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長很長的路

  這個世界糟透了。

  起碼對牧余來說是這樣的。

  如果葉統帥還在，他肯定會追隨。

  消滅人類（____）!

  世界屬於（____）。

  屬於誰無所謂，當知道牆外還有人活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了。

  正處於高二這個轉折階段，尚殘存些高一的憧憬，還未鼓起赴死高三的決心，乾脆希望全都毀滅吧，是這樣的。

  讀高中讀的。

  高二，迷茫孩子，大家包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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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牧余趴在課桌上，腦袋裡上演著這個年齡段特有的中二和無病呻吟。

  他躲在高高壘起的書山後，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獲得片刻的喘息。

  牧余閉上眼睛，屏氣凝神，毫無意外地再次看到是否使用超能力的畫面：

  【預知一個人的未來。】

  是的，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他能使用超能力。

  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高一開始的，牧余只要一閉上眼，屏氣凝神，就可以看到這個畫面。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整整一年，今天是高二的第一堂課。

  過去的一年裡，他曾無數次打開過這個畫面。

  總是糾結很久，最終選擇拒絕。

  拒絕使用超能力。

  不是裝清高，也不是不喜歡超能力，而是一切東西，暗中都標明了價碼。

  那麼古爾丹，代價是什麼？

  牧余重新睜開眼，他還是沒有使用超能力。

  他無力地趴在課桌上，抬起的眸子裝不下面前的書山，一眼望不到頭。

  剛才能讓他擁有片刻喘息的書山，現在成了壓抑又絕望的高牆。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未來能過的一點，離自己的夢想近一點。

  現在知曉未來的機會就擺在面前。

  很難不心動。

  對未來的好奇以及對未知代價的恐懼。

  此刻，兩者在腦海里激烈交鋒。

  被擋住了。

  未來什麼的。

  完全看不到啊。

  牧余重新閉上眼。

  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

  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書山助攻下。

  此刻。

  未知的恐懼被好奇砸了個稀巴爛。

  如果好奇心那麼容易扼制，潘多拉就不會打開盒子了。

  這一刻，青春特有的不妨一試達到頂峰。

  不管了，什麼代價？放馬過來！

  但心裡一想到未知的代價。

  他還是忍不住腦補了這樣一個畫面。

  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脖子上掛著一個巨大的牌子，上面寫著：未知的代價。

  怪物正戲謔地指著他，仿佛在嘲笑他的輕狂和無知。

  白馬？定叫他有來無回。

  但只有片刻，畫面很快被名為好奇的光衝散。

  有來無回就有來無回。

  未來。

  我他媽萊納！

  使用超能力。

  【預知自己的未來】

  註：已使用超能力，默認願意付出相應代價，僅此提示一次。

  踏上未來的旅程。

  叮鈴鈴——

  上課鈴響起。

  打斷了少年腦海中的幻想。

  牧余睜開眼。

  什麼都沒有發生。

  仿佛命運和他開了個小玩笑，這些都只是生活的小插曲。

  牧余原本在奉陽縣上學，平時成績很好，基本能超出省重點20到30分，但中考出了點小岔子，發揮失常，離省重點差2分。

  家裡託了點關係，學校也願意幫忙找個去省重點借讀的機會，交了點錢，也算是鑽了空子。

  就這樣，他來到了南慶市，在省重點南慶一中就讀。

  因為是借讀生，學籍不在南慶一中，也沒有分配宿舍，所以家裡人就在這邊給他租了間房。

  一進高中，他還代表南慶一中拿下了全市青少年搏擊賽冠軍。

  但他沒有因此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在這樣一所一切為了升學率的省重點裡，學霸才是真正的主角。

  上了高二，班上轉來一個叫蔡加岩的女孩，她成了牧余的同桌。

  見到蔡加岩時，他眼神都呆住了。

  不是什麼一見鍾情的劇情，而是，他認識蔡加岩。

  是在初中時，蔡加岩同樣以轉校生的身份進入班級，但是不到兩個月，她就又轉走了。

  對於班上大多數不知情的同學來說，蔡加岩就是一個不斷轉學的問題少女，青春期問題少女。

  但牧余他可不屬於那群不知情的人，他知情，他何止是知情。

  蔡加岩之所以不到兩個月就轉走了，是因為她遭受了嚴重的欺凌，她不得不轉學。

  為什麼牧余會知情？

  因為，就是牧余，是他親自把毫不知情的蔡加岩推上輿論浪尖，導致了欺凌的最終爆發。

  換而言之，蔡加岩遭受欺凌，不得不轉學，這一切都是牧餘一手造成的。

  這就是牧余在高中重新見到蔡加岩時看呆了的原因，他不敢相信會在高中遇到蔡加岩，並且成為同桌。

  因為往事，整個高中牧余都沒有和蔡加岩說過幾次話，不是不想，是不敢。

  高中學業開始繁忙起來，試卷遮住了視線，題海填滿了心裡的空蕩。

  很快，高考。

  最終告別，牧余的道歉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官方的和她說了再見。

  至此，這件往事就被打上了結，塵封在心底，忘不掉，也解不開。

  牧余對高考分數還算滿意，他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

  在大學期間，牧余參加了大學生自由搏擊錦標賽，在比賽承辦學校他又遇到了蔡加岩。

  蔡加岩的性格比起高中時開朗不少，她主動和牧余搭話。

  牧余當然積極回應，兩人聊的多了，一來二去，成了好朋友。

  蔡加岩沒有提起過初中的欺凌事件，也許是刻意避開，也可能是她從來沒有怪過牧余。

  牧余也不敢提及，但欺凌事件一直是他的心結。

  至於蔡加岩真實想法是什麼樣的，已經不得而知了。

  慚愧心作祟，牧余總想補償些什麼，所以對蔡加岩一直很好。

  也許是會錯了意，也許是補償過了頭，兩人成了男女朋友。

  畢業後，兩人到同一個城市住在了一起，各自找了份工作。

  同居生活開始。

  每一天的日常，小情侶間的浪漫，柴米油鹽的煩惱，瑣事的爭吵，彼此的讓步，床頭床尾的和好。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牧余被公司減裁，失業後，他想自己開家公司單幹，但積蓄不夠，只能打消這個念頭，他把這個計劃寫進日記，想等以後再說。

  後來，牧余重新找到了工作，在慶祝那天，蔡加岩偷看了他的日記。

  蔡加岩拿出了所有積蓄，她堅持讓牧余辭掉新工作。

  人生低谷敗在了愛情的手上。

  牧余開了個小公司，在公司有所起色後，蔡加岩也辭去工作來幫他。

  中間過程很曲折，蔡加岩為他犧牲了很多。

  還好，兩人碰上了時代的浪潮，站在時代的浪尖上，成為了國內小有名氣的企業家。

  他們會有一個明亮的家，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公主。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頭髮花白的兩人。

  蔡加岩坐在輪椅上。

  身體還算硬朗的牧余像往常一樣推著她到公園裡曬太陽。

  公園長椅上，兩人說著什麼下輩子還要在一起的肉麻話。

  那天早晨很安靜。

  連彼此的呼吸都靜靜地，直到連心臟都靜靜地。

  畫面在這裡定格。

  突擊檢查。

  時光守護者大招叫什麼？

  此刻

  時光倒流。

  如同視頻倒放，越來越快。

  這本人生的書，從最後一頁開始，嘩啦啦地往前翻。

  快要翻到扉頁時，突然猛地停住！

  喝——

  牧余睜開眼。

  就像溺水的人重新獲得呼吸，猛地倒吸一口氣，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熱烈又富有活力的心臟，不再是靜靜地。

  他發現自己趴在教室的課桌上，熟悉的後排靠窗。

  講台上的老師剛剛進來，一邊嫌棄紀律差，一邊灌雞湯嘮嗑。

  即使沒有人在聽。

  滿滿的都是書和筆。

  周圍都是同學。

  有借筆的，有傳紙條的。

  還有一邊偷瞄著老師，一邊拿著連筆蓋都沒打開的筆，在試卷上一秒鐘幾十個假動作的。

  鬧哄哄的教室和菜市場一般。

  結束了一場八十多年的旅行，歸來仍是少年。

  他眼眶開始發紅。

  啪。

  前桌的逆子以為他還在睡，轉過身來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直接把他八十多年的情懷和眼淚乾碎。

  牧余茫然地抬起頭，越過高高的書牆，眸子裡帶著剛結束長途旅行的疲憊感，正好遇上他的視線。

  「葉師傅的課，還敢睡。」

  「你眼睛好紅，昨晚通宵了？」

  眼前這個寸頭，厚底黑框眼鏡的高個子男生叫楊明宇，名字聽起來還挺大氣，但這個人，除了長得像人，其他基本和人不沾邊。

  當然，這只是牧余對楊明宇的評價。

  同樣，在楊明宇心裡，牧余也獲得了這個評價。

  男生高低有幾個互為孝子關係的好兄弟。

  看到這張太久沒有見到的面孔，聽著熟悉的聲音。

  牧余壓下鼻頭的酸楚，趕緊眨巴幾下眼睛，心裡湧出很多話，但到了嘴邊，只說出了這麼一句。

  聲音略帶一些沙啞。

  「我好像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

  「啊？」

  叮鈴鈴——

  鈴聲響起。

  「好了，安靜下來。」

  老師拍了幾下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今天我們班新轉來一位同學。」

  他朝門外招了招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