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探班

  顧冉約容微去探班。

  收到顧冉微信的時候，容微正在上課。手機靜音放在講台上，屏幕亮了一下，她撇到那行字：周末帶你去探個班？

  她心裡突然舒了一口氣。

  最近的氣溫仍然偏寒，但今天陽光明媚，這樣的結合讓這個過度的季節不溫不寒，是讓人愉快的氛圍。

  約定的時間在周末，周六一早容微起身沖了個澡，換上衣服後化了個淡妝，九點多走出小區，顧冉已在門外。

  他背靠車門懶懶站著，穿了一件冷灰色細格子西裝外套，戴了頂灰色運動款毛線帽，帽子遮住了他幾乎全部頭髮，只留下脖子上幾點暗黑的髮根。

  有寒風吹來，他皺眉縮起身子，把打火機舉在身前一手虛擋，給火苗營造出一個短暫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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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傳來響動，他轉過身看，嘴裡的煙還沒點著，被他輕輕用牙齒咬住，面無表情，眉頭還是皺著。

  容微站在小區門口，手裡拎著一個簡單的背包，穿著黑色高領線衫裙，外面套了一件銀灰色大衣，烏黑的頭髮柔順披在肩頭，臉色白嫩，許是一路迎風走來，鼻頭有點紅。

  兩人互相注視。

  過了幾秒，顧冉眉頭微展，突然笑了。不約而同的，容微也笑起來。

  顧冉咬了一下菸頭，收起打火機，把香菸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容微把包放在后座，自己拉開副駕座的門。

  這次他們要去的是鄰市的一個小鎮。那邊開了一家叫「隨」的民宿，沈辛梧在那拍綜藝。

  受邀參加這個節目的除了沈辛梧還有其他三位嘉賓，沈辛梧是主咖，除此之外節目組還會偶爾請一些其他明星過來。

  開到目的地只兩個小時，兩人沒怎麼說話，但也不覺得尷尬。

  他們沒有直接入住「隨」，顧冉助理在離「隨」不遠的酒店訂了房間。到了酒店稍作休整後，顧冉帶容微去了客棧。

  客棧包場，現在遊客雖不多，但也有好奇者舉著手機在客棧外張望，為防混亂，導演組在客棧外拉了一條警戒線。

  顧冉正在和總導演寒暄，容微四處看，不遠處有群人站在寒風中舉著okbeng後援會的應援橫幅。

  容微不甚關注綜藝，okbeng也在這裡？

  顧冉談完，輕拉了一下容微手腕，把她帶往要走的方向。容微似是沒有察覺這個動作，沒有反應。顧冉帶她到了沒有攝像頭的角落坐下，找夥計要了一杯暖茶。坐了一會，一個眉目清淡，身形高挑，氣質沉靜的女人走過來。她向容微略微點頭，坐在顧冉旁邊。這個女人的氣質獨特，容微雙手握著茶杯，不動聲色打量她。她長得不算驚艷，臉很白，很小，顴骨微突，薄唇，是時下流行的高級超模臉，穿一件灰色長款毛衣，裡面是白色線衫和一條長到遮蓋鞋面的黑色亞麻長褲。這一身衣著清淡，但正好襯得她的氣質出挑。容微輕抿了一口茶想著，類似的灰色長款毛衣，好像她也有一件。

  她無意聽他們兩人的交談，奈何離得實在是近。容微沒聽清女人的名字，但從他們的談話里，她知道她是這家客棧的老闆，主業編劇。顧冉接下去要為秦詩打造的愛情電影，她就是主編劇之一。兩人聊著，女人叫人拿來筆記本，開始說起工作上的事。

  容微慢慢喝著茶，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眼睛望向被一台台機器和一圈圈人圍繞著的地方。

  沈辛梧正從裡面出來，長發鬆松垮垮紮成一束，穿著白色棉麻的素淨上衣，小臉白淨，看起來未施粉黛。她走到矮桌旁，脫了鞋子跪坐在榻榻米上開始泡茶。他們分隔較遠，沈辛梧沒看到這邊。

  容微等了一下，沒發現okbeng。

  手中的杯子被抽走，容微下意識握緊，警惕看向身前的人。顧冉一臉笑著看她：「看什麼呢？」

  容微鬆了手勁，任顧冉抽走杯子加了熱水再放回她面前。容微看了眼，剛剛的女人已經走了。

  她問道：「我看到外面有okbeng的粉絲，他也在？」

  顧冉點頭：「昨天來的吧，今天是最後一次錄製，節目組特意邀請的。」

  顧冉閒適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一手拿起杯子輕晃。容微「哦」了一聲，算是回應。

  過了幾秒，okbeng也來了。

  只不過他沒有走到沈辛梧旁邊，反倒是徑直走向顧冉。

  他這一走，帶過來幾個跟拍人員，動靜鬧得大了點，沈辛梧那邊也循聲看過來。她先是看向顧冉，然後很自然的，視線一轉，看到坐在顧冉對面的容微。

  四目相對。

  容微手捧茶杯靜靜看她，沒有動作。

  兩人目光交錯不到一秒，沈辛梧轉開視線。

  她並沒有走過來，繼續泡她的茶。

  okbeng已經在顧冉身邊坐下，跟拍攝像已經被他支走了。容微一開始沒聽他們在聊什麼，等轉頭看顧冉的時候，發現他和okbeng說著話，眼睛卻在看自己。

  容微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麼事。

  顧冉沒反應，只是轉頭看向okbeng，然後笑了一下。

  他們沒有避諱，容微光明正大聽他們的聊天內容。兩人其實沒什麼事可聊，只不過okbeng得知顧冉在場，過來打聲招呼。

  今天的okbeng沒他平時在舞台上時穿得張牙舞爪，一件短的黑色毛線上衣，一條淺白色牛仔褲，頭髮還是金黃，但耳朵和脖子上那些誇張的首飾全都沒戴。

  幾分鐘後okbeng起身離開，容微看著他走到沈辛梧旁邊。

  顧冉挨近了容微坐下，身體傾向容微，左手握著桌上的玻璃茶杯，「怎麼不去找他合個影？」

  他們靠得很近，容微好像沒察覺顧冉的靠近，聽到問話看了顧冉一眼。

  顧冉補充道：「你不是說你喜歡他，怎麼見了面也不簽個名合個影？」說到「他」的時候，顧冉嘴一努，示意那邊的okbeng。

  容微笑起來。

  她看向顧冉笑著回道：「不講究這些。」說完挑了一下眉。

  顧冉看著容微的笑臉，還有那個不經意的調皮的小動作，也笑。

  兩人並肩坐著，不再說話。

  他們沒在客棧耽擱太久，十二點不到顧冉就帶著容微覓食去了。

  他們倆都是第一次到這個旅遊小鎮來，她今天似乎特別開心，看到什麼都要笑。倒是顧冉沒怎麼笑，只是在看到容微的笑容時默默笑幾聲，大多數時間他都是走在她身邊，領著她去吃東西。

  這算是顧冉難得的半天休假。

  傍晚時分兩人回到酒店。容微洗漱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外面天已經黑了，這個點小鎮上也沒什麼人外出，剛想著他們晚上還有沒有活動，就聽到了敲門聲。

  容微開門，是顧冉。

  他還是那身衣服，帽子早已摘掉了，頭髮看上去做了個造型。

  顧冉站在門外掃了容微一眼，笑了一下，問道：「他們在酒吧，okbeng也在，要不要去？」

  看顧冉的架勢，他是要去的。

  容微想了一下，點頭，轉身去換鞋。

  顧冉看著容微換鞋的背影，她其實早就已經換上了更舒適的休閒服，上身米白色線衫，下身寬鬆的杏色長褲，最外面披了一件珊瑚色披風，雙手環胸，正好讓披風裹緊身體。

  她很快換好了一雙休閒鞋，轉身就要出來。

  顧冉笑著攔住她，「拿著外套，冷。」

  她拿過放在玄關上的銀灰色外套，關了門出來。

  顧冉走在她身邊，此時她臉上的淡妝已經完全卸了，但不化妝的她好像比化妝時更好看一點。她的臉在走廊昏黃燈光的照射下泛著暖光，鼻頭不紅了，嘴唇卻在白淨小臉的襯托下襯得鮮紅。

  他再看了一眼她，忍不住笑起來。

  到了酒吧，大家都已經玩得high了。

  這個酒吧是顧冉包下的，為了犒勞節目組這幾天來的辛苦。

  燈光很暗，鐳射燈一晃一晃照著，裡面的音樂聲模糊不清地傳來。在門外，容微就已經感覺到了裡面的混亂和昏暗，真走進來憋悶和嘈雜讓她忍不住皺眉。

  顧冉沒陪著她，走進酒吧後就被拉著去喝酒了。

  容微找了個位置坐下，服務生遞給她一杯酒。此時音樂舒緩，她四周看了下，濃妝艷抹的不多，大多數人只當這是個休閒的機會，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聊天。

  她剛剛出來只帶了張門卡，錢和手機都沒帶，坐了一會就覺得無聊了。

  突然舞台上發出尖銳的噪音，緊接著響起一聲響亮的「hey」，周圍散坐的人聚攏起來，有幾個女生發出尖叫，那聲「hey」之後，容微先是聽到了一聲輕輕的鑼聲，緊接著架子鼓發出響亮且湍急的旋律，場內舒緩的音樂戛然而止，一秒後，燈光漸暗，但是鐳射燈卻照射得更加強烈，同時間，急促的音樂聲驟然響起，配合著架子鼓的旋律，發出類似軌道變換的聲響。容微聽到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場子突然熱了起來。

  舞台上，okbeng換了套衣服，戴上了耳釘，手裡拿著話筒舉在身前，手上戴著金色的利器形戒指。他一開嗓，女生尖叫更甚。

  在他右後方，坐在架子鼓後的，容微辨認了一下才知道那是沈辛梧。她此刻的裝扮和白天的素衣模樣完全不同，現在的她頭髮燙成小卷，臉上塗了厚重但嚴絲合縫的粉，嘴唇塗得鮮紅，穿了一件紅色抹胸連體褲，雙手拿著鼓槌，正跟著節奏敲打架子鼓。

  她的肩膀手臂都瘦弱，一用力兩道鎖骨就凸顯，沒想到如此有爆發力的節奏是從她手裡敲打出來的。

  顧冉握著一瓶酒，走到容微旁坐下，外套早已經脫掉了，身上只穿了一件白t，這身白色在灰暗的背景中顯得突出，他坐的地方背後是柱子，柱子上安裝了一盞暗紅色的燈，他靠在柱子上，暗色燈光剛好照在他臉上。

  容微側頭看時，他正昂著頭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酒瓶子在紅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詭異的光彩，他一半臉埋在酒瓶中，一半臉埋在紅光下。

  容微差點想搶過他的手機拍幾張。

  按捺住了。

  他縮在這個角落裡，顯得與舞台上的熱鬧隔絕，可容微覺得，他事實上非常適合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