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補充篇之戴須和沈辛梧

  art1戴須

  戴須是在大學的時候認識容微的，大四。

  當時他剛實習，容微還是高二，暑假他們大學同學聚會，容城帶了容微來。

  他一眼就看到容微了，她眉清目秀，皮膚白皙，不施粉黛，氣質乾淨，比周圍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順眼太多。

  

  戴須不禁多看了幾眼。

  戴須記得吃完飯後照例是唱歌，容城去了，容微只好也去。

  戴須和同班那些人交往不多，他本不想去，但看到那兄妹倆去了，他也鬼使神差跟了去。

  到ktv，他坐在角落，她坐在點歌台，兩人隔了一間屋子的距離。

  戴須沒有上去唱，他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不喝酒不抽菸不和別人交談，只偶爾看看她。

  ktv的光線很暗，她的臉照得晦暗不明，她哥哥不坐在她身邊，有人會叫她幫忙點歌，她答應的時候會微笑一下。

  事實上ktv對戴須來說是非常無聊的一件事。

  他既不會唱也不會跳更不會附和，但那天，他們玩了多久他就在ktv坐了多久。

  同學聚會之後，戴須有意和容城聯繫起來。

  在大學裡，他們聊天的次數屈指可數，快畢業了戴須甚至不知道容城的微信。

  他從班級群里找到容城，把他加為好友。

  兩人偶爾會聊聊天，一開始多半是戴須找容城，後來慢慢熟了，容城拿他當兄弟，開始對他無話不說。

  他於是知道了他妹妹叫容微，在千城上高中。

  後來的日子戴須沒有再見過容微。

  那時他剛實習，在劇組裡打雜工，他不會講話，不愛交朋友，整天都是獨來獨往，劇組的人常會忘記他，也常把他當廉價勞動力。

  娛樂圈總是看菜吃飯的人多，這些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受委屈他懶得爭，說到底大家都是打工的，誰比誰高貴，他不齒和這些人爭。

  晚上的時候他偶爾會想到容微。

  容微白皙乾淨的臉頰像是雕在他腦海中的壁畫，一閉眼就能看見她。

  劇組有很多漂亮女人，但他覺得她們哪個都不如她。

  就這麼想了兩年，戴須知道他是徹底喜歡上容微了，一見鍾情，兩年暗戀。

  彼時他已經從劇組的雜工變成了明星的助理，在劇組的待遇和以前不一樣，受到的冷艷也少很多。——只需要受明星一人的冷眼就夠。

  戴須是有抱負的人，他知道他不會一直這麼受人白眼。

  晚上的時候，戴須依舊會想到容微。

  跟在明星身邊久了，見到的齷齪事也更多，戴須曾出面叫人打胎過，當時那個女人是他服務的男明星的情人，他出現在她面前，面無表情拉著她去打胎，她對他拳打腳踢，他不為所動。

  打完胎後他回去負命，明星賞給他一個包，是他用過一兩次的，愛馬仕。

  他接過包的時候想，這個男人今天失去了一個孩子，但他卻賞給他一個包。舊包。

  他把那包放著，沒有用。

  想到容微的時候，他總會聯想到這些骯髒事，他使勁搖晃腦袋想讓腦中那些骯髒事離容微遠一點，但做不到。

  容微白皙乾淨的笑臉和他腦中的那些齷齪事仿佛成了對比，它們各自占據著他的左右腦袋，涇渭分明。

  再後來他終於如願成了經紀人。

  手上的權利更大，他見到的東西也就越多，慢慢的，他也變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的本質在這樣一個圈子裡慢慢的被挖掘出來了。

  他出入聲色場所遊刃有餘，對敵人不折手斷，對投懷送抱的人來者不拒，對娛樂圈那些遊戲得心應手。

  他以前不會說話，但現在學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以前他在劇組，所有人都能差遣，現在他在劇組，所有人都對他恭恭敬敬。

  他滿意於這樣的改變。

  干擾他的東西多了，容微在他腦子裡出現的次數就少了。最後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在他腦子裡堆得越來越多，容微的影子被擠壓成一小粒，但這一小粒卻讓他不敢再忘。

  他覺得自己越是成功，他就越配不上容微，他的圈子越是淫靡，容微就越可貴。

  喜歡不需要理由，但自卑也不需要理由。

  以前到現在都是。

  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覺得自己配得上容微過。

  第一眼見容微，她脾氣好，長得好，家教好，但他呢，生活朝不保夕，工作可有可無，剛入娛樂圈甚至沒人把他當人看。

  現在呢，她工作好，氣質好，為人好，但她呢，他除了有點錢，哪都不好。

  但他沒想到容微會和顧冉走到一起。

  他的死對頭。

  沈辛梧這個人是他一早就準備要挖過來的，當時沈辛梧的約還在顧冉那裡，但他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早已搖搖欲墜，於是他找到沈辛梧提出合作。

  他手裡有資源，沈辛梧身上有流量，兩人一拍即合。

  顧冉當然也知道這件事。

  戴須知道顧冉十分好勝，他公司最大的搖錢樹被挖走，他一定會追究到底，但他沒想到顧冉會對容微下手。

  招惹容微對顧冉有什麼好處呢？

  完全沒有。

  但對戴須，卻是致命的。

  至此戴須知道，區區一個沈辛梧顧冉根本沒放在眼裡，他要針對的，就是戴須這個人。

  既然顧冉想斗，那他就陪他，兩人明爭暗鬥了這麼久，也不少這一次，往後看不見的硝煙中，他每每出手總有針對顧冉的意味，兩人暗自交手無數回。

  但是偏了。

  這對戴須來說可能也是無可奈何，他根本沒有立場叫容微喜歡誰。

  在他忙著挖走沈辛梧，忙著對付顧冉的時候，容微卻慢慢的和顧冉越走越近。

  所以當他聽到容微說「自然而然喜歡上了」的時候，戴須知道自己毫無可能了。

  愛情的作用力永遠只能用在自己和對方身上，但當顧冉把作用力用在容微身上的時候，他卻針對起了顧冉。

  徹底偏了。

  往後他不再主動找容微，有顧冉在，她的事他已經不是唯一能幫得上忙的人。

  其實很奇怪，在工作上他心狠手辣，但對容微卻不行。

  他有時想，他們兩人不過也就是談個戀愛，能不能走到最後還不一定，自己再努力一把也並非全無可能。

  但他又想，如果真是如此，早在顧冉出現之前他就可以努力。

  歸根結底，還是「配不上」三字讓他不敢向前。

  對容微的出走，他沒有心痛，但總覺得無力，好像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失去了著力點，容微的影子還是在戴須腦海里，一丁點，在他污濁不堪的大腦里閃著一丁點亮的光。

  她還在，但是他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去想，他做什麼已經沒有意義。他和顧冉的交手還要繼續，但其實他敗局已定。

  part2沈辛梧

  沈辛梧沒想到自己原來是這麼專情的一個人。

  顧冉對她又不好，怎麼讓她從分手惦記到現在？還想方設法想毀了能得到他的人。

  這可能和她的性格有關吧。

  小時候她有一雙很愛的鞋，但是不合腳，她只要穿一次，腳上就會起泡，但她不介意，這雙鞋是她的，只要她喜歡，她就可以一直穿。

  後來有一天她們郊遊，她穿了那雙心愛的鞋子爬山，腳已經被鞋子磨了好幾個泡，但她仍然執著穿著。

  但鞋子真的不合腳，快到山頂的時候，她腳一抬，一隻鞋子從她腳上滑落，直直落下山去。

  她當時盯了那個山崖幾秒，隨後安靜的坐在路邊，不哭不鬧。

  同學們一個個從她身邊走過，老師走到她面前說幫她找雙新鞋子。

  但她搖頭。

  她把叫上的另一隻鞋子也脫下來，然後問老師有沒有剪刀。

  老師把剪刀遞給她。

  她接過，剪子一把剪斷了鞋子上面的綁帶，再一下剪到鞋面上，然後是鞋底，她使盡了全身力氣去剪那隻鞋子，總算，鞋子被她剪得七零八落。

  然後她拎起鞋子走到山崖邊，手一松，鞋子徑直掉落下去。

  那是她長到那個年歲最喜歡的一雙鞋子。

  她天生就是這樣的個性。

  那顧冉對她來說是什麼呢？

  是掉落山谷的那隻鞋子吧。

  而容微……

  事實上她對容微的態度比對顧冉的複雜很多。

  一方面，她覺得她是被她剪碎的另一隻鞋子。

  她可以讓那雙鞋子團聚，但不是以圓滿的姿勢。

  總要有一隻受傷，恢復不了原樣，這是背叛她的懲罰。

  而另一方面，她嫉妒容微。

  自她注意到容微這個名字起，好運就無時無刻不跟隨著她。

  她沈辛梧現在有事業有未來，她什麼都有，但這些都是她拼來的，容微不一樣，她不用拼，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勾勾手指就能擁有一切。

  她可以輕易靠一張側顏照出名，輕易讓顧冉想簽她。

  她可以輕易就獲得戴須的關注，讓戴須能為了她赴湯蹈火。

  她也能輕易獲得顧冉的愛，這個她沈辛梧求而不得的愛。

  她不做明星也能輕易成為攝影師，輕易出名，輕易賺錢，輕易獲得她沈辛梧拼了很久才獲得的一切。

  她不服。

  搞垮容微比搞垮顧冉簡單得多。

  讓容微飽受質疑的那段錄音，是她放的。

  她知道容微和秦詩的關係，她也無意中聽到過秦詩電影裡的那句台詞，她讓人把這段錄音調給她，在秦詩酒吧酒吧持刀的視頻爆出之後，輿論莫名指向容微的時候，讓人準備了一篇堂而皇之的扒皮容微的文章，配合著秦詩的音頻一起放了出去。

  秦詩的那段視頻是戴須找到的，而她為輿論的轉向推波助瀾了一把。

  對這種事，大家都是先入為主，先發現的，先爆出的，就是真的，就算最後澄清，觀眾的印象也抹滅不掉。

  容微這回難以翻身。而她看到網絡上對容微一邊倒的罵聲，心裡暢快。

  但她和戴須一樣，偏了。

  在她的故事裡，永遠有第三方的存在。這其實不對。

  兩隻鞋子，一個人，對鞋子而言，她是第三方。

  容微顧冉，沈辛梧，對那兩個人而言，她是第三方。

  第三方的結局是怎樣？

  郊遊那次，老師沒有找到合適的鞋子，她光著腳走了很長一段路，腳上的血泡破裂，有刺扎進她的腳底。

  這次，顧冉容微沒有分開，但她卻已永遠被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