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任性
2024-10-08 09:34:18
作者: 褚七
「其他……」
「其他都不是。」知道杜局想問什麼,韓琛把剩餘十三張照片遞過去。
杜局接過,迅速看了一遍。果然就如他所說,其他受害者身上放著的玫瑰花,莖刺數目不同,甚至長短也不同。他又拿過韓琛最初放在他桌上的兩張照片對比,堪稱一模一樣。
就算是高宣本人,也不可能做到這樣一致。
他把照片放下,面上划過什麼,道:「難怪你從一開始就把案件性質定為模仿作案,這樣的事也只有你能注意到,只是……」
兇手是高宣案受害者家屬,見過屍體,知道作案細節不足為奇。但這樣細微的事,哪怕他再印象深刻,也不可能毫無差錯的複製出來,除非,他手中有這張照片作為對比。
只是……現場照相和其他所有原始資料都被妥善保管著,黃佳佳這張照片,外人根本不會得到。
「這個案子有幫助犯,還是我們自己人!」杜局目光嚴厲。
韓琛抵著桌沿,微側著身,淡嗯了聲道:「不僅如此,這還是個厲害人物。一方面借警方的手找出高宣,一方面出於某種原因解決紀翎。他自己躲在後面,哪怕警方最後發現是模仿作案,查到黃海生頭上也就到此為止了。」
如果不是他認識紀翎並派人保護著,如果不是莖刺這樣的細節,他也可能意識不到這案子背後另有隱情。
「你辦的案子,是越來越複雜詭異了。」杜局好半響才道:「照你這麼說,高宣牽扯的那股勢力,也在找他,還想靠警方,憑著被安插在局裡的那顆釘子走在我們前面?」
韓琛一時沒作聲。
這個案子,和之前的福利院案給他的感覺一樣。有一雙手在無形地推動著一切,想要把某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以某種隱秘的方式暴露給他。
沒有痕跡,也沒有依據。他卻已肯定——有一個人,一直隱藏在更深的黑暗中。仿佛所有人都是任他操控的棋子,而他只需做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可以左右整個棋局。
就連他韓琛,也是被利用著。
可就算已經有所意識,卻也不得不順著他的意願追查下去。
給照片的那個人,究竟是為了案子模仿地更加到位,還是認為他能從中看出端倪?可這樣,又相當於變相地暴露了警局有內鬼。
他究竟是太自信,還是別有目的?
韓琛半響沒說話,杜局也只覺腦子混亂,沉著嗓音無比嚴肅道:「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這顆釘子必須儘快拔出來,去查!」
「我說了,我來找您,是尋求幫助的。」韓琛掃了他一眼,拒絕得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所以釘子您來查,我需要權限去查更重要的事。」
「權限?」杜局微怔:「什麼權限?」
「進入內網的權限。」靜謐如華的光線下,韓琛緩緩道。
杜局一時沒作聲。
他也不急,就那麼等著。
「你小子……」杜局還是罵了句,聲音卻異於往常,很輕很輕地斥道:「連這都敢提,誰給你的膽子?」
「哦。」韓琛淡淡道:「那大概是您面前這十五個無辜枉死的女孩給的吧。」
他話說的散漫肆意,杜局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不給,這孩子也會通過其他手段弄到權限。只是那時,他可能也會因此付出代價。他這是在逼他。
杜局捻了根煙放到嘴邊,直到幾乎燃燒殆盡,才沉著嗓音道:「好!」
「我給你權限!」
——
夜深沉靜,有些冷意。
時小今坐在門外地上,也不嫌涼,腿隨意地支著,手搭在上面,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音看過去時,臉上的失落自責還未褪去,急急忙忙地站起來,支吾了下,叫了聲:「老大。」
韓琛看她一眼,問:「怎麼在外面?」
時小今眼圈一紅。她以為自己闖這麼大簍子,老大會對她視而不見。
她低下頭,瓮聲瓮氣地道:「小星姐有朋友在裡面,我怕我總在她面前晃,她心煩。」
韓琛靜了幾秒,抬手揉了下時小今的頭。看她大張著嘴不可置信的模樣才淡淡收回。
「小今。」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警察很苦。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什麼時候你能將兩者分開了,也就是個合格的警察了。到那時,你再回首今天的自己,很傻,卻也彌足珍貴。不早了,回吧。」
時小今一動不動。
她坐在外面,胡思亂想了許久。想徐章,有他在,肯定能想到補救的辦法。想韓琛。想他來了會如何罰她,還願不願意罰她。
可不料,他竟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時小今強忍淚意想說些什麼,韓琛也靜靜地等著她。可她憋了半響,越來越緊張,突然蹦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老大,人要怎樣才可以消除原罪?」
沒等韓琛出聲詢問,她就像找到突破口一樣,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小星姐今天離開現場,什麼都沒說。在一個小學門口坐了半天,直到那個顧岑來了,才問了這一句,也……只說了這麼一句。」
「嗯。」韓琛立了片刻,眸色微深地應了聲,拾卡開門:「安全到家後記得說一聲。」
時小今「哎」了聲,跑向電梯。
等電梯時,向後側身瞟了眼,又很快收回視線,摸了摸自己被老大揉過的地方。
門內。
韓琛走進去,恰和顧岑碰上,他手裡正提著垃圾袋子打結,指間修長,就連結打的也漂漂亮亮,整整齊齊。
看見韓琛,他微微一笑,起身:「既然你來了,我就不多留了。」
說著,提起袋子就要越過韓琛。
韓琛目光在晾衣架上一掃,擦肩而過的同時淡淡開口:「以後洗襪子這種小事,就不勞煩你了,畢竟是外科醫生的手。」
顧岑腳步微頓,笑了:「勞煩談不上,我只怕手生了,你沒理由再留下的時候,洗不乾淨,小星一準要扔。」
「呵。」韓琛淡嗤一聲,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不好奇我的身份,從不多做打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韓琛韓警官,我知道你。」顧岑側目看了他一眼,抬步離開:「兩年前的校園綁架案,我們見過。你辦的案子太多,大概已經忘了。」
他反手關上門,拎著垃圾到投放口,黑色袋子掉落無影,他依然靜立在那,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有了動作。
「顧醫生,急診送來一位重傷病人,手術難度很大,主任讓你回來……」
顧岑側過頭,看著關闔的門,好半響,才聲音很低地道:「好,這就過去。」
屋內。
韓琛目光停留在門上片刻,轉身走進去。
靜謐的空間內,只有一道女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小星,明天我過去,準備好我愛吃的啊!」
「小星,跟你說個事兒,我談戀愛了哈哈哈,快把時間空出來見你姐夫去。」
「小星,把你家糯米借我兩天唄。」
「.…..」
許星坐在沙發上,指尖輕點,繼續摁下一條語音消息,一邊聽著,一邊抬起酒瓶。
地上已經擺了好幾個酒瓶,屋內其他地方整潔如新,唯獨她腳下,顧岑並未收拾。
紀翎的聲音依舊響起,韓琛緩緩走近,半蹲下身,撿起酒瓶放在一旁。
許星光著腳,隨意晃蕩著,酒瓶就在她腳邊,韓琛抬手摁在上面時,被她一腳踢開。
「你來幹什麼?」許星低頭看他,聲音帶著醉意:「來告訴我找出殺人兇手了?還是出於各種考慮又不能說?」
韓琛垂著眸,握住她腳腕,拿過一旁家居鞋給她穿上。
許星往回掙了掙,沒掙動。驀地,酒瓶一摔,扼著韓琛喉嚨把他壓在沙發上,吼道:「說話!說呀!」
韓琛目光沉靜地看著她,頸間被掐得用力,卻連眉頭都沒皺半分。
許星突然就失了力,眼淚一顆顆砸在他臉上,愣了半響才收回手。
韓琛白皙的頸上,五指紅痕,清晰可見。他微仰著頭,不作一聲。
許星笑了下,踉蹌著從他身上爬下去,「你走吧,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啊!」
話還沒說完,她眼前驟然天翻地覆,韓琛拉著她手腕翻身壓上去,深黑的眸子帶著不加掩飾的慍意。
「許星。」他嗓音低沉地開口:「我在你心裡算什麼?」
許星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眼淚順著鬢角沒入髮絲。
韓琛攥著她手腕的力道愈緊,半響,起身。
沒了他在上面壓著,許星蜷縮著側身面向沙發靠背。衣服被壓緊一角,印出微微凸起的脊椎弧線,輕輕顫抖著。
韓琛看了一會兒,沉沉地呼出口氣,拾過搭在靠背上的毛毯裹上去,微一用力,將她整個抱起,走向臥室。
哪怕是被抱著,許星也不曾抬頭看韓琛一眼,直到被放在床上,身後就倚著他堅硬的胸膛,而他環著自己的力道越來越緊,才不適地掙扎了下,剛一回頭,就被重重地抵了上去。
「唔……」許星向後掙扎,卻突然一愣。
沒有開燈的臥室,只有絲絲餘光從客廳透過來。唇上的力道像是要把她碾碎般沉重,有溫熱的液體滴落至臉上。
她緩緩抬手,在碰到韓琛臉頰時被握住。
韓琛微抬起身,唇角染著濕潤,逆著光,表情模糊:「紀翎的死,所有人的死,我會給個說法。但在此之前,我也想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