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三部 夢魘1
2024-10-02 19:12:25
作者: 多多
我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就像現在,我正站在圖書館陰暗的走廊里,面對著一個梳著馬尾的健康型美女。
「同學,我最近在學校里,發現你總是在注視我。」她邊說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我,俏如雨後春桃:「如果可以的話,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名字啊?」我撓了撓頭,困窘地答:「很抱歉,不能告訴你啊……」
「為什麼呢?」她瞪圓了雙眼,不相信我的拒絕。
「你確定是你自己想認識我?」但是為什麼無論我怎麼看,都是她身後跟著的影子對我感興趣呢?
那是一個魅妖,看似個十幾歲的少女,她正羞澀地趴在馬尾女生的肩膀上,盯盯地望著我的臉。
「當然是我,表白很傷自尊的,我還能為別人幹這種事?」馬尾女孩義憤填膺,似乎我的話傷害了她的自尊。
我微笑著朝她伸出右手:「要不我們握個手吧,朋友之間不都是這樣嗎?」
「好!」她緊緊抓住我的手。
然而下一秒鐘,她的表情變得僵硬,而她身後的少女則發出一聲慘呼,拔腳便跑,飄渺的身影轉眼便消失在樓道盡頭。
走了嗎?我望著它消失的方向,長長地嘆了口氣,又是一個寂寞的妖怪!
可是還沒等我回過神,耳邊就響起一聲尖利的嚎叫。
「你這個流氓,沒事握我的手幹嗎?」
「不是你要跟我握手的嗎?」
「胡說八道,我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握手?」馬尾女生怒目圓睜,羞澀一掃而光,抬腳就踢向我的小腿。
「哇——」我痛得甩開了她的手。而她也像躲避瘟疫一般,撒腿就跑,甚至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都說了不是你自己想認識我,還死不承認!
我暗罵了她幾句,揉了揉生痛的小腿,攤開右手的手掌,掌心中正有一個晶瑩剔透的碧綠玉佛,在昏暗的光線中,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為什麼想跟我交朋友的妖怪比人還多?
我看著掌心中的小佛像,搖頭苦笑,將它放入衣袋。接著背起書包,沿著昏暗的走廊向圖書館的大門走去。
「鈴——」剛剛走了幾步,聒噪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門的大媽立刻給了我兩記白眼。
「餵?」我站在「館內禁用手機」的告示下,接起了電話。
「少奶奶,你在哪兒呢?」打電話的是陪伴了我整個青春期的狗友老黃。
「圖書館,我來找畢業論文的資料。」
「難得你這麼用功啊。」老黃很快轉入正題,「少奶奶,幫我個忙吧,我有一個朋友總是做噩夢,你看看能不能幫個忙?」
「你打錯了,有關夢的問題,請致電周公!」我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這個傢伙,又想把我當成追女生的踏腳石。
可是隨即電話又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羅小宗。
「餵?綃綃,你在哪兒呢?」弱智兼低能羅小宗的聲音明顯低落。
「先說說你在哪兒。」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兒,才給你打的電話啊……」他顯然是又迷路了。
「周圍有什麼明顯的建築嗎?」
「有一棵很大的柳樹……」
「站在那兒別動,等我過去找你!」還好這次他丟的地方不遠,就在學校的花園裡。
於是我出了圖書館就趕赴中心花園,沒走幾步,手機又響了起來。
「餵?陳子綃嗎?晚上我們學校有活動,不用上課,我想去你們那邊玩兒,我們好久沒有聚會啦……」這次我那個無風也起浪的美女同學雙魁。
「知道啦,快點過來吧,我知道你又餓了!」我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再次掛斷了電話。
西天雲蒸霞蔚,是艷麗的初秋。
雖然一直糾纏我的變態少年已經被封印到鏡子裡,但是不知為什麼,我混亂的生活並未因此而好轉,甚至有越演越離奇的趨勢。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攪亂我生活的,從來不是什麼心懷歹意的惡人,而是這幫惹是生非的狐朋狗友。
「綃綃——」我剛剛踏進花園裡,就見秋陽照晚之中,柳樹下正有一個一身黑衣的男生在朝我歡快的招手。
他的臉上掛著親切而白痴的笑容,身後是妖影重重,黑霧漫天。
萬能的主啊,仁慈的天父!求你把他們封印吧,才能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一邊暗自祈禱,一邊帶著家長般慈藹的表情,向智商不超過90的羅小宗走去。
宛如走向,漆黑的,深不見底的,人生的深淵。
「少奶奶——」真是禍不單行,我剛剛帶著羅小宗這隻迷途的羔羊回宿舍,老黃就一頭扎到我的懷裡痛哭。
他演技逼真,活像是戲文中那個起解的蘇三。
「乖老黃。」我配合地輕撫他的腦袋:「快點告訴我,你又跟哪家的狗去咬架啦?」
「你才去跟狗咬架了呢!」老黃憤而起之,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走,「今天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哥們今後的幸福就看你啦。」
他邊說臉上的橫肉邊配合的抽搐,目光兇狠,終於露出了土匪本色。
「就算有事,也能不能先吃完晚飯再說?」我的肚子已經餓得響聲如鼓。
「事情是這樣的。」老黃褪去兇相,小媳婦般在我面前扭著手指:「前兩天有朋友幫我介紹了咱們系的系花認識,說她最近總是做噩夢,看看我能不能幫她把噩夢驅走。」
果然不出所料!
為什麼從小到大,老黃總是見色忘義?
「嗚嗚嗚,自從惜惜跟我分手之後,哥們我就活得了無生趣……」老黃悲切地拉著我的衣袖,雙目垂淚,「所謂哀莫過於失戀,痛莫過於被甩!少奶奶你忍心看我就這樣渡過下半生嗎?」
我看著上演言情劇的老黃,不由心生惻隱。
自從老黃的女友對他的智商有了透徹的了解,跟他一刀兩斷之後。老黃就再也沒有正常過,時而做苦情狀扼腕嘆息,時而五音不全的狼嚎,將整個宿舍樓都攪得雞犬不寧。
算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想當年周處都能除三害,為了造福大眾,我陳子綃又有何畏懼?
念及此處,我望著頭頂因漏水而四分五裂的天花板,長嘆一聲。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做朋友的怎麼會袖手旁觀?」
「少奶奶,你真是太夠意思了,那我們現在就走吧!」老黃撲過來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管晚飯嗎?」
「管!」
「我要吃鐵鍋燜雞。」
「少奶奶你這不叫幫忙……」老黃瞬間便哽咽了:「你這是趁火打劫!」
雖然老黃千般不願,惜哉色令智昏,還是被我拉到油煙瀰漫的燜雞館約會了系花小姐。同去的還有因不甘寂寞而尾隨的羅小宗。
「你、你好,請問你就是黃智仁同學嗎?」系花是個大眼睛的捲髮女孩,直覺敏銳,聰明伶俐。
她只看了羅小宗一眼,就臉色發白,聲音微顫。
「是的,快點坐!」老黃殷勤地讓美女坐在椅子上,又親切地給她夾了塊雞腿,「遇到什麼困難,快直說吧!」
美女無辜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羅小宗,神色惶恐,坐立不安。
「不要介意。」眼見佳人嚇得花容失色,我急忙出言安慰:「羅小宗雖然傻了點,但是絕對無害!」
羅小宗似乎聽懂了我的話,朝她露出一個陰慘慘的笑容,身後跟著的幾個小妖也熱情的朝她招手。
哪知他不笑還好,他這一笑,系花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這是我的哥們,陳子綃,你叫他少奶奶就行,也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神棍。」老黃為了安撫美女,忙於岔開話題,「你遇到了什麼麻煩都可以告訴他。」
「你才是神棍呢!」我放下飯碗,就要跟老黃拼命。
可是還沒等我的手揪到老黃的衣領,系花就雙手掩面,悽慘地哭起來。
「真是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做噩夢了。」
她這一哭,令我們三個立刻手足無措,我也不得不收回魔爪,小心翼翼地問,「到底什麼是樣的噩夢?」
她邊說邊抹眼淚,嬌似梨花帶雨:「十幾天前,我跟同學去鬼屋玩,結果回來就每晚做噩夢……」
「你是嚇著了吧?」她這種情況分明該去找心理醫生。
「不是的,在夢裡我總是在鬼屋裡徘徊,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她又掩面痛哭,「一天兩天還沒有什麼,可是十幾天來夜夜如此,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後,方才屋子裡烏煙瘴氣,再加上羅小宗身後跟著的妖怪太多,蒙蔽了我的視線。此時才發現,似乎有個淡淡的黑影,正安逸地趴在她的肩膀上。
那東西沒有形體,似一團模糊的黑霧,看起來倒像是滯留凝結的怨氣。
「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放下飯碗,朝她招了招手。
「啊?好的。」系花愣了一下,隨即與我走出了烏煙瘴氣的飯館。
「等等,你們別想拋下我!」老黃身為護花使者,十分盡責地追隨而至。
秋天的夜晚,朗月當空,涼風拂面,完全不似屋子裡的油煙瀰漫。我站在飯館門口,仔細看向校花同學。
失去了污濁空氣的遮蔽,她身後的黑影已無所遁形,正小心翼翼地逃避我審視的目光,在她的腳下躲來躲去。
看來這就是噩夢的根源嗎?
我毫不客氣的走過去,一把就揪住了黑影。觸手粘膩,倒像是抓住了一團腐敗的泥塊。
「哇——」她突然抱頭尖叫,大概是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
「少奶奶,你在幹嗎?」老黃見義勇為,一把就拽住了我的手腕。
「別攔著我,她這是被夢魘纏身了。」我死死的抓著黑影不放,於此同時,老黃也抓著我的手在往外拉。
或許是因為老黃助了我一臂之力?我只是輕輕一拽,黑影居然摧枯拉朽般從系花的肩頭脫離,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哀嚎,轉瞬消失在飄渺的秋風中。
「好了,你再也不會做噩夢了。」我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黑絮般的殘餘驅逐乾淨。
「真的嗎?這樣就行了嗎?」她好奇地扭了扭脖子:「不過我的肩頭好像確實是輕鬆了許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去的鬼屋,本來就以嚇人為目的,裡面自然就聚集了很多人類的恐慌情緒,久而久之情緒凝結在一起,變成了糾纏人的妖怪。」
「可是那天一起去的人很多,為什麼被噩夢纏身的只有我?」
「大概是你最近身體不好,一般都會附著在體弱的人身上。」我輕鬆的拍了拍手掌,對她微微一笑,「如果還不放心的話,就在枕頭下放點鐵器吧,傳說鐵器會引來吃噩夢的怪物,或許對你的睡眠能有幫助。」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已經好久沒有睡過好覺!」她抓著我的手,不停的點頭道謝。
「陳子綃!怪不得我打你的手機你也不接!原來你在這裡約女生!」晴天突然響起一個霹靂,嚇得我一個哆嗦,立刻甩開了校花小姐的柔荑。
卻見飯館之前,路燈之下,正站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只是她現在狀如惡鬼,五官扭曲,正惡狠狠地盯著我,正是我的高中同桌雙魁小姐。
「啊?我的手機放在書包里,沒有聽到鈴聲。」我到此時方才想起,傍晚時雙魁確實打過電話,說要過來蹭飯的。
「哎呀,少奶奶,你們倆慢慢說,我送她先回去。」老黃見硝煙四起,急忙找個藉口開溜,轉眼間便攜系花遠去。
我望著對我怒目而視的雙魁,飛快踏上一步,趕在她爆發前獻上殷勤。
「雙魁,你吃飯了嗎?」
「當然沒有,我過來就是要跟你們一起吃飯的!」提到美食,雙魁的臉色立刻緩和了許多。
「那快進去吧,我跟羅小宗點了一鍋的雞,就等你一個人呢!」危難當頭,撒謊也是迫不得已。
果然,下一秒鐘,雙魁就忘記了找我算帳,也不再指責我接電話不及時,帶著滿足的笑容走進了飯館。
所謂一吃泯恩仇!在食物面前,我們都難得的閉上了聒噪的嘴,連寒暄都顧不上,抓起筷子就埋頭苦幹。
待到酒足飯飽,我才發現有些不對勁,低頭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掌。
方才真是奇怪之至,為什麼如此棘手的事情,竟如此輕易的被我化解?那粘膩的感覺還留在我的指間,那種觸感,分明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妖怪,怎麼會瞬間煙消雲散?
難道是拜老黃的蠻力所賜?它離開了宿主就無法生存?所以在與系花分離的剎那化為煙塵?
然而就在我垂首望著自己的手掌發呆之時,耳邊又響起了個催命般的聲音。
「哪位買單?一共是118元!」餐館的服務員笑容可掬的望著我,把帳單遞到了我的面前。
此時我才發覺,來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要請客吃飯的老黃,竟然藉機隱遁了。
真是氣死我了!
怪不得我心神不寧,坐如針氈,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