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娛樂圈可沒一個乾淨的

  兩人下樓時，拍攝正準備開始，演員已經就位了。

  顧冉開門，容微走在他身側。

  戴須正站在窗戶邊抽菸，拇指食指捏著菸頭，一手叉腰，聽到開門聲，他轉頭去看，眉頭皺起，轉過頭直直向外吐出一口煙霧。

  

  沈辛梧已經站好定點，面前是打光板，攝影燈照在她臉上，聽到開門聲響，她視線往門口瞟。

  容微和顧冉，一高一矮，穿得一白一黑，皮膚都白，腿都又細又直，身上都沒有任何裝飾，都沒有笑，但看起來心情都很好。

  沈辛梧收回視線。

  顧冉帶著容微走到導演監視器旁邊。

  秦詩站在沈辛梧的側後方，手裡拿著一隻包，鏡頭上沈辛梧在前，她在後，露出左臉。

  GG沒有台詞，也沒有劇情，只要兩人站著擺幾個pose就行。這個任務很快完成。

  整體拍完後，楊之祁要補拍幾個單人鏡頭，沈辛梧先，秦詩後，這期間楊之祁要求秦詩把海報拍了，讓容微過去幫忙。

  事實上，海報本應也是楊之祁親自拍攝的，但是沈辛梧給的時間急，楊之祁只能分頭行動，這才叫來了容微。容微攝影角度刁鑽，很合他口味，兩人早上在辦公室討論了一波，這會現場有容微在，應該差不了多少。

  拍海報在另一個房間，容微跟著過去了。

  沈辛梧站在攝影燈光下，她的眼瞼下垂，假睫毛長且翹，楊之祁在鏡頭後喊：「辛梧，頭稍微抬一點點。」

  沈辛梧抬起點頭來，她面朝著門，餘光剛好可以看到門口，秦詩走在前，助理幫她拎著裙子，容微在後，再在容微身後，是攝影師，手裡拿著相機。

  沒看到顧冉。

  楊之祁讓沈辛梧換一個方向。

  面朝窗戶，打光板打在她臉上，照得她的臉和瓷器一樣白。

  她眼睛看向窗外的某個地方。戴須仍站在窗邊，正皺著眉頭想事情。再微微側頭，看到了顧冉。

  他正坐在椅子上，側坐，左手手肘搭在椅背上，右手夾著雪茄，背微彎，左腿曲著，右腿懶懶的向外伸，很隨意的姿勢，也很放開。

  椅子邊半米之外就是敞開的窗戶。窗外日光大好，照得整個屋子透亮，顧冉坐得離她不遠，沈辛梧能看到他白皙的側臉，還有抬頭時突出的喉結。他的喉結最敏感，因為那的皮膚最薄，抬起頭看，那是一條條橫紋的皺褶，淺淺的，泛著紅，能看到裡面青色的經脈。

  顧冉突然轉過頭來，沈辛梧有一瞬之間想要避開，但是沒有。

  兩人四目相對。

  顧冉沒什麼表情，他看著沈辛梧，眼角用力，額上浮現出幾條細紋。

  他又吸了一口煙，煙霧剛被吸進去，就全數被吐出來。他們對視了幾秒，顧冉眼裡看不出內容，隨後他轉過臉去。

  沈辛梧的心情突然變差，對視的那幾秒她差點以為春暖花開，但是他沒有笑，轉頭的動作堪稱冷漠。

  顧冉轉過去，卻不期然和戴須的視線相撞。戴須看著他，臉色算不上好。

  戴須陰下來的臉是會讓人害怕的。什麼都不說，眉頭皺著，眼神尖利，像一根箭。眉頭因為用力在眉心擰出幾條皺紋，黑黃的皮膚略微髮油，眉心的皺紋在日光的照射下微微發亮，讓他整個人的狀態更顯粗獷。

  顧冉微揚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盯了幾秒，顧冉突然笑了一下。嘴角勾起，吸了口煙，吐出，有薄煙飄到戴須臉上。

  雪茄還沒抽完，顧冉不再繼續，手一松，半根掉在地上。他看了戴須一眼，站起身，一腳踩在雪茄上。

  鞋底碾了碾地面，沒有說話，準備往門口走，卻見門突然開了。

  容微站在門口。

  她沒說話，視線轉了下。

  沈辛梧已經拍完一組，正在調整姿勢，聽到響動抬頭看向門口。容微和她視線相交一瞬，很快移開，隨後就看到了顧冉。

  容微沖他挑了個眉，示意他出來。

  顧冉看著容微笑了一下。

  轉身的時候，顧冉再瞥了戴須一眼，戴須目光深沉凌厲，看著容微眉頭緊鎖。

  顧冉挑眉笑笑，幾步走到門口輕推著容微出了門。

  「什麼事？」顧冉一邊關門一邊問道。

  「在幹嘛呢？」容微往他身後瞥了一眼，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正坐在地上調整姿勢的沈辛梧，她正看向這邊。

  顧冉盯著容微的臉，她的細微動作她全看在眼裡。

  他笑了一下，只說：「沒什麼。」

  身後的門完全關上，容微微微皺了下眉，隨後笑開，「也沒什麼事，秦詩說手機落在車上了，我幫忙去取，車鑰匙給我吧。」

  容微伸手。

  顧冉看了她的掌心一眼，伸手輕拍了一下，隨後握住一把把她拉向自己，攬著她往電梯走，「一起下樓。」

  《香江》和《修羅場》前後腳上映，一起搶占暑期檔的還有不少其他影片，但都不值一提，只這兩部廝殺激烈。

  《修羅場》有顧冉，貫會營銷的人，再加上片子本身質量過硬，武打和特效抓人眼球，因此票房和口碑都不錯。

  《香江》大多數衝著司徒妍和秦詩的雙女主去的，影片節奏緩慢，畫面文藝，但奇怪的是，買這部電影的人，男人居然比女人更多。

  這段時間秦詩一行人全在跑宣傳，忙得不見人影，只不過容微發現，雖是雙女主，但秦詩和司徒妍兩人卻從沒同過台。

  有秦詩固定參與的綜藝也在近期播出了，電視台和網絡同步播出，第一期的反響不錯，容微看了一點點，秦詩話不多，首期節目放得不開，綜藝感沒有其他人強，但她玩遊戲時十分投入，這種正正經經玩遊戲的氣質和其他綜藝前輩比起來，多了一絲呆萌氣。網絡上有不少秦詩的呆萌片段剪輯，這種安安靜靜乖巧呆萌的氣質圈了不少粉絲。

  有電影護體，綜藝加持，再加上顧冉的運營，秦詩這個名字在各大網站頭條，微博話題榜，熱門榜等等占據了好幾天，秦詩原本男粉絲居多，但綜藝人畜無害的形象讓不少女粉絲也get到了她的萌點，微博是女人的世界，一時間微博上全是秦詩的路遇照，秦詩的視頻剪輯，在各大營銷號的評論區也有不少人發秦詩的照片。秦詩這個形象已經滲透進了更多人眼裡，完美打入主流圈。

  這麼一來，《香江》電影雖是雙女主，但秦詩的風頭顯然蓋過了司徒妍。

  快放假那幾天，沈辛梧主演的電視劇也上了，收視和網評都不太好，沈辛梧顯然對這部電視劇沒有上心，微博沒有對它宣傳過一個字。很多粉絲因為她接爛劇鬧了一通，但鬧得不大，官方沒予理會。

  容微最近也比較忙，放假前夕處理學生工作連著加了幾天班，快到六月底才把工作全部搞定。

  暑假是要回家的。容微本來想著和容城一起回千城，但容城沒打招呼就自個給自己定了將近兩個月的旅行計劃。沒法，容微只好自個開車回去，回去前順便把家裡的貓狗送還給了主人，貓送回了秦詩宿舍，狗是戴須專門來接的，他這幾天很忙，容微難得見他一面，戴須邀請容微一起吃飯，容微答應。

  他是在快中午的時候到的，他定了容微家附近的餐廳，等吃完飯剛好可以直接到她家接狗。

  容微到得比他稍遲，走進餐廳的時候看到戴須已經在窗邊坐著。他仍舊是白襯衫，襯衫布料包裹他緊實黝黑的身體，好像要爆開，今天看上去稍作收拾，頭髮往後輸得一絲不苟。

  容微走過去和他打了聲招呼。

  戴須看到容微，馬上笑起來，叫來服務員點餐。

  戴須選的是一家中餐廳，他記得容微不喜歡吃西餐。

  上菜很快，沒等一會各色菜都齊了，戴須幫容微盛了一碗湯。

  他把湯碗遞給容微，笑著問道：「那狗崽子這段時間在你那邊還好吧？」

  容微接過，點頭，看著戴須笑道：「這麼久不見你，它可能不認得你了。」

  戴須「嗤」一聲，「這狗崽子本來就和我不親，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它爹！」

  容微笑，「養養就親了。」

  戴須也笑。

  容微低頭吃飯。

  戴須想繼續聊天，卻找不到話題，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就會這樣，他明明是個經紀人，能說會道，但到容微面前，他較勁腦汁也想不出任何適合容微的話題。

  他也只得低頭吃飯，但吃得心不在焉，前幾天和容城聊天的時候容城不經意透露的消息一直盤旋在他腦子裡。

  兩人安靜了許久。

  容微吃得不多，很快就放下筷子，戴須見狀，也默默放下筷子。

  容微看他，笑道：「你多吃點，等會不是還要回去工作？」

  戴須點頭，招手叫來服務員叫了盆水果，「暑假準備怎麼過？」戴須問。

  「回家吧。容城去旅遊了，我不回家我媽肯定念叨我。」

  「一個人回去？」戴須垂眼看著眼前的菜，他手中夾著一塊魚肉，正在剔骨，說這話時他沒有看容微，好像就是隨意一問。

  容微抬眼，「還能和誰？」

  戴須笑笑，他領口的扣子解開了，白襯衫襯托得他的膚色更黑，「最近不是聽容城說你有情況？」

  戴須問得晦暗不明，容微並沒有理解，「什麼？」她問道。

  戴須低頭扯了扯嘴角，事實上他根本不想講出顧冉的名字，夾在手中的魚肉早已剔好骨頭，但他沒有吃，他看了眼容微，說道：「你哥不是說你和顧冉最近挺好的？」

  容微聽聞，瞭然一笑，「我哥可不怎麼待見顧冉。」

  戴須「哦？」了一聲，問道：「怎麼？」

  容微搖搖頭，「不知道，他們倆好像一直不怎麼對盤。」

  戴須笑笑，「你真和顧冉在一起了？」問這話的時候並不看向容微。

  容微還是搖頭，「還沒有。」

  戴鬚眉頭突地皺了一下，看向容微，笑道：「怎麼叫『還沒有』？」

  容微笑，「顧冉沒說喜歡我，也沒說在一起，所以還沒有。」

  「那你喜歡他嗎？」他問得輕鬆。

  容微點頭，「喜歡的。」

  戴須心裡突然涼了一下，心臟驟的緊縮，他暗自穩了穩，問道：「他對你也有意思？」

  容微皺眉想了一下，「大概有的吧。」

  戴須不敢和容微對視，他一直低著頭吃飯，邊吃邊道：「既然這樣，你們倆互相喜歡，順水推舟在一起不就成了？」

  容微笑笑。

  戴須扒了幾口飯，又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喜歡娛樂圈的。」

  「嗯？」容微挑了下眉，「怎麼會這麼想？」

  「其實我也覺得娛樂圈的不適合你。」

  容微笑，她雙手交疊放在桌下，坐姿隨意，「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我會喜歡上娛樂圈的人。」

  「那你怎麼……」

  容微明白她的意思，她搖頭道：「不知道，就是喜歡上了，沒辦法的事。」

  戴須低著頭，眼神暗淡，過幾秒他抬頭看向容微道：「娛樂圈太亂了，這裡面的人沒一個乾淨的。」

  容微點頭，「我知道。」

  戴須一向對她的事很關心，他怕她被騙，到時傷心難過，容微很感謝他的關心，但她心裡也有計較，看看戴須，他皺著眉頭看著她。

  這種關心實屬難得，他們非親非故，戴須卻願意如此直白誠懇地提醒她，容微覺得既然如此，對他也沒必要隱瞞。

  容微笑著說道：「你說的這些，我知道的。」

  戴須沒有應聲。

  「顧冉是個好勝的人，我也知道。」

  戴須看向她。

  「所以我在等他承認。他承認他喜歡我，在感情這件事上，他好勝不得。他喜歡我這幾個字對他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這就是個承諾，至少能讓我安心。他身處娛樂圈，看多了貌合神離的夫妻，也會受到誘惑，他變心了我也沒有辦法，但總歸最開始『喜歡我』幾個字是他親口說的，他總會記得久一點吧？」

  戴須扯起嘴角笑笑。

  他問：「他哪這麼吸引你了？讓你這麼在所不辭的。」

  容微搖頭，「不知道。就自然而然喜歡上了吧。」

  戴須不再笑。

  「自然而然」這幾個字像盆冷水，把他心裡奄奄一息的火苗澆得俱滅。

  喜歡錢，喜歡貌，喜歡才華，喜歡地位……這些他都可以爭取，但這種沒有理由的喜歡卻是讓人無從下手。

  他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