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關係

  清早，陽光帶著溫度從落地窗射入。

  鬧鐘響起第三遍的時候，許星手搭在眼上遮擋光線，掙扎了幾分鐘，頭痛欲裂地撫著額頭坐起身。

  她是不想起，但更想喝水。總覺得睡了一覺，嗓子難受得跟塞了雞毛似的。

  出了房門，她才看見盤腿坐在沙發上，正帶著邊框眼鏡辦公的紀翎，有些驚喜：「你什麼時候來的？」說完她手背敲了自己腦門一下。

  昨天是20號，她們約好無論發生什麼每月必須一聚的日子。

  紀翎沒作聲，推了下鏡框邊緣，眼神奇怪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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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星越過她去廚房，幾口喝完一杯水後笑著打趣：「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怎麼，終於決定轉換性向要對我下手了？」

  紀翎頓時搖頭加擺手，「不敢，可不敢，我怕你給我判個死刑啥的。」

  許星邊倒水邊笑：「你個法盲，女性還能構成強.奸罪？」她端著水杯走到餐桌前。

  紀翎向來知道她口味，上面正擺著小米南瓜粥和小菜。糯米老早就聞見香味等在桌下。

  「你吃了嗎？」她邊逗糯米便問。

  紀翎沒答，默了一下，穿上拖鞋把糯米趕一邊去，湊近了小聲問：「小星，你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嗎？」

  「你這么小聲幹什麼？」許星看她。

  紀翎：「……」這不是怕讓韓琛聽見嗎？

  許星不緊不慢地喝著粥回憶了下，一臉神秘：「詳情不便透露。」

  案件畢竟還要保密，不能隨便讓人知道。雖然紀翎不算外人，但難保韓琛有什麼意見。

  紀翎：「……」

  不好意思，詳情我都知道。

  提起昨晚，許星手中的瓷勺磕在碗沿，抬眼看向韓琛臥室。早上如果沒人叫，他一般很難從睡眠狀態清醒，這個時間……他應該很快就要去警局了。她起身過去敲門：「韓琛，你起了嗎？」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許星壓下門把：「時間不早了，你該……」

  她目光一凝。

  韓琛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沉在睡眠中，反而衣物齊全，隨意地坐在地板上，一手搭在微曲的腿上，筆尖嫻熟地轉著。周圍是散落一地的A4紙張，有的揉成一團，有的就那麼仍在一旁，密密麻麻的記著什麼。聽見聲音，他也未曾抬眼半分。

  許星蹲下身，撿起一張。上面蒼勁有力的筆觸寫著：近親、撫養人、妓.女、抑鬱症。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車」字被圈了起來。

  她還想細看，手中紙張已經被抽出。

  韓琛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看她

  「我……那個，想叫你吃飯。」許星咳了一聲目光下移，倏然頓住，語氣驟變：「你手臂怎麼了？」

  門外的紀翎：「……」

  韓琛並不意外。許星昨天耍酒瘋成那個程度，不斷片的可能也不大。

  「不小心撞的。」他淡淡地答。

  「怎麼……」

  「給你十分鐘吃早飯。」

  許星話還沒說多少，就被韓琛低聲打斷：「我有事要回警局，抓緊時間。」

  他迴避的這樣明顯，許星自然不會再沒眼色的問下去，只是韓琛手臂上的白色繃帶看著實在刺眼。她擰著眉看門緩緩在眼前關上，若有所思。

  「翎翎……」許星轉頭問：「昨晚發生了什麼？」

  紀翎聳聳肩：「別問我，我在你家都等睡著了你才回來，還醉的一塌糊塗。」

  「喝醉？」許星回想了下，沒什麼印象，正要繼續問，就被紀翎摁著雙肩到餐桌前：「行啦，這事以後再說，不是只有十分鐘嗎，趕緊吃飯。」

  「可是……」

  「沒有可是。」紀翎在她對面坐下來，半真半假道：「你和這位韓警官之間那麼多的不對勁我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事沒必要深究。」

  既然韓琛不說，她也就別瞎摻和了。

  「吃吧，滙豐家的粥，熬了兩個多小時。」

  許星也只能勉強壓下疑惑，拿過筷子。正要夾小菜，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尖嘯的警笛聲，她與紀翎對視一眼，同時起身往陽台方向走。

  從上面望過去，公寓樓下最東側的石子路上，一個男人正拼命狂奔，身後追著幾個警察。

  小區散步、遛狗的行人住戶遠遠看見，都第一時間躲開。

  追捕犯人？

  許星蹙眉，怎麼沒聽說小區發生了什麼事？她想著，聽到身後沉穩的腳步聲，餘光掃了一眼也沒在意。

  韓琛走至她身後，眉峰微攏地看著下面情形。

  過了一會兒…….

  許星面色微紅地側首低聲：「陽台這麼大，你站得這麼近做什麼？」

  紀翎唇角含笑，無聲地退出陽台，順手把想過去湊熱鬧的糯米給趕走。

  這已經是糯米第二次被趕了，有點生氣地咬著紀翎衣角。

  紀翎一走，許星就更不自在了，只是還沒等她動作，頭頂就傳來韓琛淡淡的嗓音：「你擋著我了。」

  他以一種極其隨意、漫不經心的態度把許星往旁邊一撥，打開窗子，估量了下距離，從架上拎過一盆花砸下去。

  許星手撐著窗柩，抬眼睨韓琛，面頰哪裡還有方才半分的紅暈。

  扔下去的花盆正好砸在男人身前，他下意識地頓了一下。就是這麼一停，後面警察迅速追上。男人扭頭掙扎，被反拷住雙手。

  一個警察呵斥：「老實點！」

  他壓著人，看了眼花盆，抬頭。樓上被這動靜吸引，來陽台查看的人不少，一時倒是分辯不出來源。「這盆花砸的太准了。」他喃喃道。

  「說明老天都幫我們抓人。」另一警察拽著男人起來，又嚴肅地擰眉：「得讓保安查查是哪家住戶，砸著人怎麼辦？」

  樓上陽台處。

  韓琛闔上窗子。下面追人的警察，身形動作都有些眼熟，該是局裡的同志。他正想給局裡打電話問，傅七卻先打了過來。

  他掃了眼，邊往外走邊接聽：「什麼情況？」

  「犯罪製圖做出來了。」傅七說：「最可能的居住區域已經劃出範圍，所有與失蹤者有聯繫的人做了交叉對比，共一百零二人，正在著手問查。有嫌疑的會帶回來。另外，根據姚副隊那邊給出的信息，在這個範圍內，與高宣有關係的只有……許星。」

  「也就是等同於無。」韓琛沒什麼情緒道。

  電話那端靜了一瞬，問：「你什麼時候來？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基礎，想破案還得靠你的心理畫像。」

  「畫像……缺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根據現在分析出來的著手調查不是不可以，只是李景的時間不多了。」

  以兇手犯案的頻率來看，李景的時間還剩不到12小時，這個時候大範圍分散警力對所有符合畫像的人進行一一篩查，或許可以救得了下一個受害者，但李景，恐怕是無望了。

  傅七那邊只剩淺淺的呼吸聲。

  韓琛用沒受傷的手敲著煙盒取煙，聲音微微含糊：「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幫我找到那塊最重要的拼圖，帶回去的人……」

  「韓琛！」

  一道微慍的聲音打斷了他。

  韓琛回頭。

  許星站在花架旁，沉著臉，一字一句地說：「你把我家長勢最、好、的、一盆蘆薈給丟下去了！」

  ——

  上午八點，工作的時間，也是臨城市公安局最擁擠忙碌的一天。

  時小今拿著已經結束審訊的名單筆錄，匆匆穿過大廳，正要上二樓，就掃見了老大的車，她折身過去門口。

  車子停在韓琛平常喜歡的車位，時小今低頭整理了下筆錄順序，又仔細檢查了一邊，覺得大概是沒什麼問題了，抬頭。

  ……老大為什麼還不下車？

  時小今有點懵，在要不要過去中猶豫。

  好在現實也沒讓她糾結太久，車門很快被打開。

  許星帶著墨鏡走過來，露在外面的白皙下頜微微繃著，見到她，語氣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小今早。」

  話落，越過她，絲毫沒有停頓的上了二樓。

  時小今都沒來得及回個：「哈哈，你也早啊！」人就沒影了。她覷了眼韓琛，悄聲：「老大，小星姐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啊！」

  韓琛眼風輕掃她一眼，拿過她手裡的文件：「這麼明顯的事實，用你告訴我？」

  時小今看了眼他左臂，口無遮攔地問：「誒？你胳膊咋了？」

  韓琛沒理她，往裡走著。

  時小今吐吐舌頭，不說話了。她跟在韓琛身後，屁顛屁顛地走了兩步，停住步伐，頭皮一炸：「老、老大……你這麼看著我幹啥？」

  「你什麼時候和她關係這麼好了？」韓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

  小星姐？呵。

  時小今一愣，居然還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個問題，說：「老大，你不覺得小星姐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嗎？」

  韓琛挑起一邊眉梢。

  時小今撓撓頭，「我也說不清，很矛盾。明明從哪方面來說她都應該是被羨慕的人，但她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她好像在……羨慕我？」

  她說的自己都不信，笑了兩聲，又尷尬的收回去，看了眼韓琛垂著睫、面無表情的神色，嚴肅面孔。

  韓琛翻著筆錄名單轉身走向審訊室：「問過的人都放走了？」

  「是的。」時小今談起正事，額上的眉毛都能打結了：「交叉對比名單里與李景有關係的37人中……多數是夜總會工作人員。剩下的人里，問過後暫時沒什麼差錯的，比如王同，已經放走了。」

  韓琛也沒計較時小今忘了夜總會工作人員的準確人數，迅速掃看著手頭資料。

  「韓隊！」

  「韓隊！」

  路過的警員打招呼。

  韓琛抬頭，瞥了一眼，忽然頓住，揚了揚下巴指向其中一個正在被審訊的人，問：「這人誰抓的？」

  「是小趙，在裡面審著呢，還有他搭檔。」有人回。

  韓琛盯著裡面。

  男人已經不是早上慌慌張張的樣子了。

  「這孫子挪用公司資金用去賭博、嫖.娼。查過了，李景失蹤的時間裡，他正在酒吧，沒有嫌疑。小趙只是在試圖套出更多關於李景的信息。」徐章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眼下還帶著烏青，打量了兩眼韓琛包著繃帶的左臂，問：「你的胳膊……」

  「案子結束後給小趙他們兩個增加一倍訓練量。」韓琛淡淡地說，並未回答徐章。

  讓犯人跑出那麼遠，可真給他長臉！

  時小今同情地看了眼裡面還毫不知情的兩人，徐章也不再多嘴，只沉聲道：「傅七留了一個人，說等你來了過去看看——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