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梅城陳生：失去色彩的鳳凰

  喬苓站在床頭，牆上那座做工極其精緻的梨木大座鐘引起她的注意，因為它的時針也同它的主人一樣，被扼殺了，喬苓又回過頭來，看眼前那個女子，不禁陷入沉沉的深思。

  死亡將她的傾世容顏掩埋，微青臉色里的朱唇褪了色，就像是被雨水浸泡過的牡丹花瓣，一切都變得透明。

  非常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房子裡掛滿了關於自己的海報，照片裡她身上衣服式樣都是南城的最新款，還有一張是她從車上下來，身上的流蘇披肩和黑色發光的長尾禮服讓她萬眾矚目，即使是泛黃的單色調也難掩她的珠光寶氣，看著關於她美麗鮮艷的畫，很難相信眼下的她，早已經成為一個沒有氣息的皮囊。

  回過神來，床上的蝴蝶被一床真絲質地的墨綠色被子蓋起來，那樣的場景很奇怪，一點也不像剛殺完人的樣子，反倒像她正在熟睡，那人輕輕的進來，仔細的將被子給她改好，怕打擾到她，然後輕輕的退了人出去。

  

  喬苓從幻想中回過神來，看著光柱里的塵埃漂浮不定，她伸出手輕輕將被子掀起來，這時候就看見那陽光華麗的表象之下爬滿了黑暗，那具美麗的身體上，還整齊的套著一身稀有的白色蠶絲睡衣，喬苓彎下身子，很清楚的看見她腰見的腰帶被整齊的扎著，她順勢拿起那隻纖細的手，將那手的指甲在光處仔細的看了看，異常的乾淨，整隻手也沒有發現任何的傷痕和痕跡。

  喬苓順著她皮膚檢查後發現，除了蝴蝶的背部有輕微的屍斑，從上到下都沒有發現傷痕，她陷入困惑，儘管聚精會神的看著她，但是還是找不到緣由，她直直的看著蝴蝶，不禁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死的？」，可惜屋子裡靜靜地，沒有人回答她。

  一陣開門聲很符合適宜的響了起來，就見馮唐走了進來，「怎麼樣了！」，馮唐說著就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地上尋找什麼，「現場周圍觀察過了嗎？」

  「沒有！」，喬苓說著看了看四周，她才發現這裡的窗戶緊閉，這間屋子的窗戶很高，占據了一整面牆，五彩的玻璃是時下流行的西式風格，沒有想到的是，這裡的窗戶她隨手一推就開了，接著她探出頭去，這下面連著這棟房子的後花園，那裡花的品種很珍惜，滿院子的蝴蝶飛來飛去，喬苓看著草地，距離窗戶的高度倒是不高，如果要從這裡逃出去很容易，但是，唯一一點喬苓不能理解的是，兇手若是從那裡跳出去，還要回來關窗戶是不可能的，除非還要有另個人脅從作案，並且這個人一定還在這棟房子裡，又或者兇手從正門光明正大的出去，又或者兇手是熟人，現在還住在這棟房子裡。

  「你怎麼看？」馮唐來到窗戶口，站在喬苓一旁，看著遠處的天空的問。

  「感覺是非常熟悉的人。」喬苓呢喃道，「很奇怪，這個人好像對她有很深的情感，起碼不是負面的，那到底是為什麼，非要走到這一步呢？」

  「人性就是難以捉摸的。」馮唐回過身，看著床上的蝴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能下葬了。」說著馮唐走了出去，不一會就進來了幾個女人和一個僧人，喬苓眼見他們把蝴蝶的屍體清洗，換上壽衣，「這個衣裳好像不是很合體。」喬苓對站在一旁的管家說。

  「因為事發突然，為了用了最貴的衣服，只好用了樣衣。」那女管家說，這位女管家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花白的頭髮整齊的束在腦後，讓人難以忘記的鷹鉤鼻子加上深邃的眼睛，讓喬苓背後發涼。

  喬苓看著眼前這位神情嚴肅的老婦，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她開始懷疑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太，若是她和主子蝴蝶的關係好，那她心裡應該最清楚，這蝴蝶美了一輩子，人生最後一身衣裳，應該最不希望穿一身不合體的。

  「您過來一下。」眼見一旁的僧人正在念經超度，她還是拉過一旁的管家出了門，走到沒有人的拐角，很直接的問道，「她有沒有自殺的可能？」。

  「沒有！絕對不可能！」那管家聽喬苓這麼說，情緒很激動，甚至有大打出手的勢頭，喬苓看到籠罩在黑色喪服下的她在發抖，見這管家年紀大了，喬苓也不想刺激她，就沒有在說什麼。

  就在喬苓轉身離開的時候，不一會兒，忽然就聽見宅子外面想起了哀樂，她意識到事情乾的不對，就聽見馮唐從樓梯跑下來，大聲問道，「怎麼回事！」，眼見案件還沒有取證完，葬禮可不能開始，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來，人多眼雜，很容易打亂他們的辦案節奏。

  「沒辦法，是胡先生要求發的喪。」黃柏剛好從外面進來，輕聲對馮唐說。

  這個胡先生是蝴蝶的父親，據黃柏講，他本是南陳左巷子裡一個教書先生，在他的女兒成名之後，染上了吸鴉片的毛病，整日問女兒要錢，並且常年流連在怡紅院等煙柳巷。

  但他是主喪，他說什麼時候發喪就得什麼時候，晚一分鐘都不能。

  「我敢確定是熟人！」喬苓走到馮唐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

  馮唐看了喬苓一眼，兩人很快的對視一眼，隨後裝作若無其事，但是他很快就領會喬苓的意思，然後就和黃柏私下不知道在說什麼。

  雖然距離葬禮正式開始還要有一段時間，本來是清淨的房子，霎時間像是被土匪入侵一般，就此看來，蝴蝶身邊的生活在就出現了問題，馮唐眼見人多眼雜，就提前帶著黃柏和喬先回棋局了。

  「葙子呢？」喬苓看著窗戶外面人來人往，突然想起來箱子不知道去哪裡了，問道。

  「她回報社了，徐先生讓她幫忙發訃告，她就趕忙回去了。」黃柏應道。

  車子剛出大院，還沒走到街口，就從窗外聽見迎面跑來的報童手裡揮著報紙，嘴裡大喊，「快報！快報！影后蝴蝶被殺，意外死於家中，至今死因不明！快報！快報！」。

  「消息怎麼會傳得這麼快！」，喬苓驚訝問道。

  「這可是大新聞了，早就有急著跟來了就是一直被壓住了，可是怎麼卻沒有被壓下來。」，黃柏看到外面人們都蜂擁的去買報紙，心想若是自己有一天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也是相同的下場。

  馮唐也沒有想到消息能傳的這樣快，人手都捧著報紙再看，更是難得見一些買菜的大媽一幾個人的手裡也拿著一份快報，因為車子過巷子口，因為兩旁的兒很多，所以馮唐不得不減慢了車速，在車裡的他們，很清晰的聽見路旁一些婦女嘴裡正在議論蝴蝶的事情，「聽說是跟情人約會被情人殺的。」，「這種騷氣的女人，早晚就要死在男人手裡。」他們喬苓不知道，為什麼死了人她們能這麼開心，馮唐聽不下去，在經過那幾個大媽的身旁，隨後使勁的按了按汽車的喇叭，鳴亮的車鳴聲把那幾個八婆嚇了一大跳，黃柏看到那幾個被嚇到的大媽，不禁笑出聲來，但是看到一旁嚴肅的馮唐還是把笑臉憋了回去。

  「我們得過來，但是不能顯眼。」喬苓突然說。

  「行！只能靠你了，一般這種場合，我和黃柏都太明顯，你見機行事。。」黃柏說，

  過了一會兒，喬苓突然問，「大明星有沒有什麼仇家？」。

  「當然有，在我們這一行混，最多的就是仇家，而且蝴蝶在和許多高官都有來往，並且有很多黑道上的頭頭都和她交好。但是我們要是想準確了解她近期的情況，就得去她工作的舞廳去看看。」黃柏的話音還沒落，馮唐立馬就改變了車子的方向。

  「你要不要回家換身衣裳？」馮唐問黃柏，畢竟馬上就要進入黃柏的地界了，堂堂黃家少爺，若是被人看見穿一身短裝，不僅黃柏要挨罵，他馮唐回去也可能要被黃伯母臭罵一頓。

  「得換！先回一趟家吧！」黃柏說著準備下車了。

  喬苓沒有來過黃家的戲院，她一直不知道這家有名的江南劇院就是黃柏家的，他們為了躲開人群，就從後門進去，剛到門口就聽見幾個小生開心的叫道，「少爺！您終於回來了！」，黃柏輕輕的拍了拍那幾個小生的肩膀，示意他們安靜，「別跟夫人說我來了！」

  說著就帶著馮唐和喬苓往裡面走，不了身後倜然想起一個聲音，「不要告訴誰啊！你你小子穿的是什麼，不倫不類有失身份！」。

  喬苓不知道眼前這個容貌美麗的夫人，正式黃柏的母親，全城最有名的女旦，梅先生的弟子。

  「三姨媽！好久不見，你怎麼還是這樣美。」馮唐不想被挨罵，就連忙耍起了花腔。

  「你小子，少來這套！今晚不准出去了，你別忘了本！」

  「是！」黃柏眼見母親生氣了，趕緊說了一些好聽的話。

  喬苓不知道黃木正暗中打量自己，但是還是聽見她問，「這個姑娘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