，是以即便有艾灸熏蒸，那些處理好的疥瘡也沒有血液流出。

  整整一隻長艾熏蒸完畢，齊力這才拿起之前調配好的草藥，濕敷到患者的後背上，那些生有褥瘡的地方被厚厚塗抹一層，而疥瘡則是薄塗，遠遠看去，患者的後背一片翠綠。

  此時對方已經感覺到一陣清涼的涼意從後背處生出，久違的舒適感讓他激動的掉下了眼淚，這麼長時間的折磨終於要離自己遠去了！

  齊力將羊腸手套撕下，用布巾包裹好放到桌上，又用烈酒沖洗雙手後，才漠然的看著激動落淚的患者，「你的氣血虛弱，以後讓你的家人為你勤加換洗被褥，帶你多曬太陽，時常替你翻身，不要總用一個動作壓迫身體，否則這些毒瘡會漸漸穿透你的身體，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像一塊爛肉一樣腐爛而亡。」

  病人被他的話嚇得渾身顫抖，「那我現在是好了嗎？」

  「待那根香燃盡，就可以離開了，一次草藥濕敷並不能根治，你要連續濕敷半月，才會徹底痊癒。期間要清淡飲食，不可飲酒。」

  齊力說完就甩袖離去，根本不等別人為其打分，他相信以自己剛剛的做法，就是換了其他人來也不可能做得比自己更標準，更有效。

  結果也如他所想，光是齊力能夠忍受那樣噁心的味道和畫面就足以讓其他人心生敬佩，也就沒人在意他目中無人的舉動，紛紛給他打了高分，最終成績算下來已然成為了目前場中的最高分。

  林可兒見他回來，雖然對方已經做好了消毒處理，她還是覺得齊力身上沾滿了晦氣，不由臉色僵硬的道了聲恭喜，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遠離了齊力。

  齊力冷笑一聲，「嫌晦氣你可以滾出去。」

  林可兒心中一顫，連忙擺手解釋，「齊力哥哥，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真心為你覺得高興的！」

  齊力冷哼出聲，意味深長的說道，「到你了，你可要加油啊！不要浪費了林太醫的一番苦心。」

  林可兒聞言心肝亂顫，是齊力知道了什麼嗎？

  她探究的看向齊力，卻發現對方已經垂下了眼瞼，不再理會自己，加之台上已經在催促自己，林可兒顧不上多想，連忙上台參加考試。

  她抽中的患者是頭暈無法視物，題目較為簡單，不是什麼大毛病，是以她的患者是雙眼蒙著黑布，坐著輪椅被人推上來的。

  林可兒在抽中題目之後就早已在台下想好了解決方案，上台之後便直奔藥櫃，她甚至沒有對患者進行切脈，想當然的認為對方是氣血不足，導致大腦供血不足導致的頭暈。

  她也想像齊力一樣不開藥方，直接製藥，而且林可兒心中不論是對白芷還是齊力，始終憋著一口氣，她就是要證明給他們看，她林可兒完全可以比他們更快更好的完成試題，成為考場上最亮眼的那個人。

  見她如此行事，考官們紛紛皺起眉頭，白芷也覺得林可兒行事太過莽撞，怎麼能想當然的治病呢？萬一對方還有什麼其他病症，所用之藥正與其相剋又該當如何？

  林可兒並不知道他人心中所想，她熬製好湯藥，滿臉期待的看著病患喝下，幻想著藥到病除的病患向自己感激涕零的模樣，得意的笑了。

  然而事情並未按照她所想的那樣發展，那名病患的症狀非但沒有好轉，甚至開始扶著輪椅的扶手開始嘔吐起來。

  怎麼回事？不可能！

  林可兒見狀瞪大了眼睛，笑容僵硬在臉上，看上去詭異極了。

  她顧不得髒污，連忙跑過去摸住對方的脈向，很快她就冒出一身冷汗，果然如白芷心中所想，這次的考題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這個病患真的有隱疾！

  而她用的藥其中一味正巧與其相衝，理氣不調，上衝下行之下，便引發了嘔吐的症狀。

  林可兒突然後悔起自己的托大，見病患仍舊嘔吐不止，滿臉痛苦的模樣，開始手忙腳亂的尋找銀針，找到以應對方脾胃的穴位就扎了進去，不一會兒，病患漸漸停止了嘔吐，虛弱的靠在輪椅靠背上氣息不勻的喘息著。

  林可兒舒了一口氣，斜眼偷看了一眼考官們，發現幾人都是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眼中難掩失望，頓時心中一沉。她都不敢看向台下，現在齊力看自己的眼神一定充滿了嘲諷和不屑，心中肯定嘲笑自己是個愚蠢的女人。

  為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林可兒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慌亂的心情，再次為病患行脈，為了避免之前的錯誤，林可兒也不敢再想著超越齊力，特意延長了摸脈的時間，最終再三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又去重新配了一副藥。

  這一次果然沒有再出什麼岔子，病患喝下之後不多時就覺得自己頭暈之症好了許多，眼睛也仿佛能感知到微弱的光線了。

  她迫不及待的解開眼睛上的黑布，待看到眼前一張張陌生的面容後，病患露出了笑容，她被治好了。

  雖說中間出現了一點小插曲，但病患並不知道一開始是林可兒出錯了方子，出於對醫者的信任，還以為自己嘔吐也是治癒疾病的一個環節，為了表達自己的感謝，當即對林可兒給出了一個高分。

  林可兒卻沒有鬆口氣，病患是不知道自己犯了醫家大忌，給了自己高分，可是其他人卻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她只期待著考官們能夠看在自己父親的面上，不要給自己太低的分數。

  可是有陳元直在這裡，作為主考官他必須保證考試的公平性，林可兒的錯誤不容原諒，是以他給了目前自己給出分數的最低分，距離跌破及格線只差五分。

  其他考官有樣學樣，但到底還顧及著林若海的面子，給了七十幾分的成績。考生們有一些人看出了林可兒的失誤，同樣給她打了低分，還有幾個就是看林可兒的樣貌不錯，酌情給加了幾分，綜合下來，林可兒拿到了全場最簡單的題目，但同樣也拿到了中等偏下的成績。

  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回到座位，果然遭到了齊力毫不留情的嘲笑。

  「可兒真拿自己當神醫了，居然連脈象都不用摸，就可以給病人開藥，相比之下，齊某還真是差的遠吶！以後還要讓可兒多加照拂了！」

  林可兒氣憤至極，卻不敢表露出來，只低垂著頭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