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所謂的躁鬱症，不過是為了給沈隨編纂出來的一個理由。

  沈家公子將人打進醫院這件事情足以上新聞——沈家仗勢欺人，貴公子欺負平民，權勢是否真的能隻手遮天等等。

  可如果是有了躁鬱症呢？

  好像便有了一個讓大眾同情的理由，再加上積極治療，接受度便高了許多。

  沈家夫婦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兒子打上躁鬱症這個標籤之後，在學校里的生活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們在乎的只有沈家利益是否會有損失。

  「我不想按照他們的想法生活，」沈隨靠坐在床上，將湯圓抱進懷裡，「我最近才發現原來除了沈公子這個稱呼之外，我還可以有別的人生。」

  走自己想走的路，交自己想交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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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中浮現起前兩天在地鐵站發生的一幕，朋友這兩個字聽起來原來真得不賴。

  他輕聲問道：「因為氣他們而讓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是不是不划算？」

  「唧！」

  當然不划算！

  湯圓急得一直在用小爪子扒拉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見它著急的模樣，沈隨忍不住逗它：「划算拍左手，不划算拍右手。」

  貓崽子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爪子拍在沈隨的右掌心。

  「我們湯圓真聰明啊。」

  喟嘆了一句，他沒有再說別的話，重新躺進被窩。

  窗簾未拉，月色順著窗棱打進房間裡。

  一人一貓睡得格外安詳。

  由於本周剛剛開完家長會，周一時A大附中全體的學習氛圍達到高/潮。

  早讀前大家就拿起了課本，立誓要努力學習。

  而如此和諧的畫面終止於早讀課結束。

  十班的李陽來了，他仗著陳嘉傑有把柄在他手中，且在學校里有老師保護，所以出現在一班門口的時候格外囂張。

  「小矮子。」李陽和他的狐朋狗友站在一班門外，沖陳嘉傑招了招手，「出來。」

  陳嘉傑原本想看書，可在見到李陽的那刻，猶豫了。

  他乖乖地放下課本走了出去。

  「給我去買個麵包，我早上還沒吃早飯。」李陽拍了拍他的臉蛋，「快去快回。」

  周一早讀課結束後便是升旗儀式時間，人來人往間大家都看到了這一幕。

  一班的同學也看到了。

  只是他們平時和陳嘉傑不算熟，他太過沉悶，和每個人都不來往，所以大家只是疑惑地往這邊看了一眼後，便下去參加升旗儀式了。

  桑硯倒是想衝過去，只是沈隨制止了她。

  沈隨望著教室門口，語氣淡淡：「有些事情，還是要他自己想通。」

  他們可以幫他保守秘密，但該怎麼做才能更坦蕩地往前走，需要陳嘉傑自己率先邁出那一步。

  望著沈隨的下頜，桑硯若有所思：「這是你最近的感悟？」

  「……」

  「你害羞什麼？」

  「沒有。」

  「可你臉紅了。」

  教室門口，李陽望著沈隨的背影吹了聲口哨：「看來你今天沒有外援啊。」

  陳嘉傑捏緊了掌心中的錢，沒有回話，往小賣鋪走去。

  只是翹一次升旗儀式而已，沒什麼的。

  陳嘉傑這樣勸慰著自己。

  可第一節下課後，李陽又出現在了一班教室門口，讓他去買書。

  第二節下課，李陽讓他去買零食。

  第三節下課，李陽說無聊，讓他表演幾個節目看看。

  「我不會。」整整一個上午，陳嘉傑終於第一次出聲反抗。

  「不會？不會你他媽不會學啊。」李陽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不懷好意道，「或者可以現場給我們表演一下，你是怎麼偷東西的？」

  「……」

  這段時間以來的怒氣終於積攢到極限，陳嘉傑猛地抬起頭，咬牙道：「我說了，我不會。」

  似乎沒想到受氣包也會有反擊的時候，李陽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一巴掌拍在陳嘉傑的頭上：「我也說了，不會就給老子學！」

  一巴掌接一巴掌。

  一掌比一掌的力度大。

  格外地羞辱人。

  李陽的那幫狐朋狗友也爆出了一陣笑聲。

  就在李陽又是一巴掌揮過去的時候，沈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見到沈隨後，李陽的眼神略有些瑟縮，他今天如此囂張也是因為看見沈隨沒有再管這件事。

  「沈少爺，」他舔了舔下唇，「我這次可沒有擋你的道吧？」

  沈隨『嗯』了一聲，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可你礙眼。」

  「所以沈少爺是想在這裡打我一頓？」李陽望了一眼四周，反倒重新鎮定下來。

  悠悠眾口難堵。

  就算是沈隨，在已經被眾人忌憚的情況下，也不好公開打人。

  哪怕再打一次也不怕，到那個時候，全校學生一定會引起震動，只要大家都不願意跟暴力狂做同學，校長也沒辦法坐視不理。

  這個方法還是前兩天有人告訴他的。

  可他沒想到的是，沈隨還沒動作，有人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腦袋上。

  一個跟沈隨差不多高，身形卻壯很多的男生站在陳嘉傑旁邊，看起來就一副很兇的模樣：「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欺負我們班同學幹什麼？」

  這個男生是一班的體育委員，叫姜承，平時在一班人緣極好，什麼狐朋狗友都能聊上兩句。

  而在他的帶領下，一班人也全都站了出來：「就是！欺負我們班同學幹什麼？」

  「太過分了！」

  「給我們滾回十班去！」

  年輕人鬧矛盾原本就是話趕話，李陽那幫人的臉上原本在姜承動手之後就不太好看，此刻更是被駁了面子。

  李陽還沒動手，後面就有男生推到姜承身上：「一班就了不起？各個不是娘娘腔，就是書呆子！」

  「靠！你罵誰呢？」

  「罵的就是你們這幫龜孫子！」

  「龜孫子？老子今天就教訓教訓孫子！讓你們知道爺爺們不僅讀書厲害，打架更厲害！」姜承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沈隨肩膀上，「隨哥，一起上！」

  從頭到尾只說過一句話的沈隨：「……」

  他隨意掃了一眼，此架以他為圓心。

  嘆了一口氣，他一腳踹翻了正捏著拳頭往他這沖的人。

  眨眼之間，一幫人就混戰在一起。

  走廊打架比在操場打架更引人注目，很快老師們就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來。

  當兩個班的學生被拽開的時候，紛紛掛了彩。

  雖然人數上占了優勢，可一班那幫人除了沈隨之外，明顯掛彩程度更重一點……

  被視為一班主力軍的姜承臉上青紫紛呈，嘴角還破了一塊皮，而李陽腦袋上的紗布不知道被誰撓了下來，露出原本的傷勢——看起來根本沒有貼吧照片裡那麼嚴重，只是磕破了一塊皮而已，現在連痂都快沒了。

  教導主任一一看過去，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一幫兔崽子們……還敢打群架！」他食指顫顫巍巍地指著一幫人，最終落在沈隨身上，「又是你幹的好事是不是？你父親才為之前的事情捐了一棟樓，你覺得很光榮？！」

  桑硯趕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了這句話。

  她下意識地往沈隨那邊看去，發現他的表情瞬間冷了下去。

  明明跟之前的表情相差不大，可她就是知道他此刻在不高興。

  「報告老師！這件事跟隨哥……沈隨沒有關係！」姜承立正站好，「是李陽先動手的，我第二個。」

  李陽：「？」

  「瞪什麼瞪！」姜承也瞪了回去，「不是你先打陳嘉傑的？不服氣就調監控錄像，你敢不敢……」

  他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人給摁了回去。

  教導主任雖然氣急，可看著姜承臉上的青腫，也不敢隨便下狠手：「你還敢在老師辦公室里大小聲？！你有理了嗎？！」

  一聲比一聲高，顯然氣得不輕。

  「你們全部處……」

  全部處分的話，今年附中的升學率也可以不用考慮了。

  此刻在半辦公室里的，有一半以上的人是附中的尖子，他們代表了附中的升學率和門面。

  如果真的給他們記過，等到時候還要想辦法給他們消除處分記錄。

  教導主任只覺得一陣心梗……

  他捂著自己的心臟，給自己順了順氣，將剛剛沒說完的話給收了回來：「統統給我寫檢討！檢討！」

  李陽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怨毒。

  他抬高了音量：「我不寫。」

  「你不寫？！」教導主任望了過去，發現也是平常違反紀律的常客，「你不寫就記過處理！」

  「報告！我不覺得自己錯了！」李陽望著陳嘉傑，「在我寫檢討之前，我要陳嘉傑同學給我道歉！」

  「嘶……」姜承毛了，「你還敢讓他給你道歉？我告訴你，你別看陳嘉傑好欺負就一個勁地欺負他。」

  教導主任也有些頭疼。

  整個辦公室里烏泱泱地站著二十多個學生，都很眼熟。

  這二十來個鬧事打架的學生，一半是因為鬧事多，一半則是因為成績好。

  而陳嘉傑就是那部分學習好的同學裡面，成績最好的那位。

  雖然每次都考年級第二，可從來也沒有氣餒過，只要有空閒時間都在讀書。

  只是平時實在太過沉默寡言，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在他們剛進校的時候，教導主任就擔心過他會被人欺負，沒想到在此時終於應驗。

  教導主任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安靜！到底怎麼回事？」

  「您不如問問這位好學生，」李陽看向陳嘉傑，「當初為什麼要偷東西？」

  「偷東西？！」

  教導主任又猛地看向程佳傑：「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一直埋著頭悶不吭聲的陳嘉傑拳頭握緊又鬆開。

  他頂著教導主任的視線，緩緩答道：「是。」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