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舒窈：我心眼兒小。

  舒窈沒想到，季之恆真的如老爺子所說，只要她開口，他就會願意把什麼都告訴她，心裡忽然就像是被人揉進了一團熱辣辣的棉花，又軟又熱。

  「但是，你確定要聽？」

  季之恆貼著她的耳邊問，氣息微熱，拂得她耳朵發癢，舒窈情不自禁地就點了頭。

  這男人，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告訴她，還要用聲音撩撥她，對於季之恆的表里不一，舒窈又默默記上了一筆。

  「還記得上次去季家墓園麼？」季之恆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開了口，「那一天，是母親搬進季家的第一個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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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忌日？

  也就是說伯母之前不是葬在季家墓園裡的？

  舒窈先是一驚，後想到季之恆母親的身份，又覺得瞭然，畢竟季家在C市的地位名聲擺在那裡，兩者之間差距太大。

  但是據她所知，季老爺子是極為守舊的人，季之恆的母親去世那麼多年，季家都不聞不問，怎麼突然將她的靈位移進季家墓園？這可是相當於在季家的族譜上添上了季之恆的母親的名字啊。

  「很簡單。」季之恆看出她在想什麼，淡淡的聲音含著幾分嘲諷，「只要給出的條件足夠優厚，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什麼條件？」

  季之恆閉口不談。

  季家人嫌棄季之恆的母親的身份低微，配不上季涼封，嚴格說起來，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季母出生在工薪家庭，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因工作事故去世了，她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由於她不願意忘記以前的家人，沒有人願意領養她，被孤兒院其它人孤立，養成她的性子有些孤僻偏執。

  遇到季涼封時，她剛好成年，很快墜入愛河，與季涼封愛得難捨難分。只是很可惜，她的身份季家完全瞧不上，即便季涼封固執的把她留在季家，還和她生了一個孩子，季家人依舊不待見她，在季家那幾年，季母過得很辛苦，但都堅持過來了。

  「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好母親。」季之恆語氣平靜，抬手撥了一下舒窈的鬢髮，髮絲柔軟沁涼，划過指尖之際，季之恆忍不住屈指卷進掌心。

  舒窈餘光瞥到季之恆把玩自己的頭髮，伸出手將頭髮抽出來的同時瞪他一眼，季之恆嘴角微翹，眼底凝滯的冰如被風拂過的水面，緩緩消融。

  舒窈微愣，這男人真是……好看得過分。

  被季家趕出去的時候，季之恆剛四歲，對於人情世故已經懵懂，他感覺到，自己的生活發生了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是他無能為力，他只能被季母牽走，住在狹窄的小房子裡。

  剛離開季家那一年，季母以為季涼封會來接她回去，還會對他噓寒問暖，可等了兩年，不見季涼封的身影，季母開始變得暴躁，對他不聞不問。

  「她抽菸，喝酒，賭博……經常醉倒在路邊，不省人事，周圍的人都把她當做瘋子，沒多久，連小房子也待不下去了。搬出小房子後，母親並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季之恆壓了壓嗓子，他想起有一次C市難得下了一場雪，他站在路邊，四周靜得可怕，看著倒在雪地上的母親，一點點被白雪覆蓋，那麼可憐，可恨，又可悲。

  那是季之恆第一次對於死有了概念，他想：也許，母親就這樣死了也沒有什麼不好。

  這個念頭是如此可怕，他害怕得捂著自己的嘴，蹲在雪地里不停乾嘔，嘔得雙眼通紅，胸腔擠壓得像是要爆裂開。

  舒窈看著季之恆平靜的面容，忍不住戰慄起來，她忽然很想阻止季之恆說下去，可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手指無意識地張開，抓住季之恆胸前的衣襟，她抓得用力，季之恆被勒得微低下身，胸膛幾乎抵上舒窈的。

  再後來，季家就把季之恆和季母接回去了。

  「母親很高興。」畢竟能重回季家，是她的願望，季之恆說，他合掌圈住她的手，輕而不可違抗地壓在沙發上，「可是，她並沒有高興多久。」

  季母被接回季家一年便死去的消息C市人盡皆知：「是季夫人……」季家私下裡有傳言，姚文媚看季母不順眼，是造成季母死亡的罪魁禍首。

  「你不是不信這些？」季之恆挑眉。

  舒窈撇過頭去，不看他。她是不信，但是不知怎麼回事，感情和理智總是背道而馳，特別是面對季之恆，她總是不由自主的維護他，這種感覺不受控制，讓舒窈很抗拒。

  「母親，是自殺的。雖然，這裡面也有姚文媚的作用。」

  季之恆手指捏著舒窈的襯衣衣角，扯平，腿往上頂了頂，將舒窈雙腿分得更開，之前她身上穿著他的襯衣短褲，襯衣本就寬大，她還解開了襯衣的兩顆紐扣，下身只是短褲，被過長的衣擺遮住，露出兩條白生生的大長腿。

  也許和他太熟悉，以至於舒窈完全不覺得這樣子落在一個男人眼底有什麼不對。此刻尤是，被猛然壓在沙發上，衣角掀起，纖細腰肢若隱若現。

  季之恆微眯了眼，身體深處竄騰出一簇火苗，撐在沙發上的手指摩了摩沙發表皮，指尖漸漸滾燙，壓著舒窈的力道不由得加重。

  舒窈這才後知後覺察覺到這個姿勢有點危險，神經緊繃，對於季之恆的話反應慢了一拍，「什麼？」

  季之恆也不複述，目光將舒窈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在這之前。在開視頻時，你也是這個樣子？」

  他的話題轉得太快，舒窈過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是在指和DO負責人的視頻通話，不用猜，肯定又是助理出賣她了。

  舒窈在心裡盤算著怎麼防止讓助理給季之恆打小報告，偏頭看向沙發扶手上被她丟棄的腰帶，嘴上如實否認：「當然不是。」

  不對，她的事為什麼要向季之恆解釋？

  舒窈沒好氣地側回頭，卻不想季之恆低下了頭，幽深的黑眸凝視著她的雙眼，背後天花板上，碩大的水晶吊燈亮得晃眼。

  「很好。」半晌，舒窈聽到季之恆說。

  公司很快在微博上發布和DO解除合作的公告，還有宣布舒窈拒絕參加G市的秀的說明，網上頓時又掀起波瀾。

  對於舒窈公司此舉，無論網友還是粉絲，看法都褒貶不一，也有不少營銷號以此抹黑舒窈，微博熱搜上，舒窈的熱度持續不下，舒窈看到時，助理正讓公司公關部門處理。

  事情到此，本該和她沒什麼關係了，可是，沒想到DO的負責人會再次出來咬她一口，發布的公告全篇無一道歉之意，反而模糊大眾焦點，暗嘲不去秀是舒窈的損失，仿佛DO能來G市辦秀，已經是給足了華人面子。DO設計師更是在舒窈的INS上留言，話語囂張至極。

  舒窈不是易動怒的人，也被他挑起了怒火。

  「我已發出聲明，但是，他背後有DO撐腰，估計沒什麼用。」助理也看到了INS上的私信，雖然當著舒窈的面這麼想不太好，但是，不得不說，法律從來約束的都是無權無勢的人。

  「他們用輿論給我壓力，同樣的，我也可以以輿論還以顏色。」舒窈把INS上的私信截屏發給助理，「你先買幾個營銷號造勢，越大越好，等我通知，再發出去。」

  「但，這樣應該也對他們沒什麼實質性損失。」畢竟輿論再沸騰，都只是在網上鬧鬧，很快就會消散。

  「當然不止這樣。」舒窈攏了攏頭髮，她出手，不可能就這麼簡單，「不過在那之前，我還需要一個人幫忙。」

  「誰？」

  「C市文化部長。」

  托舒老爺子的福，舒家在政法界結交甚廣，舒窈小時候跟著老爺子四處走訪，也都與他們有些交情，巧的是，上一回孫家的溫泉山莊之行，C市文化部長也在其中，C市與G市之間常有文化交流，兩市文化部長交情不淺。

  憑著這層關係，舒窈想和G市文化部長搭上線並不難，她簡單說明事情原委，文化部長就已答應了她的請求，與G市取得聯繫，前後不過幾個小時，取消DO在G市的走秀的公告便發布出來了。

  此勒令一出，網上又是一陣沸騰，像是從天而降的一根悶棍，把所有人打得蒙住，只有粉絲知道事情原委，不過，被助理事先通知了後援會，粉絲一個字不透露，在各種營銷號下控評，到目前為止，網上輿論尚在可以控制的範圍。

  DO的負責人在勒令出來，就給舒窈打了電話，當初在選擇舒窈做DO的形象代言人時，他們多少調查過舒窈的背景。

  「舒小姐，我希望你能給DO全體一個合理的說法。」史密斯皮笑肉不笑，舒窈隔著屏幕也能看出他掩藏的憤怒。

  也是，DO為了G市的走秀投入上億，就這麼打了水漂，不生氣才怪。

  「史密斯想要什麼樣的說法？說到討說法，不如，我們先來理一理DO對我做了什麼。」舒窈語氣不緊不慢，高挑的鳳眸帶出一股子壓迫，「DO設計師被質疑抄-襲，先是拿我擋槍，我並未做出明確反駁，已是給足了DO面子。可是，你們又做了什麼呢？發布通稿抹黑我和我公司，設計師在我INS私人帳號留不堪言語，都說一而再，不可再而三，DO已不顧合作精神，我又何須顧及？」

  「我說了，那只是玩笑。DO是真心實意相與舒小姐合作的，可惜舒小姐混跡娛樂圈這麼久了，好像還不是很了解這個圈子，營銷號，通稿，不是很常見的手段嗎，誰沒有用過。反倒是舒小姐，剛和DO解約，就找人取消了DO的秀，明顯是報復。」

  DO的設計師就是DO創始人之一，史密斯當然了解合作夥伴的脾性，可是，那又如何？整件事情他一直在旁觀，並不覺得設計師做得有什麼不對，要不是亞洲區這塊蛋糕太肥厚，他才不會讓亞洲人碰DO的東西。

  亞洲人的購買能力是全球公認的，G市這場秀是打開亞洲市場的關鍵，DO投入太多，要是這麼取消，他不甘心。

  「這樣吧舒小姐，只要你收回文化部的勒令，DO將重新與你建立合作，違約金一筆勾銷不說，在原報酬的基礎上再加百分之十的加成。」

  「百分之十，史密斯先生真大方。」舒窈淡淡一笑，「不過，史密斯好像搞錯了重點，是我要DO解約的，不是DO先結束合作。我這個人呢，心眼兒小，在圈子這麼久，就學會了一個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與DO的關係已經結束，史密斯先生與其在我這裡浪費口舌，不如想想辦法，也許還有補救的希望？」

  「你！」文化部的勒令，他們要是能改變，哪裡用得著舔著臉來找舒窈。選擇和舒窈合作，是看中她的背景，可沒想到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舒窈不看史密斯氣得青紫的臉，「啪」的關了視頻通話。看不起亞洲人是麼？我就讓你高攀不起亞洲人。

  舒窈給助理髮去「開始行動」的信息，之前輿論對她一壓再壓，壓了這麼久，也是時候揚一揚了。

  「呵。」

  一聲短促笑聲伴隨著錯落有致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舒窈回過頭，就見季之恆不知何時倚在門邊，平時奢於牽起的嘴角微微上勾，幽沉的眼眸浮著點點星辰般的璀璨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