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妖親4
2024-10-02 19:11:53
作者: 多多
接下來我跑遍全軍營為她找鞋,甚至連晚飯都來不及吃。在這個以雄性動物占絕大多數的軍營里,繡花鞋這種東西,無異於鳳毛麟角。
如果被人撿到,一定會上交,絕不會藏匿。
所以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學校的失物招領處,在那堆撲克、錢包、水杯還有帽子裡翻來翻去,以期找到一抹紅色,可惜卻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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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懷期冀的心一下就涼了半截,又跑到那些小妖怪們喜歡出沒的角落,譬如光線昏暗的廁所還有廢棄的舊樓里打聽。
可是小妖們要麼不理我,要麼就瞪著碧綠的大眼睛,表情呆滯,似乎聽不懂我說的話。
我脫下腳上的鞋讓它們看,卻有幾個一下就撲上來跟我搶鞋,被我一腳踢開。
看來人和妖的差別,遠遠不是一個有形,一個無形這麼簡單。
但是我的自由活動時間實在有限,還沒等我找出個端倪,就又要集合訓練。
「綃綃,你去哪裡了?吃飯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你。」羅小宗好奇的打聽,「是不是去找那個姐姐了?」
「我去找她的鞋子,可是卻找不到。」我愁眉苦臉,生怕妖怪新娘嫁不出去,再日日跑來騷擾我。
羅小宗意外沉默起來,估計這話他聽懂了。
眼見月亮漸漸升起,深藍的天幕上星光璀璨,夜晚已經悄然降臨。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到三個小時。
晚上的訓練結束後,教官一宣布解散,我撒腿就往高牆的方向跑去。
即便找不到鞋,我也要去幫助妖怪新娘,看看能不能有轉圜的餘地。
夜色深沉,我貓著腰摸到高牆邊,望著高高的牆頭,行將絕望。這牆看似很矮,卻沒想到蓋得這麼高,我使勁蹦了兩下,卻根本摸不到牆頭。
要是老黃在就好了,起碼還能墊腳,這可讓我怎麼出去?
我正在高牆下急得團團亂轉,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綃綃,你要出去嗎?我來幫你……」
我急忙回頭看去,卻見黑暗中正站著一個瘦高的身影,依稀就是腦袋永遠不開竅的羅小宗。
「快點,托住我,時間要來不及了。」真是來得太及時了,我毫不客氣地一把將他拽過來,踩著他的肩膀往上爬。
羅小宗使出吃奶的勁,終於顫顫微微的將我托上牆頭!
「小宗,把手給我。」我騎在高牆上,朝羅小宗伸出手。他卻目光迷茫,神色躊躇。
「小宗,快一點。」我高聲催促他。
羅小宗臉如苦瓜,壓抑的回答:「教官說過,如果被抓到半夜外出,會記大過!就沒有畢業證了……」
我耳邊立刻響起一個炸雷,這該死的傢伙,為什麼要提醒我這個?
而且一向不開竅的羅小宗,怎麼在這當口變聰明了?我嚇得覺得兩腳虛軟,差點從一頭牆上栽下來。
我為什麼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妖怪,做到這種地步?
可是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我爬出牆外,並且拽上了極不情願的羅小宗墊背。
我們踏著如水的月華,沿著崎嶇的山路,往那天休息的地方跑去去。
如果沒有猜錯,送親的隊伍應該還會走上次的老路。
不過這次沒有教官帶路,我們繞了幾個圈子才找到了地方,剛剛藏在長草中,羅小宗腕上的兒童防走失手錶就發出了尖利的報時聲。
十二點整,子時到了。
似乎平地捲起一陣陰風,讓人冷得頭皮發麻,可是周圍的長草卻紋絲未動。
接下來自遙遠的樹林中,搖曳出幾簇青綠色的火焰,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靠近。
羅小宗似乎也有些恐懼,緊緊的抓著我的胳膊,掐得我皮肉生痛。
那火焰越燃越亮,越來越近,只見一隊奇形怪狀的小妖怪,扛著箱子,提著燈籠,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
中間有一個穿著紅衣,打扮像是新娘的人,正垂首走在隊伍中間。
一切都和上次一樣,我抓了一把亂草,掩蓋住了我和羅小宗的口鼻,眼看著奇形怪狀的腳從我們面前踏過。
那幫扛著箱子的小妖一一走過,卻有一雙只穿著一隻鞋的腳停在了的面前。
「鞋啊……我的鞋……找到了嗎?」頭頂傳來飄飄忽忽的問話聲。
我急忙抬頭一看,卻被驚得差點坐在地上。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少女新娘的臉,她的五官雖然精緻小巧,但皮膚卻如木頭般布滿了暗暗的紋路。
銀色的月亮的光輝撒在她的臉上,皮膚中沒有半點人的生氣,倒像個大號的人偶。
只有一雙眼睛,靈動而美麗,像是黑色琉璃嵌成。
不知為什麼?我緊接著就平空打了個寒戰。
「鞋啊……」她說話的時候,嘴巴動也不動,朝我伸出指節分明的手。
「我、我沒有找到……」我結結巴巴地回答她,來的時候想好的各種方法,現在早就被嚇得煙消雲散。
「怎麼辦啊……」她木然的臉上竟現出悲哀的神色:「如果沒有鞋,我就翻不過這座山……,婚禮只能取消了。」
我看到她傷心的模樣,竟有些憎惡自己的無能。
她說完就蹲在地上,抱膝哭了起來。哭聲淒婉而哀怨,在清冷的山風中迴蕩。
「喂,你不要傷心了,趕快再去做一雙鞋,天下的男人那麼多,我看看能不能再幫你找個好老公,我認識好多妖怪,還有法力高強的大妖怪哦……」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說出的話也混帳無比。
「不,不行……」她捂著臉小聲抽泣:「我就是喜歡那個人,除了他,我誰也不嫁……」
這感人肺腑的話一出口,立刻襯托得我愈發的卑鄙無恥。
但是一直在一邊看熱鬧的羅小宗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撲了撲身上的草屑,幾步走到她的面前。
「姐姐,是不是有鞋就可以?」
妖怪新娘聽到這話,仿佛看到一縷希望,抬起印度甩餅般的臉,充滿企盼地望向他。
羅小宗一彎腰,就把腳上草綠色的軍鞋脫了下來,雙手遞至新娘的面前。
「這樣的鞋,可以嗎?」
「喂!」我一把拉開羅小宗這個腦袋進水的白痴,「你這是膠鞋,人家要找的是繡花鞋,怎麼能一樣?」
可是我話音未落,妖怪新娘就已經歡天喜地的從羅小宗的手裡接過鞋,急急忙忙地往自己的腳上套。
我連忙上前阻止她,生怕她頭腦發昏:「這鞋行嗎?你不是要找你的繡花鞋?」
「不沒事的……」她幸福地朝我含羞一笑:「只要能翻過這山,什麼鞋都行……」
「你、你穿著這個上路,不會離婚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的烏鴉嘴又不受控制的自動工作。
不過還好她似乎不明白什麼叫做離婚,只是開心的對我揮手,「我的新家,就在S大旁邊,記得過來看看我……」
說完,她就緩緩的沿著山路漸漸遠去,去追那行送親的隊伍了。
不知為什麼?
我竟覺得她的身影,在我的注視下慢慢變小,最後竟變得比地上的草還矮了幾分。
或許,是在這白色的月光下,產生的錯覺?
我納悶的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卻發現穿著大紅衣服的小小新娘已經消失不見,
空餘滿地耀目的清輝,和浮動的和煦的微風。
羅小宗捐出一隻膠鞋,走起山路來格外艱難。
後來我們倆不得不對右腳那隻唯一的鞋採取共產制,我穿一會兒,他穿一會兒,才總算從山裡走了出來。
當我們攙扶著回到軍營,爬過那堵高牆,摸回宿舍時,才第一次發現共產主義確是十分美好。
而這晚過後,老黃的病,竟也奇蹟般的不藥而愈,並且興致勃勃的參加企盼已久的射擊訓練。
但是他拿到槍的第一動作,就是倒轉了槍托,往我的頭上砸去。還好周圍的同學眼疾手快拉住他,才使該猛士故意傷害未遂。
我坐在地上,按著被他嚇得起伏不定的心臟,耳邊迴響起教官的話。
確實,這是真槍啊!
即使再舊再破,即使裡面沒有子彈,用來當棍子耍威力也是極其可觀的。
與遊戲裡那些虛假的先進武器,確實不可同日而語!
餘下的半個月波瀾不驚,再也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殘酷的軍訓終於宣告結束。
就在我們像是逃犯一樣,被敞蓬吉普車拉往學校之時。
坐在我身邊的老黃,居然神采奕奕的從兜里掏出一個紅色的東西,在手裡開心的把玩。
「這是什麼?」我好奇的湊過腦袋,老黃拿著這種小東西,簡直就像張飛繡花,讓人看了身上發麻。
「是只小船啊……」老黃托著小玩意兒,「這是拉練那天我在草叢裡撿到的,好看吧?回去送給惜惜。」
我一把搶過那個小小的,跟大拇指差不多大的東西,仔細的端詳。
是紅色緞子做的精緻的玩意兒,上面還繡著一朵美麗的花,這不就是那個新娘的繡花鞋?
原來她的鞋竟然這么小嗎?怪不得我百尋不獲。
「給我。」老黃一把搶過精美的小鞋:「我還要送人呢!」
我見了苦笑兩聲,還是不要送比較好,想到老黃前兩天來勢洶湧的拉肚子,不由為他的豆腐女友暗自捏了把汗。
後來這次的紅鞋風波就被我完全的忘到腦後,直至一天晚上,雙魁和我們去S大那邊出名的飯館一條街聚餐。我竟然在一個專門賣婚慶用品的商店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僵硬面孔。
她正站在她的老公身邊,朝我溫馨的笑。
我急忙一把就推門走進商店,讓售貨員小姐把擺在櫥窗里的唐裝喜慶娃娃拿給我看。
「唉呦,陳子綃,你這麼著急結婚啊?」雙魁見狀打趣我。
「結婚?綃綃要結婚了嗎?和誰結婚啊?」羅小宗也跟著絮絮叨叨地問。
我無心理他們,把木雕的新娘娃娃拿在手裡,掀開了她層層疊疊,繡著花的綢緞裙子。
只見它左腳穿著美麗的,做工精巧的繡花鞋。而另一隻腳則赫然的套著,
一隻奇怪的,軍綠色的膠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