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北京隱士

  電話是喬煦璟的經紀人小飛打來的，剛接通就劈頭蓋臉的埋怨起來，「大少爺，你知不知道你給邁克留下的印象多不好？這邊的公司對你爽約的事非常不滿，不能接受你一個新人耍大牌。」

  「我不是跟你說家裡有急事，讓你跟他們解釋嗎？」

  「大哥，你以為老外不會關注國內的娛樂消息嗎？你一大早就上了熱搜，人家說你有時間跟女朋友去吃飯，卻沒時間跟他們聊音樂，擺明是不想合作。」

  喬煦璟一臉懵逼，掛上電話，用手機上網一看，果然「偶遇喬喬」幾個字已經上了熱搜，不僅有他和溫暖一起吃飯的照片，還有幾張他和粉絲的合影。

  粉絲倒是都打了碼，但是作為圈外人的溫暖卻沒有被保護，所以往後數幾名的另外一條熱門就是「喬喬女友素顏照曝光」，點進去就能看見網友diss溫暖素顏又黑又老又丑。

  喬煦璟嘆口氣，讓溫暖先去休息，自己坐到沙發上，給小飛打電話過去，希望能找到比較好的溝通方式以解除誤會。

  

  等溫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喬煦璟仰頭靠在沙發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靜靜地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看著他，心裡卻充滿了迷茫，自己跟他在一起，是為了對那晚同情心泛濫之下的衝動負責，還是……真的愛他呢？

  就算是愛，她能一直接受這樣的日子嗎？

  她忽然想到老麥的話，似乎有點明白他口中的準備是什麼了。

  從一個世界跨入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勇氣，她有嗎？

  喬煦璟忽然睜開眼，迷迷瞪瞪看見她，笑著伸個懶腰，「你洗完了？」

  「嗯。」她點頭。

  他起身過來抱住她，輕輕吻一下她的耳朵，有些貪戀的深吸口氣，蘋果味的沐浴乳，檸檬味的洗頭水和她的味道，他都想狠狠的記住。

  「我知道我現在應該陪著你，但是美國那邊的事真的很著急，我必須坐下午的飛機回去，所以……」他說著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我看你睡著，然後就走了，行嗎？」

  「嗯。」她又點頭，看著他為難的表情笑了一下，「沒關係，工作重要。」

  他揉揉她的頭，「乖。」然後推著她的肩膀進了臥室。

  溫暖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喬煦璟在床頭柜上留了字條，說陳生的是老麥會處理，到時候，她可能需要上庭當一下證人，還留下了老麥的手機號，讓她有事找他。

  她拿著紙條看了半天，然後捲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半個月後，陳生的案子開庭，不僅涉及綁架、勒索，還被指控挪用公款、交通肇事逃逸以及強*姦婦女等三項罪名，雖然後面三項指控距離現在的時間稍長，但證據和證人確鑿。

  幾項罪名疊加，陳生被判五十七年有期徒刑，立即執行。

  下午，高磊帶她去新酒廠參觀，裝修已經結束，設備也已經都弄好了。溫暖仰頭看著高大的熟成灌，想像著以後名為Fly的啤酒會從這裡釀製出來，心裡便有些說不出的小激動。

  她扭頭沖高磊笑笑，「其實，我真沒想過要開自己的酒廠。」

  「但是現在你已經有了。」高磊的心情也不錯，「想好第一批酒要釀什麼了嗎？」

  「我說出來你可別噴我。」

  「說。」

  「我想用拉格作為Fly的第一支酒。」溫暖見高磊單挑了眉毛，知道他在懷疑自己腦袋進水了，「我當然不是要釀水啤，而是想釀造經典的拉格。」

  拉格在巴伐利亞興起的時候，可不是為了讓奸商們投機取巧釀造廉價粗糙的啤酒，而是為了帶給人們真正的快樂。

  她跟蔣心怡去捷克旅行的時候，喝過一種當地的波西米亞皮爾森，麥芽的甜香和細薩士酒花的芬芳完美平衡，複雜的口感中透出淡淡的清新，讓人喝一次就難以忘懷。

  但是，由於這種源自1842年的皮爾森很難釀製，就算到了捷克當地，也很難找到真正的捷克皮爾森了。

  近年來，國內的精釀市場，追捧的都是各種艾爾，好像一說拉格就是不能入口的水啤，所以她顛覆大眾的廣泛認知，釀一支驚艷的拉格，作為Fly的第一支酒，給國內的精釀圈丟一顆驚雷。

  她賊賊一笑，對了，「我下周要飛美國，去陪蔣心怡過聖誕節，酒廠的事就拜託你了。」

  高磊皺眉，「你不覺得你這個老闆有點不負責任嗎？」

  「酒廠我可是給了你多一半的股份，我現在頂多算半個老闆。」她背著手哼著小曲繼續往前走，心情似乎很好。

  喬煦璟趕在聖誕節之前回國，想在平安夜給溫暖一個驚喜，結果打她的手機沒人接，他直接帶著禮物去她家，卻發現她家空空如也。

  他還是給高磊打了電話，才知道她三天前去了美國。

  三天前，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們還視頻過，他滿臉興奮地跟她說著新專輯的進度，說著身邊有趣的事，她似乎也聽得津津有味。可他現在才想起來，她只是笑著在聽，卻沒有說一句她的近況。

  半個多月不見，原來她不是沒什麼好跟他說，只是不想說而已。

  他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心情沉到谷底，他們這樣，還算是在戀愛嗎？

  不知過了多久，他接到溫暖的電話，聽聲音似乎剛起床的樣子，懶洋洋的說剛才手機靜音。

  喬煦璟抿抿唇角，清冷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你……去紐約了？」

  「誒，你怎麼知道？」溫暖笑了，「我過來陪心儀過聖誕節，她放假沒事幹，你呢，聖誕節放假嗎？」

  「呢，放了，我提前完成了工作……回家了。」

  溫暖總算聽出他聲音里的不對勁，「你現在在哪？」

  「在你家啊。」喬煦璟自嘲的笑笑，「守著一堆給你準備的禮物，可是……你卻在紐約，簡直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他說著就笑起來，「你說是不是很好笑，我從紐約回來找你，卻發現你已經去紐約找朋友了。」

  他連自己的女朋友出國玩都不知道，真是想想就覺得可笑。他笑得自己肚子疼，卻還是停不下來。

  「我以為你工作很忙，就沒有跟你說。」

  「如果你說是為了給我驚喜我心裡還能好受點。」他深吸開口氣，總算讓自己發酸的笑聲停了下來。

  「對不起……」溫暖沉默了片刻，還是把藏在心裡醞釀了好久的三個字說了出來，「分手吧。」

  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怕他打過來，甚至直接關了機。

  蔣心怡刷著牙從浴室走出來，扶著門框，看著她，嘴裡充滿了白色的牙膏沫，悲憫的眼神顯得有些滑稽。

  溫暖笑笑，「等會兒找個餐廳大吃一頓吧，我有點難過。」

  明明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明明每天都在告誡自己，你看，他都不在你身邊，維持不維持這樣一個虛無的關係有什麼所謂呢？

  但是真的說出來，卻還是會難過，難過得讓她忍不住捂住胸口，捂住胸口好像也無濟於事，於是再去大口大口的喝水，到大口大口的喝酒。

  她的人雖然已經不是二十歲，可是傷心好像從未長大，依然用著直接純粹的方式虐待她的心。

  好在，此刻的她，不會再莫名其妙的痛哭流涕，雖然難受得像是胸腔里少了點什麼，卻還是認為，忍一忍就是能過去的。

  她們出門去了一家很有名的網紅餐廳，吃了很多好吃的，喝了很多好喝的，溫暖覺得自己要撐死了，恍惚胸腔里丟掉的東西也被填滿了一樣。

  而喬煦璟，則在溫暖的家裡，睡了一天一夜，就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就像他第一次睡在上面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弄丟了愛情，二十歲的他，第一次品嘗失戀的滋味，才發現，原來失戀並不是書上寫的什麼苦澀難耐，而是什麼滋味都沒有。

  他好不容易追上她，卻又被她推開了，好像一下世界變成了灰白黑，再沒了滋味。

  三天後，高磊給溫暖打電話，說喬煦璟把她家的鑰匙放到他那了。

  溫暖的心又咕咚了一下，好像一下從懸崖邊上踩空了，極速的失重感讓她有點想哭，終於盼到了落地的瞬間，迎接她的卻是粉身碎骨。

  她笑著說，你先幫我收著吧。說完便掛了電話，卻沒能把分手的消息廣而告之。

  心儀聖誕節的假期結束後，溫暖就從美國直接飛去了捷克，她想去那逛逛，看能不能有幸在不起眼的小酒館裡喝到上乘的皮爾森。

  心儀送她離開，卻也不知道怎麼規勸朋友，喜歡一個人，並不代表能和這個人在一起好好生活，能出去散散心也好，她還不是一氣之下就出國了？

  她們在機場擁抱、惜別，想到不知下次再見是什麼時候，都有點難過。

  溫暖扁扁嘴，在自己掉眼淚之前，揮揮手，甩頭走人。

  她這次漫無目的的出走，竟然十分幸運的在布拉格遇見了來自台灣的驢友，因為在酒館裡喝了幾杯，相談甚歡，溫暖就加入了他們的隊伍，足足遊蕩了一個月，才啟程回國。

  她到家就看見了他留在客廳里的一堆禮物，大大小小的盒子都包著漂亮的包裝紙，旁邊一顆大大的聖誕樹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一個月沒人住的屋子蒙了一層薄塵，她忽然有些體力不支，跪倒在那堆禮物前，哇哇大哭出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