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質疑

  時小今推開辦公室的門，抱著剛收集好的一沓資料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愁眉苦臉：「劃定區域內符合條件的男性，排除親生父母尚在的也有五百多人，這得排查到什麼時候去啊？」

  徐章接過資料，笑了一聲：「撫養人職業特殊，放心，最多再過倆小時就能確定嫌疑人了。」

  他抬起資料分發出去，回來時經過長桌瞥見傅七神色，腳步就是一停，伸手在他眼前擺了擺：「想什麼呢？」

  傅七抬頭看他一眼，摘下眼鏡：「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兩個小時真能找出嫌疑人？」

  楊誠和尹偃手上動作同時一頓，看過去，徐章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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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未給出過範圍如此之大的側寫，就像是連他也不能清晰的描繪出兇手，而只能給出大致輪廓。」傅七摁了摁太陽穴，身子微微後仰，低聲道：「我是擔心，僅僅根據現在的側寫，我們……」

  「根本不需要擔心！」徐章下意識地反駁。

  他們老大，所有人心中神一樣的韓隊，從來沒有破不了的案子，無論案情有多複雜。

  周遭一片肅靜。

  徐章環視一圈，音量不自覺地拔高：「你們怎麼了？不會是在……質疑老大吧？」

  「沒人質疑韓隊的能力，誰都知道找出兇手是必然，現在的問題是能不能救出李景。」尹偃開口了，目光頗具壓力地盯向徐章：「你先坐下來，控制好情緒，大吵大嚷的像什麼？」

  「呵，你這會兒倒有的說了，剛才幹嘛了？我看你是忘了當初是誰把你提上來……」

  「徐章！」傅七加重了語氣，側頭看他，削瘦白皙的臉龐面無表情。

  徐章也是一時氣不過，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目光有些游移。

  尹偃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語氣堪稱平淡的開口：「我是能力不如你們，但有一點，當初韓隊要成立精英小組，我是最先跟著他的，比你們任何人的時間都長，我了解他。」

  「除了秦教授的案子，他從未像今天這樣不確定。你們應當也有所察覺，韓隊捨去了一部分側寫。」

  聽到「秦教授」這三個字，徐章啞然。

  他們都知道老大有個極其敬仰的老師，是公安大學的客座教授，當年在體制內也是一代傳奇人物，DNA檢驗技術、刑偵各方面技術還未完善的年代就憑一己之力抓過幾個震驚全國的連環兇犯。

  他原地憋了半響，扭頭坐回原位，硬邦邦地撂下一句：「反正我相信老大！」

  話音未落，眼圈先紅了。

  這兩天為了這個案子，大家都沒怎麼休息，但好歹還有眯一會打個盹的時候，徐章卻是一時半刻都沒休息。

  篩查從來都是最繁瑣枯燥的事。

  傅七靜靜看了他幾秒，翻開資料，聲音低低的：「所有人都相信著他。如果這個案子是韓琛破不了的，那整個警局，甚至整個臨城，都沒有可以破案的人。我大概是關心則亂了，抱歉。」

  「也是大家都太累了……」

  「我剛才……看見李楨了。」

  沒等楊誠打完圓場，一直默不作聲的時小今突然開口。

  眾人抬頭看她。

  時小今低頭摳著桌角道：「他被照顧的挺好，就是大家都繞著走……那孩子，看了讓人心裡難受。」

  又是一陣令人心悸的靜默，尹偃轉過身：「先別說這些了，把手頭上的查完才是最重要的。」

  時小今默默點頭。

  兩個多小時後，最後一個篩查好的刑警匯報完，辦公室內只餘風吹過紙張的簌簌聲。

  「居然沒有符合第二條側寫的人？」楊誠有些發愣。

  「不，有符合側寫的人。」傅七搖了搖頭，臉色凝重：「只是我們暫時找不到。」

  「時間跨度太大，幾十年前公安的資料庫根本不完善，更何況，兇手……很可能換了身份。」

  徐章重重地砸了下桌子，嘴裡就罵了一句，過了一會兒又轉過身：「我們可以再篩一遍。兇手撫養人是妓.女，生活在這樣環境下他比常人更容易感到被冒犯和激怒，在學校里他一定跟人打過架……」

  「沒用的。」傅七打斷他，面上沒有一絲情緒：「身份都換了，你怎麼查他的過去？」

  「那我們怎麼辦？慢慢查身份？」

  沒有人回答。

  看起來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對於李景來說，卻等同於放棄。

  徐章砰的一聲把椅子踢老遠。

  時小今紅著眼圈瞪他一眼：「能不能安靜會兒，就你有脾氣？」

  徐章低頭，手薅著頭髮沒出聲。他不是有脾氣，他是從沒想過有一天，老大的側寫找不出兇手，也根本不敢想他知道後的心情。

  素來高傲的那麼一個人，怎麼能絆在這，讓人看笑話？要是李景真救不回來，他還不得全怪在自己頭上？到時候還有可能辭職，然後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離開。

  徐章越想越難受，壓著嗓子就嗚咽了聲，被尹偃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

  「韓隊沒你想的那麼脆弱。」他沉著語氣道：「你整天叫老大的那個男人，最可怕的地方根本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這個人。盯上獵物就一直謀算計劃，直到自己的爪子劃開對方喉嚨為止。他一定有其他辦法。」

  傅七聞言，倏的轉頭看向外面，頓了幾秒，推門出去。

  屋內幾人面面相覷，時小今問：「他這是……幹什麼去了？」

  尹偃則目光深沉地看著傅七離開的背影，緩緩道：「有點不對。」

  「什麼？」

  時小今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走到桌前，動作迅速地拿過內線電話：「幫我接一下視頻監控輔警張國全。」

  「好的。」

  其他人心思電轉，都圍了上來。

  半分鐘後，電話那端傳來一道中規中矩的嚴肅聲音：「輔警張國全，編號511……」

  「韓隊有沒有去過你們那？」尹偃沒等他說完，直接問道。

  「.…..韓隊，沒有來過。」對方回答。

  尹偃皺了皺眉，難道他猜錯了？

  可辦案調查中，哪怕韓隊仍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會以破案為先，不應該整個過程都不出現。

  這時，其他人被冗雜資料弄得昏沉的頭腦也清醒過來，不約而同地意識到這點。

  徐章撲過去，對著話筒問：「你們監控篩查的結果怎麼樣？」

  張國全遲疑了一下，微微猶豫道：「......從道路監控來看，我們沒有發現李景離開夜總會到公寓的這一段路有可疑跟蹤者。」

  大家一時間都怔住了。好半響，時小今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監控也沒有任何發現？老大的側寫……錯了？！」

  要是照以往，時小今這麼說話肯定要被抽。但現在，幾人都沒有心情去收拾她。

  「怪不得老大不來，肯定是知道了。」徐章掏出手機給韓琛打電話，卻是關機。他這下是真的有點慌了，急急忙忙道：「我去找他！」

  「傅七已經去找了。」尹偃攔住他，「更何況韓隊根本沒去監控調查室。」

  徐章腳步滯了一下，「對啊。」他手握成拳砸了自己腦袋一下，逼自己冷靜下來，手裡不停地重複撥號。

  這時，電話里卻突然響起「砰」的一聲，聽著像是門大力反彈至牆上所致。

  他們目光瞥向電話，下一秒，傅七微微氣喘的聲音透過擴音傳來：「韓隊來過沒有？」

  張國全也是有點懵的，愣了一瞬答道：「沒有。」

  「監控……」

  「從道路監控來看，我們沒有發現李景離開夜總會到公寓的這一段路有可疑跟蹤者。」張國全幾乎沒有停頓地把兩分鐘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隨後舔了舔唇，補充道：「不過韓隊一早就囑咐過，第一遍篩查，無論結果如何都要第一時間電話通知他，我們已經告訴他了。」

  所有人一愣。

  「靠，你怎麼不早說？」徐章簡直想把電話砸在他頭上，趴在桌子上連著聲問：「韓隊怎麼說，他心情怎麼樣？現在在哪？」

  「韓隊就說了一個字。」

  張國全緩緩地說：「哦！」

  「.…..」

  「我……」徐章罵了一聲就要往門外沖，被楊誠攔腰抱住：「別急，聽聽看還有什麼其他消息，過後再打也來得及。」

  張國全：「.…..」

  那邊傅七已經聲音冷靜的問了：「整個警局該找的地方我都找了，韓隊不在。你說給他打電話……他在外面？」

  「我不知道，韓隊沒說。」

  傅七面不改色：「電話里有風聲嗎？或者韓隊的聲音明顯比平常更低？」

  張國全想了一下，道：「好像還真有風聲，哦，還有個女聲，聽著挺好聽的……」

  傅七抿緊唇線。

  時小今反應過來，叫出聲：「肯定是小星姐。」

  「徐章！」傅七的聲音卻突然變得異常清晰起來，沒了往常的雋潔溫和，透著股風雨欲來的低壓沉肅：「立刻帶人出警，兇手……就是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