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綠精靈IPA

  周記是溫暖以前跟秦海在一起的時候常來的大排檔，他應酬很多，在路上吐夠了，就要來這裡喝一碗魚片粥。溫暖其實不喜歡南方飯菜的清淡，但對各種海鮮粥類卻是喜歡得不行，每次都要把那一小煲吃到乾乾淨淨。

  分手之前，溫暖都不知道秦海是個很有錢的人，每次放假他要給她買往返機票的時候，她都很過意不去，一定會從生活費里省出一半錢來還給他。

  後來才知道，自己省吃儉用的那些錢，都不夠他跟朋友吃一頓飯，也不夠他老婆一套化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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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她想體面的分手，卻被他百般糾纏，一直到大學畢業，她要離開的時候，他才作罷，改換用錢困住她。如今，她莫名其妙被捲入風波，一開始，也是想息事寧人的。

  可能，一直都是她太好說話了，才會讓人覺得她是個軟柿子。

  她找了個靠門的位置，要了以前就喜歡吃的白果瑤柱粥。

  鋪面早就重新裝潢過，比以前大了許多，菜單倒是沒什麼變化，一般你在粥檔里能吃到的東西這裡都有。門口的冰櫃裡展示著各種洗乾淨了的內臟，白嫩嫩的，不細看誤以為是凍了一柜子的奶油。

  秦海比約定時間晚了十五分鐘，這在他眾多遲到記錄中，並不是最過分的一次。

  「抱歉抱歉，路上有點堵。」他連連說著在她對面坐下，菜單都不看，就利落得要了幾個小菜和一碗粥，都是她喜歡的，還特意囑咐店家，不要放蔥和香菜。

  溫暖微微笑著，看上去心情不錯，可還是噎了他一句，「S市哪個時間哪條會堵，你比我清楚，要是去見甲方，一定不會遲到吧？」

  「對不起。」

  溫暖挑挑眉，不想跟他爭辯這些完全沒意義的事。

  「萱萱的事，真的不能幫忙嗎？」

  她喝口水，從包里掏出一份檢查報告和一本病例，「我當年留下這些東西，並不是想著有一天還要拿給你看，只是想讓自己記住，當年受了多大的委屈。」

  當年，尹秋香來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本想著要給秦海一個驚喜，所以她厚著臉皮向他求婚，想先嫁給他，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完成學業。

  她不知道秦海當年是不是真的想娶他，但她知道，他是真的想離婚了，尹秋香當然不同意，偷偷跟蹤他才知道了她的存在。

  後來，那個自稱是秦太太的人來找她，甚至把兩人的結婚證擺到了她眼前。

  不是什麼前女友、現女友，甚至不是前妻，這樣的身份讓溫暖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場會面根本沒什麼好說的。

  她說：「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跟他沒關係了。」

  她說這句話時冷靜得像個機器人，恍恍惚惚的回了宿舍，沒去上下午的課，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她跑到男生宿舍樓下，給周梓翔打電話。

  他帶她去墮了胎，墊了費用，還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月的房子讓她休養。

  她知道周梓翔喜歡他，不是沒想過用身體回報，當然是被拒絕了。

  二十歲的她，遭遇這樣的事，無異于晴天霹靂，不敢跟家人說，甚至都動了死的念頭。

  她的第一個孩子還沒有成型就離開了她，很小很小的一個肉球，被當成垃圾扔進了一個大白桶里。

  一周後，秦海開始玩命的給她打電話，舍友說他每天都去宿舍樓下等著，後來乾脆跟著她同學去教室外面的等，總算見到了她。

  那時候的她，憔悴得像是開到了荼蘼的花朵，沒了精氣神，再也沒辦法對著他沒心沒肺的大笑了。

  他還在說著那些有的沒的話，在她聽來都可笑極了，不過就是離不離婚那點事，能比得上一條命嗎？就因為他這個德行，她才會成了劊子手，讓她的孩子連見一見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孤零零的慘澹的去了。

  如果她將來要下十八層地獄來償還這一場罪孽，那他就該在第十九層永世不得翻身！

  「你當時懷孕了？」秦海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抿著唇角，似乎在斟酌語句，好半天才問：「你怎麼沒跟我說？」

  溫暖努力攥著杯子，讓自己冷靜，「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只是想告訴你，你欠我的，憑什麼我的孩子死了，你的孩子好好的長大了？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們都去死，我都不會解恨。」

  她收好東西，起身出去，拎起了老闆做好的粥。

  因為猜到會是這樣，所以點單的時候就說了要外帶。

  她上了保鏢的車，心情仍不平靜。

  如果不是當初墮過胎，這次受的傷或許還有得治，可新傷加舊疾，基本將她當媽媽的可能封死了。

  沒錯，他們就是都去死，她都不解恨！

  一周後，秦沛萱的案子開庭審理，對方律師死咬著她還不滿十六歲，少不更事加上原生家庭的錯誤影響，才會一時衝動，並且拿來了她在學校的成績單，證明她絕對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老師和同學的證詞，也都證明了，她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姑娘，應該有美好的前程和未來。

  溫暖聽著每個字都想冷笑，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憑藉自己是未成年人的身份傷害她，真是好笑。

  隨後，林律師提交了她對溫暖多次騷擾甚至騷擾未果的監控視頻。

  之前曾經跟她一起在門口發過傳單的一個男生，當庭作證，秦沛萱查了很多未成年人保護*法的內容，還曾向律師諮詢過，知道自己就算殺人也不會被判死刑，而且頂多就是去少管所被改造，她認為如果能殺了溫暖是值得的。

  沒錯，他的好女兒，從一開始就是抱著想要殺了她的念頭，頂多不過是到少管所改造，她卻可以為媽媽出氣。

  「許澤凱你是叛徒！」秦沛萱忽然情緒激動對著男生大喊。

  「我說的都是事實。」男人低下頭，不敢看她。

  他跟秦沛萱一起進警察局那次，高磊就查了那兩個男生家裡的情況，並幫忙解決了許澤凱爸爸工作上的一點麻煩，加上秦沛萱一直對那個男生更好一些，讓他心裡不平衡，所以開庭之前，高磊親自上門說服了他來當證人。

  法官敲著驚堂木喊著肅靜，嚴肅的法庭一時間像是小屁孩們過家家的鬧劇，滑稽又可笑。

  最終，秦沛萱因為故意傷人且情節惡劣，並造成對方終身不孕，被判六年有期徒刑。

  溫暖承認秦沛萱是可憐的，因為遇見了偏激的媽媽和不負責任的爸爸所以走上了歪路，可是，十五歲的人，連是非對錯善惡黑白都分不清，就算學習好考高分有什麼用呢？

  她從法庭出來的時候，不由得鬆了口氣，不管別人需要多久才能忘記因為這件事而被強加在她身上的標籤，對她來說，這總歸是一種了結。

  周五晚上，喬煦璟參加的節目開播，因為是錄播，所以他特意從酒店跑到溫暖家，要和她一起看自己的熒幕首秀。

  鏡頭前的喬煦璟半點沒有緊張的樣子，將一首歌唱得淋漓盡致，贏得導師們的一致好評。

  當晚，他的微博就炸了，節目剛播完不久，就有一條接一條的私信冒出來，而他轉發節目官微的那條下面，評論分分鐘上了兩萬。

  喬煦璟樂得合不上嘴，抱著手機一條條往下看，像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糖，怎麼笑都笑不夠，一邊跟蔣心怡喝著啤酒一邊回復，聲稱從現在起就要做一個珍惜粉絲的好歌手。

  晚上，他在客廳打了個地鋪，溫暖半夜被渴醒，出來找水喝，已經儘量放輕腳步，可還是把他吵醒了。

  「你怎麼還不睡？」他迷迷瞪瞪地坐起來，重重的鼻音像是感冒。

  「倒杯水喝，你要嗎？」溫暖見他醒了，順勢坐在了沙發上，打算喝完了再回屋。

  喬煦璟搖頭，打個哈欠，「你怎麼不開燈啊？」

  淡淡的夜色中，能看見他頭髮飛起來的影子，又好笑又可愛。

  溫暖笑了，「我就喝點水，不用開燈了。」

  「女生不是都怕黑嗎？」

  「我是女漢子。」

  他又打個哈欠，像是堅持不住了，仰面躺下，「你在我心裡，就是個小姑娘，說好了，我拿下冠軍，你就當我女朋友。」

  溫暖聽著這麼幼稚的約定，竟然一時不忍心拒絕，「好啊。」她喝完水，放好杯子，起身要去睡覺的時候，喬煦璟忽然坐了起來。

  「你剛才說了什麼？」他回味了好半晌，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說，你拿下冠軍，我就做你女朋友。」溫暖說完，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像在安撫驚魂未定的寶寶，然後悠悠然去睡覺。

  她聽見某人在客廳里忘記收斂的歡呼，以及身旁，側身過來的蔣心怡一句輕輕的「恭喜」。

  喬煦璟回酒店專心準備比賽，蔣心怡也要搬走，準備去美國工作的事兒了。

  兩周後的某天，溫暖在去酒廠試釀新酒，又一次聽說了尹秋香的消息。

  她被送去精神病院後，不到一周的時間就割腕自盡了，早上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硬了。聽說，她是被秦海強行送走的。

  李白說完又想起一件事，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名片拍在桌上，「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溫暖看了一眼，名字完全陌生，「不記得。」

  「上次在酒吧被你開了腦袋的那個傻*逼。」他說完賊賊一笑，「他們這些做外貿的，沒幾個是手腳乾淨的，他最近在接受調查，估計不進去，也得扒層皮。」

  「啊，現在看來，我當時做得一點都不帥氣啊。」

  「我也沒想到能挖出這麼多料，這哥們，最近賺了筆大的，可能是沒見過錢，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他笑完，「還有一件事。」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事。」溫暖不禁笑出來。

  「我要把酒廠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