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卑劣的愛

2024-10-03 05:13:38 作者: 吃貨必備

  京城深秋,路上淒淒涼涼,黑色豪車浩浩蕩蕩。

  今天是首富鍾氏大小姐,鍾嫿言頭七出殯的日子。

  男人遙遙若高山獨立,巍峨如玉山將崩。乜眼低眉的時候也穩重自持。他斜襟襯衫右面是紅色蘇繡的雲紋和鴛鴦。手指扳揉著白翡的佛珠,眼神擬佛像般凝視眾生。

  「傅宴延,你個雜種。真不是東西!鍾家養你長大,翅膀硬了,就要強娶自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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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後來嫁給了對面的許家,又被人放火燒死……

  如今,都這麼慘了,你居然還要穿著一身艷服來服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不成體統的混帳!」

  老夫人邊哭邊用手拽著男人的袖口。

  他只是冷笑一聲,然後不偏不倚蔑視著她,語氣比這弔喪紙屑還要陰暗冷漠。

  「這是婚服。您做長輩的,這麼愛管閒事,是想下去陪陪她?」

  老夫人暗嘆晦氣。渾身發冷,連忙鬆了手。看不出來,這小子小時候知書達禮,結果是個蛇心佛面的玩意!

  傅宴延當年被落在鍾家保鏢戶口下,當個養弟給鍾嫿言沖煞。一個是來路不明,身份卑劣的孽種,一個被壓迫的,苟延殘喘的繼承人。

  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同病相憐。

  直到三十歲的傅宴延超過京城鍾家,成了新首富。自立門戶,改姓向鍾嫿言提親。

  由於諸多原因,鍾嫿言不僅拒絕,還反嫁到了許家。

  助理走到眾人面前,「傅會長,想要單獨掃墓。」

  清了場,難得周圍安靜得只剩下風聲。過堂的風,最淒涼。她瘦得弱不禁風只剩骨頭,面容卻清傲。

  姐姐還未辦婚宴酒席,就被鍾家親戚和聯姻許家這群老不死的設局燒死!

  傅宴延冷笑一聲,手裡轉著佛珠,眼底滲出陰翳寒冷的恨意。那抹紅衣上落滿了弔喪的紙屑,卻愈加鮮艷。

  「阿嫿,我來娶你了。

  那些壞人,小時候欺負我們,現在還想欺負我們……

  別怕,弟弟現在有能耐了,我讓他們這些親戚血債血償下來陪你!下面很冷吧,黃泉路上,你不要怕。我送他們下陰曹地府給你欺負,讓他們給你當牛做馬向你贖罪!」

  肅穆莊嚴的他,忽然低聲,強忍著哽咽。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愛你。

  我不想只當你的弟弟!我對你的愛,無關親情!我守著你,我什麼都不求了,只想給你親手摘果子泡酒,去郎伊爾城滑雪看極光,跨冬放煙火……」

  傅宴延的身軀高大,他從來運籌帷幄,今日,他心上人的命那是閻王爺要定了。

  他怦然下跪的時候,連助理都覺得如石墜池,震徹河山。

  這一跪,是將整個京城變遷都抵到了膝蓋下,一個不畏萬難,呼風喚雨之軀竟被一個女人擊潰。

  鍾嫿言的死像一把劍精準地插中了京城風暴的中心!

  傅宴延的眼神徒然滲暗,嘴裡都是絲絲侵骨的笑意。

  這些年來,歲月在他身上刻下一刀又一刀,為求圓滿,他抗住無數壓力,佛不落淚,他也不落淚。可如今心口被活生生撕裂開,空蕩蕩連風穿過都疼。

  他句句銘刻於心,誓言滔天恨意。

  「我欠你一個求婚,也欠你一個誓言。我一定會用盡所有手段,讓你重新回到身邊!我會讓你親眼看著這些傷害我們的人,如何跪地求死。

  如果你不能回來,那我把他們通通帶下去。你我的婚禮,也算是禮成。」

  助理覺得,他瘋了……哪怕曾經落魄,他也從未像今天這樣低頭求人,說盡痴妄。

  他此刻不顧那七年血肉相融,莊嚴肅穆的身份。不顧旁人在場,雙手皆是泥土,四顧茫然心痛。

  任他是鐵骨錚錚,揮斥方遒,這輩子不向命運妥協的耀青命貴,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縱然也有愛恨嗔痴。挽留不了的遺憾。

  「我原以為只要位高權重,就可以和你長相守。最後的結果卻這麼諷刺,可我事到如今,還想勝天半子!不自量力也好,痴心妄想也好,做你情人也行,只要能和你長長久久,夜夜相守!

  求你,你怎麼罵我都行,我都認!沒有你,我要怎樣活下去!」

  傅宴延猩紅著眼,他手指發抖,卻死死按著手上的天珠,前日重金請了道佛兩法高人。

  那位高僧談起,只要逝者的氣運,大善於世,籌齊機緣,就有機會得道成仙,超脫肉體,死而復生。世上安得兩全法,以他之運,換她之命。也算是不負如來不負卿。

  傅宴延的一生仿若都在暗夜前行,唯一的希冀,在他終於到達巔峰之際,就被徹底掐滅。他偏執成狂,註定得不到的東西,就算是失去所有,也要賭。

  他的親生父親被鍾家父母間接害死了,他們收養他,羞辱他……還要打罵姐姐。

  鍾氏在京城的商業廝殺中,對親生女兒都冷血無情!

  這群親戚踩著鍾氏的榮耀,連同宗同脈子嗣都不放過!

  許家長子為了錢不擇手段!許氏宗族耗費四年,吞下姐姐苦苦支撐的鐘氏,就為了給他們集團挪位置。

  姐姐才三十歲……風華正茂,卻成枯骨。

  她還沒來得及看山水風光,整整十年,為了守住家族榮耀,在殺不見刃的生意場上,抗住了十年。

  他傅宴延的命是她救的,可這骯髒的世界卻容不下她。

  讓她一個人孤零零上路。

  阿嫿,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要你。

  當佛,為你活著求福。

  當魔,為你沉冤昭雪。

  他將手裡那枚求婚鑽石戒指戴到了女人僵硬的手上。

  「你我靈魂生生世世,不滅不休,締結良緣。」

  傅宴延動用百億資產,為各大偏遠區域修立監控,工廠,福利院,學校,修橋補路,建寺廟,醫院採用先醫後交錢手段……摘下了京城多少人的帽子。世上的人都說,京城首富心懷大愛,為民立志。

  城市春節終於迎來了一場大雪,在家家戶戶歡喜熱鬧的雪夜。

  火焰肆意燃燒,滾燙的,毀滅的。

  鍾家餘下的子嗣,通通燒死在那場巨大的火災中。死狀慘烈,宛如人間煉獄!

  鍾氏集團,在直系與旁系血親死後,傅宴延成為董事長。

  他卻不常出現在大眾視野,常年淨身無礙紅塵,梵心不問情事,待到春來秋去,也是跪在寺廟,不戴貴重物品,年年燒頭柱香。公事之外不是在上柱燒香,就是在蓮音頌經。

  被上流圈子都稱上一句『京城佛子』,位高權,溶金庫,還被人民冠上濟貧救善的名譽。

  三年後………

  在京城第一醫院裡。

  女人試圖睜開眼睛,眼角乾澀,天花板的燈透過睫毛,慢慢張開。

  她很意外,自己還活著?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耳邊傳了陌生急切的聲音。悲愴的哭泣聲。

  「我的小囡囡,你醒了?」

  她轉過脖子,眼前是陌生面孔。有些滄桑的手緊緊地握著她。

  「你是?」

  鍾嫿言發現,自己聲音怎麼變得稚嫩了……

  她有些慌張地轉頭看向病床的鏡子。

  這副面孔只有九分像,黑色直發齊肩,鵝蛋臉。

  五官組合多了古風韻味,看起來圓潤些。一看就是江南水鄉長出來的嬌縱小孩。

  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讓她驚慌失措。

  這副身體面容……但沒有淚痣,沒有疤痕。她此刻的腦袋異常模糊與疼痛,渾身無力,連看光都刺眼了幾分。

  她明明在火災里已經呼吸困難,已經死了……

  婦女拿著紙邊哭,邊拉住進來換藥的護士,「快看看,我的寶貝女兒到底怎麼了!」

  不一會兒,一個醫生帶著幾個護士,對她進行各項檢測,「她的腦袋遭受重創,估摸著過段時間就能恢復記憶。」

  鍾嫿言與這婦女聊了半天。

  這才徹底清楚,原來一眨眼已經到了三年後……已然是二零二六年。

  雖然難以置信,但她魂穿了!

  從鍾氏獨女魂穿到了長相相似的大學生身上!

  她竟然有些恍惚與輕鬆,像勒在脖子的那根線徒然斷了。以另外一種方式獲得了自由。

  身體的原主姓名,李妍言。

  李妍言出生在江南水鄉小鎮,父母都是老師,家中還有三個哥哥。

  如今被校園霸凌進了醫院。

  「你告訴媽媽,是不是那個叫許鳶帶人欺負你!如果不是媽媽看見你寫的日記,媽媽都不知道,你竟然被學校同學欺負。」

  許鳶!許家的次女,許家少爺的親妹妹!

  謀害她的人是鍾家親戚與聯姻的許家。

  她自成年起,就學會放棄自由,拼死拼活地工作,擁護家族顏面,保全家族成員。甚至與許家聯姻,結果卻換來他們所有人的背叛和殘忍。

  「安排司機,現在就去找許鳶。」

  李媽削蘋果的手頓了兩秒,「……」

  「媽,我剛剛給妹妹交了錢……」男人走進病房,提著滿滿當當的飯菜。

  看著女孩,他不由分說,一把抱住。

  「哎,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

  她從未被這樣熱忱的擁抱過,這就是親情?

  她竟然發現自己連抬手都有些沉重,後腦勺陣陣發疼發暈,可想起那樣刺骨的背叛卻恨意焚心,眼底瞬間猩紅,怒不可遏。

  她拿紙幫,這個陌生的男人擦去淚水。

  大哥頗有些詫異,坐下聽聞講述後才知道妹妹失憶了。

  「開車送我去許鳶的生日宴。」

  這是她這輩子坐過最垃圾的車,一輛雅迪電動車。

  他想一同進去,因沒有邀請函被安保攔住。

  鍾嫿言走進酒店大廳,就看見燈光杯盞,擺了一百多桌,香檳紅酒,路易十四的玫瑰花束……死亡以來,看見這樣的場景,她有些恍惚。

  這排面比她生日的時候,還差些。

  那時候,不管是誰,都要對她笑臉相迎。

  只因她坐在高位,不缺男人和地位。可人終其半生,得到了什麼,就會失去什麼。

  中央的白色的貝希斯坦鋼琴,女孩子春夏定製款禮服,彈奏著鋼琴。

  「許鳶是全校彈琴最專業的!好羨慕,人家有錢又有顏還有實力。」

  「她是怎麼編出這麼好聽的曲子的?好有才華,反正我是編不出。」

  下面的同學都議論紛紛,此刻燈光都打在許鳶身上。

  鍾嫿言笑笑,這曲子是她編的,怎麼一個小丑也配彈她的曲子。

  鍾嫿言瀟灑從容地拿著旁邊的香檳,

  鬼使神差地,仿佛被一股恨意占據了,她無懼疼痛地,直到握緊的手生生被酒杯碎片劃傷。在台下昏暗的燈光下,她看著那久別重逢的面容,趁機走進人群。

  醞釀力道後,握住瓶口,死死扣住瓶子。

  「啊!!!」

  鋼琴最後一聲忽然高昂起來,而後,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迅速,走上前,將酒瓶砸向了正在彈鋼琴的許鳶!

  酒瓶四分五裂,玻璃渣掉了一地。

  許鳶先是尖銳的發疼,手緊緊捂著額頭,可血還是止不住如泉水般從指縫裡面往下淌。她直接看著眼前的女人,震驚到瞳孔微顫。

  所有人都呆住了,現場出奇的安靜。

  隨後,又是鬨堂議論聲,不絕於耳。

  「打人的是老實溫柔的李妍言!」

  「老實人逼瘋了才是最可怕的,這下完了,許鳶不會放過她的。」

  「許鳶平日裡欺負她欺負得可慘了,這下有熱鬧看了。」

  台下此刻湧上一堆當地有名望的家族子嗣。

  「李妍言你腦子被摔壞了?你就不怕不能畢業?就不怕許姐以後讓你混不下去!」

  「你瘋了?你敢打許家的孩子,你不怕牢底坐穿!」

  「我的額頭要是留疤!李妍言,你家把房子賣了都賠不起!你就去蹲一輩子的大牢吧!」

  她仔細看著周圍後,才反應過來,這他媽的真的不是夢……這是真實的世界,眼前的是真實的人,他們眼裡的不再是鍾嫿言,而是李妍言!

  她真的魂穿了……

  她緩緩走上前去。她的面容在光亮之下,相當的殘白。她拿起手看著血跡斑斑,疼……卻不及當時火災的萬分之一。而後,鬼魅般走到一旁。

  所有人都給她讓路,她此刻的模樣比鬼都恐怖。

  她忽然嘴角一笑,瀟灑肆意宛如少兒郎,轉眼又拿起旁邊的酒瓶。

  「許鳶……我們終於見面了。聽說你把我打入了醫院,現在還喊我去蹲大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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