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知肚明的試探

  容微看著消息，突然笑了一下。她慢慢刪掉已經打好的字，轉而寫了一個「好」發過去。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

  

  我開車到城郊，你到路口接我就行。

  顧冉笑。

  他滅掉煙，抬眼看向劇組，拍攝已經開始了。他招招手叫來秦詩的助理，吩咐她到路口去等著，看見一輛黑色，且司機是女性的車就趕緊告訴他。

  晚上開到城郊方向的車子不多，容微照著導航，一路暢通無阻。只不過顧冉所在的村子有點難找，導航沒那麼精細，費了點力氣才找到正確道路，容微慢慢開著，看見一個路口上有個人正朝她揮手。

  容微關了遠光燈慢慢駛到對方面前。是個體形豐腴的女人，胸前掛著工作證。

  她走過來，容微搖下車窗。

  「請問您是不是來找顧總？」她問。

  容微點頭。

  她笑道：「我等您好久了，現在帶您進去吧？」

  容微點頭，隨後解了車鎖，讓女人上車給她指路。

  路口離劇組不遠，容微按照助理的指引停好車後，拿了禮物開門下車。

  一下車就看到不遠處站立著的一個修長的身影，背著光。

  他就站在那，沒有動作。

  停車的地方很黑，周邊沒有燈，容微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容微能感覺到，他正面朝著她，正在看著她。

  腳下是石子路，容微一步步慢慢走過去，城郊的空氣有點冷，容微穿得不多，只好收緊了大衣，雙手抱著禮盒裹在懷裡。助理跟在她身邊。

  他們越走離黑影越近，只剩下幾步路的時候，黑影突然一伸手，準確抓住容微的胳膊，把她帶進懷裡。

  容微沒料到，驚叫了一聲。身旁的助理也被嚇了一條，忙問：「怎麼了？沒事吧？」

  顧冉側頭，對助理說了聲：「是我。」

  助理愣愣「哦」了一聲，叫了聲「顧總」之後就快步走了。

  顧冉低頭，又收緊手把容微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容微頭髮上淡淡的洗髮水香味飄散進鼻孔，顧冉把頭再低下去一點，「走得這麼慢？」

  他語氣輕柔。

  容微此刻已經理好心緒，她仍是裹緊大衣，懷抱著禮物的姿勢，但身側能感受到顧冉身上傳來的暖意。她回了句：「天黑。」

  顧冉沒回答，他帶著容微轉了個圈，隨後打開手機的電筒。

  容微看清周圍狀況，他們正站在一條寬水渠的一邊，水渠上修了一座簡陋的小橋，寬度恰好只能夠兩個人通過。

  顧冉用手機照明，緊攬著容微，帶她上橋。

  橋不長，幾步就到。

  下橋後，顧冉放開手，對容微說了句：「跟我來。」

  身側的溫暖驟然消失，容微反應了一下，隨後直了直身子，跟上顧冉。

  走的時候轉頭看了眼背後的橋面。

  水流在淡色的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白光，小橋橫亘在水流中間，橋面不寬，兩邊更沒有護欄。

  容微看著，突然笑了一下。

  這種橋，可能一個人走還更安全些。

  顧冉直接把容微帶到了秦詩的房車上，這會大家都在片場，房車裡沒人。

  顧冉上車後徑直走到廚房間給容微倒了一杯果汁，「過來路上堵嗎？」

  容微接過，「不賭。」說著把禮物遞給顧冉，「早就買好了，但前段時間一直忙著戴須辦公室的裝修，沒能給你。」

  顧冉看了眼禮盒，接過，一隻手放在桌面上輕輕敲著，「這一個月都在忙裝修？」

  「對啊。他們為了趕在吉時那天搬進去。」

  「所以戴須的事忙完了？」

  「嗯。」

  「現在想到我了？」

  容微心頭一跳，下意識「嗯？」了一聲。

  顧冉看她，眼中狡黠，勾起笑。

  他沒等容微回答，拿過禮盒問道：「是什麼？」

  她側開了點身子，靠在一旁的車窗上，「要拆開看看嗎？」

  顧冉「嗯」一聲，開始拆。

  盒子不大，包裝紙拆開後是藍色的絲絨盒子，打開看，是CKFZBW的三葉指尖陀螺，黑色，質感沉穩。

  顧冉拿出陀螺握在手裡，絲絨盒子裡還有一張大小剛剛好的正方形卡片，顧冉拿出來看，是容微寫的幾句話，算是祝福語。他仔細看了一會，反手把卡片扔在桌上，掌心覆住。

  容微覺得自己無甚可問。

  在來之前，他、戴須、沈辛梧的名字在她腦子裡盤旋了一下午。但見到他卻又覺得問不出口。

  這不是她該關心的事，她也沒有立場。

  房車的門突然被拉開，秦詩裹著大衣站在門前，看著車內的容微和顧冉，愣了一下。

  「拍完了？」顧冉收起陀螺，問道。

  秦詩點頭，「等下還有最後一場。」

  顧冉點頭，準備出去，起身前突然轉身對容微說了句：「先別走。」

  說完沒等容微回答，起身下車。

  秦詩中場休息的時間不長，期間化妝師又來給她補了妝，姐妹兩個能說話的時間有限，很快她就被叫走了。

  房車上只剩下容微一個人。

  容微撩起窗簾看向外面，不遠處有一個燒烤攤，攤主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皮膚黝黑，頭上戴個黑色的毛線帽，穿著黑綠相間的防風服，正攤開手在燒著的炭火上方取暖。周身環境黑魆魆，只有頭頂一盞暖黃色的光。

  容微突然手癢。看了眼手機，電量很足。

  她起身下車。

  最後一場戲拍攝的時間不長，主要是男女主補拍一下鏡頭，十幾分鐘就能解決。

  這會來接送大家去吃宵夜的車子也到了。

  顧冉叫秦詩站在一旁，助理拿起喇叭喊：「秦詩給大家訂宵夜了！大家辛苦，咱上車回去吃宵夜，吃完去按腳！」

  鄉下的地方沒法住人，劇組一行平時的住宿都是在最近的酒店裡，車程大概半小時。

  大家聽聞回去有宵夜，還有娛樂活動，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

  這會天雖然已經黑了，但看看時間，也就才八九點，到了市區正是放鬆的好時候。

  顧冉瞧了眼來往的人，沒看到容微。

  他往秦詩的房車走，打開門看，沒有人。

  皺眉。

  他雙手叉腰站在房車前，腳尖一點一點點著地面。來往的人偶爾走到他面前，說一句謝謝顧總，他只是點頭示意。

  等了一會兒，沒見人來，他拿出手機，正準備撥打，眼角看到秦詩的助理走過來。

  她原本是來幫秦詩拿保溫杯，要上車時，卻冷不丁被叫住了。

  顧冉皺著眉頭看向她，問道：「人呢？」

  助理被嚇了一跳，顧冉神色嚴肅，她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錯，乍一聽到「人呢」時，她腦袋一片空白。

  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過來，他問的可能是今天讓她幫忙指路的那位女人。

  她往房車看了一眼，沒見到人，於是只能搖頭說不知道。

  顧冉沒理，轉身走到車頭，準備打電話。

  拿起手機的瞬間，視線一瞟，發現車子的另一側，燒烤攤前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比男人矮了一個頭的女人穿著一件長款卡其色風衣，頭髮柔順地披在後背，正背對著他和攤主說話。

  顧冉收起手機，眼神微斂，雙手抱胸側靠在車頭看著眼前的兩人。

  男人側著身子，可以看得到側臉。看打扮很年輕，頭髮中分，做了個時下流行的小鮮肉髮型，鼻子很挺，嘴唇翹，臉架小，側面看是個美少年，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皮膚不白。

  尤其是在他穿了一件白色寬鬆的毛衣之後，更顯得皮膚黝黑。

  攤主笑著給男人遞了幾根燒烤，男人接過分了一半給容微。

  顧冉看著，不發一言。

  轉身回去時，容微意外發現顧冉。

  他雙手抱胸，靠在車上看他們。

  容微笑著過去，「結束了？」

  顧冉直起身子，看了眼容微手中的燒烤，不可避免地看到她手上拎著的一台單反。

  男生也跟著過來，看到顧冉，叫了聲「顧總。」

  容微看了眼顧冉，夜色濃，看不出情緒。

  她笑著對顧冉介紹，「你們劇組的兼職生，居然是我們學校的，有緣。」

  顧冉眉頭幾不可見皺了一下。

  他看向男生，「都忙完了？」

  男生點頭。

  顧冉朝著車子示意了一下，「那就過去吧。」

  男生點頭說了聲「好的」，說完就要往外走。

  容微看著男生的動作，突然朝著他的方向跨前了一步。

  顧冉這時不輕不重說了句「你跟著我」。

  容微一笑，朝前道，「同學。」

  男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容微把相機還給男生，「謝謝。照片記得發我。」

  男生接過單反，笑著回了聲：「好的。」然後轉身朝車子走。

  看著男生走遠，容微轉過頭笑著問道：「去哪？」

  顧冉手機在掌心敲啊敲，微眯著眼看看男生，再看看她。

  容微手裡拿著燒烤，笑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顧冉把手機往屁股袋裡一塞，往前走，「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