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梅城陳生：涅槃重生

  「姨母！你也有母親嗎？」四兒咬著手指盯著桌子上皺巴巴的紙歪著腦袋問道，喬苓本來準備給家中寫信，到是滿心的思念實在不知道要如何下筆，可能是有太多太多，無論是道歉還是懺悔，千萬頭思緒猶如亂麻，往日的所有一股腦的浮現在她眼前，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家中一直沒有來信，心中更是委屈。

  「當然，我也會有母親啊，每一個人都有母親的！」喬苓本來心裡還悶悶不樂，但是經過四兒這樣一問，心裡倒是舒暢了許多，她見四兒是那樣的小，心想，她也曾是這樣小的孩子，穿著長長的白色籠紗裙，整天站在院子裡的桐樹下背書，但是母親常常站在窗戶里輕聲喚她的名字，可是祖父太嚴厲，不背出來不准玩和吃飯，幸好她聰明伶俐，只要是用心，很快就能學會，可是也會經常偷懶挨訓，哭泣煩悶的時候母親總會溫柔相勸，那時候的自己活的單純，遇見一點點小事，就以為是天要塌了般的無奈，那時候還以為自己永遠不會離開家，但是現在自己卻無家可歸成了散落在外的孤鳥。

  「你想念你的母親嗎？」，喬苓無意間輕聲問道，凡是孩子，都會思念母親的吧！還沒等喬苓的話說完，就見四兒瞬間紅了眼眶，她很清楚四兒這個丫頭，雖然年紀小，但是心思成熟，異常懂事，雖說面上活潑但是心底事可不比大人少，說話的水平要比同齡人要高出了許多，她聰明，但是那小小的肩膀上，負擔了太多太多。

  喬苓還沒有緩過神來，四兒一下子就衝進喬苓的懷裡，嗚嗚咽咽的開始哭了，委屈的樣子簡直讓人的心都碎了。

  「不哭，不哭，你有我。」，喬苓輕輕的安撫著懷裡的小人兒，她哭的時候，背部高低起伏，像一頭受傷的小獸，正在尋找溫暖的林地。

  喬苓沒有說著安慰的話，只是輕輕哼著一首古老的民謠，淡淡的，這是母親在自己兒時，常常給自己唱的，她生病了的時候，經常痛得說不出話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這時候，母親就這樣輕聲哄著她，不厭其煩，也不顧自己疲憊，直到她進入夢鄉，自己才肯睡去。

  久久，懷裡的四兒不哭了，喬苓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雖然這句話她不知道這個小小的人兒能不能懂，但是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麒麟是大將軍的兒子，我們一起陪老婦人走娘家，但是半路遇見劫匪，我娘和夫人死了，她就在我懷裡，那樣漸漸沒有了。」，四兒說著說著，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聲音嗚嗚咽咽的說著，儘管語調含糊不清，但是喬苓還是聽出來了，「娘說，千萬不能隨便說出自己麒麟的身份，讓我一定要護麒麟周全，帶他回家。」，四兒輕輕的抽搐著，上氣不接下氣，喬苓這才聽出來，但是有一頭霧水，「你們的家在哪裡？」，喬苓問道，心想能幫他們回家，但若是四兒流落至此，想要找到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我忘了！四兒沒用，我不記得來路了，只記得我們家住在將軍府，旁邊有一條長長的羊皮巷子，學堂就在後面。」四兒低聲說道，時不時擺弄自己的小手。

  「家裡還有什麼人嗎？」喬苓輕聲問道，「有，有老太太，有四爺爺還有胡奶奶，大黑，廚房的小兒子易兒，還有大姐姐鳳姐。」，四兒一股腦的說這著，看來她還是記得一些的。

  

  「好好，四兒，姨母盡力幫你回家，別擔心，你要仔細的將家裡的一些街道的名字和麒麟的一些事情記起來，然後告訴姨母，知道嗎？但是千萬不要和外人說。」喬苓仔細的交代著。說著安慰著她，喬苓將四兒抱起來走到樓下去，準備下去出早飯。

  四兒靜靜的伏在喬苓的肩頭，還沒有完全停止哭泣。

  「喬苓，門外有一個先生在等你，我好像見過，是你的同事。」婆婆端著一盤青菜進來說。

  「還帶著兩尾魚，一對雞，一方肉我就收了。」

  「嗯？」喬苓聽到婆婆這麼說，眉頭一皺，還以為是夏木之前的同事，心下一沉，剛走到門口，就見馮唐正靠在門邊抽菸，睡眼惺忪的樣子，像是很疲憊，「你非要一大早就抽菸嗎？」，喬苓冷冷道。

  「對啊！走啊，幹活！」馮唐說著轉身就就走了，他走在前頭，聽見喬苓跟在身後的腳步，腦海里不禁想起昨晚周南開心的樣子，他對自己說，「他戀愛了，他終於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了。」，當然這是非常讓人開心的話了，但是他說那個要和她走過一生一世的人竟然就是喬苓，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緣由，他很不開心，心想，這樣的兩個人是什麼走到一起的，「你還真是花蛇一樣的那人啊，平時不動聲色，還挺會勾搭啊！」馮唐說著，心中的怒氣瞬間升騰了上來，他將喬苓一把推到牆上，冰涼的牆面將喬苓的背脊撞得生疼。

  喬苓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眼前這個樣子，但是她生氣了，冷冷道，「我的私事你憑什麼干涉！」，說著就用力甩開馮唐的胳膊，但是這次不想往常那樣輕易就能推開他，喬苓用盡了力氣還是沒有逃離他的禁錮。

  「我沒有干涉你，我只是為周南。」，馮唐咬牙切齒道，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即使為了他，又為何沖我發脾氣。」，喬苓氣鼓鼓的甩開他，一跺腳就走了好遠。

  馮唐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一塊被什麼揪得的生疼，想到周南走的時候，千萬般囑託讓自己好生照顧喬苓，心下也軟了起來，想來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局面誰都不能怨，怨也只怨自己沒能勇敢，沒有邁出那一步，眼前的女子變成了別人的女子，幸好那個人不是別人，是自己一輩子的好友，但是轉念又想，這個女兒真是紅顏禍水，差一點就破壞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想到這，不禁無語失笑，懷疑自己的腦袋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天空的黑鳥簌簌的飛起來，還不忘記長長的叫幾聲，像是在說關於什麼的預言，喬苓抬頭看看看藍藍的天空。

  「我們先回棋局！」畢竟車裡就他們兩個人，馮唐不覺的羞愧，看見喬苓完全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喬苓不語，準備保持沉默。

  「茵茵在讀梅先生的詩，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那本詩集裡有一篇是專門寫給蝴蝶的，內容上有點不合適，大家都等著你呢！」，馮唐看見喬苓不語，那張像是被冰凍過的臉，沒有任何血色，他還是裝作沒事人，嘴裡到處在找話題，喋喋不休，甚至想到一個笑話，但是，喬苓還是沒有反應。

  馮唐放棄了，嘆了一口氣道，「周南，自從我兒時認識他以來，我從沒有見過他這樣開心過，你是他愛過的第一個人，對於你的到來，他期待多年，許願多年，所以你要好好的。」，他這樣語重心長的，讓喬苓非常不習慣，「我懂得。」，喬苓說著揚了揚下巴，對馮唐說，她直直的看了一眼馮唐，她何曾又不是付出了莫大的勇氣，在愛情了死過一次的人，重新開始的她也不是那樣輕鬆的，她的心裡背負著太多的過往，那些活生生的卻早已死如灰燼的愛人，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的心臟。當遇見自己自己想要的時候，過往的所有的纏綿在她腳上戴上了一幅沉重的鐐銬，她每走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活生生的她正在承受著，過往的自己給如今的自己宣布的酷刑。

  面對愛，她求之不得，又怎麼逃脫和不珍惜。

  「謝謝你！」喬苓想到這裡，為了緩解車裡的氛圍，還是說了這一句話，她謝他的直率，謝他的關心。

  「好！」馮唐說著，兩人就這樣齊齊下了車，剛才還平靜祥和的天氣頓時就變暗了，四面八方的風吹進自己的脖子裡，喬苓縮了縮脖子，「冷嗎？」，馮唐竟然這樣問，她聽到他如此，心裡感到驚訝，他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多穿些吧！」馮唐吸了吸鼻子，輕聲說道，儘管嘴裡說著，但是腳步直直的就走進了棋局，步速很快，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喬苓緊了緊衣領，看到自己手上的素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勾出了美麗的笑容，天邊的雲慢慢的飄著，陽光忽閃忽現，像是一個調皮的孩子，喬苓抬起頭看著遠方，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夏木，你在那裡還好嗎？我很好！」，這是喬苓和夏木最後的一場告別，她也想跟著命運好生的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