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室1
2024-10-02 19:11:57
作者: 多多
回到學校一周之後,我最後一次穿上迷彩服,戴上草綠色的軍帽,在鏡子前左照右照,端詳自己矯健的身影。
當生活中沒有了揮汗如雨的訓練,沒有了嘹亮的口號,沒有了蹩腳卻震耳欲聾的軍歌,我竟覺得沒來由的空虛起來。
軍訓充實而美好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雖然訓練伊始痛不欲生,但是真正要面臨結束,才發現自己竟對部隊中青春激盪的生活,滿懷依戀。
「少奶奶,你好沒好啊,還要照多久的鏡子?」走廊里傳來老黃彪悍的嗓門,水泥地面隨之抖了幾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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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馬上就過去!」我最後正了正帽子,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宿舍的盥洗室。
老黃帶著羅小宗和飯桶,正站在走廊里在不耐煩地等著我我:「你可真是臭美,跟個女生似的,不就是全班同學照個集體照嗎?至於打扮這麼久?」
對了,我忘記說了,因為今天是軍訓的最後一天,閱兵儀式之後,照例每個班都要合個影,留下矯健英姿。
現在我就跟著老黃,帶著萬年跟屁蟲羅小宗同學,匆匆忙忙地往學校的大門前趕去。
雖然頭頂驕陽似火,我卻仍覺得身邊寒氣森森,羅小宗板著缺乏表情的臉,正緊隨我的左右。
而被他周身散發的倒霉氣息吸引過來大妖小怪,並沒有因為陽光強烈而稍有收斂。
「羅小宗,你也要去?」我小心翼翼地問他,順手打掉了趴在他肩膀上的一條鼻涕蟲。
「當然了,這是我第一次照集體照。」羅小宗躍躍欲試,嘴邊笑出了兩個大大的括弧:「班長說我雖然是借讀,但怎麼說也是班級的一份子,所以讓我一起照。」
我沒敢再說話,想當初羅小宗因為要辦理出國手續,高中的畢業照有幸缺席,同學們合影時歡欣的深情令我至今無法忘懷。
因為羅小宗一向陰森而邪門,全班同學都不想將來垂垂老矣,回憶自己美好的青澀年華時,要想起這詭異的一幕。
只希望這難得的軍訓留影,不要出什麼狀況就好,我邊走邊在心底默默祈禱。
但是老天爺仿佛一直和我作對。
等我們在學校的大門前擺好姿勢,站好隊形,嘴裡喊著茄子,對著鏡頭微笑之時,站在三角架前照相的攝像師突然臉色發白,手腳顫抖,居然久久按不下快門。
「怎麼回事?是不是相機壞了?」美女班長急忙的跑過去看,但是她只望了鏡頭一眼,就也跟著臉色發青,渾身顫抖,連平日端莊的姿態都維持不了。
我一看這情況就知道不妙,快步衝出人群,跑到照相機前看屏幕。
只見單眼相機的液晶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合影的學生身後的背景,根本就不是學校修建得富麗堂皇的大門,也不是造型別致的體育館。
而是一團黑色的,化不去的濃霧,濃霧深處似隱藏著無數張青白的臉孔,還有幾個調皮的小妖怪正吐著舌頭對鏡頭比著「V」字。
這哪是軍訓合影,簡直就是標準的靈異照片。
「小宗,」我朝羅小宗揮了揮手:「你過來一下!」
羅小宗聽話地朝我走過來,然而他剛一脫離隊伍,那濃重的黑霧就逐漸淡去,金光燦爛的大門又重新出現在鏡頭裡。
果然,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綃綃,叫我過來幹嗎?」羅小宗走過來,面帶疑惑地撓腦袋。
我翻了半天,從褲兜里翻了一張紙符,一揚手就貼在他腦門上,「把這個貼上。」
「為什麼我要貼這個?」羅小宗還沒有傻透,拼命地叫嚷,「這樣我的臉就被擋住啦,我還怎麼合影?」
「小宗,你不知道,現在這個時髦,我是為你好。」
「啥叫時髦?」
「就是非常英俊,好看的意思。」
這次羅小宗聽懂了,乖乖地任我拉著他的手,回到隊伍里。
「現在可以照了,您抓緊吧。」我朝站在照相機旁,已經嚇得傻掉的攝像師高興地比了個「V」字!
攝像師戰戰兢兢地再次看了一眼鏡頭,臉上的表情果然放鬆了很多。
但是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拉著我們班班長的胳膊,不停地問:「你們真的是大學生嗎?剛才過來的那個學生,他到底是怎麼考上的大學啊?」
就這樣,我們班的詭異的軍訓紀念照新鮮出爐,在學校的公告板上著實風光了幾天。
羅小宗貼著紙符,穿著颯爽軍裝的照片,站在人群中的留影,完全搶了其他班級合影的風頭。
開始的幾天,大家都盛傳那是一張靈異照片。後來被我們班的人信誓旦旦的證明了那貼著紙符的確實是個活人時,前來我們十二系參觀羅小宗的人頓時暴增,差點擠破了教室的大門。
更有好事者用麥克筆在櫥窗上批註了兩個極其貼切的字——軍魂!
並且畫了一個箭頭,直指羅小宗,終於造成了羅小宗繼新生球賽事件後的第二次轟動,風頭一時無兩。
但凡事皆有兩面,雖然軍訓合影順利過關,不過接踵而來的就是我再次被周遭的人視為異類。
自從合影時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給羅小宗貼紙符以後,我們班同學就迅速的分成了兩派。
唯物派和唯心派!
唯物派認為,我一定有非常不幸的遭遇,譬如小時候被豬親過之類,導致我大腦構造異於常人,所以才動不動就有驚人之舉。
而唯心派則表示,我這樣的人,就是標準的漫畫書還有鬼故事裡經常出現的靈異少年,能夠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妖怪異類,所以最好敬而遠之。
這讓我想起了高中學的政治課本,哲學果然無處不在,並且圍繞著物質和精神進行永遠沒有結果的爭論。
其實他們分班分派,天天唇槍舌戰我倒是毫不介意,最令我介意的是站在唯心陣營的竟然全都是女生。
本來還有幾個女孩子被我的外貌迷惑,時常與和我聯絡感情,幫我寫寫作業,晚上發發晚安微信之類的。
可是現在她們看到我,無一例外地撒腿就跑,好像生怕我會掏出個奇怪的東西貼在她們的額頭上。
「少奶奶,不要緊,還有兄弟我呢。」這天不知是第幾個女生藉口逃跑,老黃竄出來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夠意氣的安慰我。
我悲哀地望了一眼他的醜臉,只覺得被形容得旖旎美麗的青澀校園之戀,離我越來越遠。
「啥也別說了……」老黃假裝痛哭流涕,「我已經和咱們班的男生們說好了,我們絕對不會像那些女生一樣孤立你,你雖然精神不正常……」
等等!我聽著怎麼不對勁?
「你到底是怎麼和他們說我的?」我一把掐住老黃的脖子,咬牙切齒地質問他。
「沒、沒什麼啊……」老黃明顯心虛氣短,一不小心就吐露了真言:「就是說你小腦發育不全,大腦發育過緩,我們身為新世紀的大學生,不該歧視殘障兒童……」
我只覺眼前金星亂冒,意識漸漸飛出了腦海,只有老黃的嘴在不斷上下翻飛。
完了!完了!
誰能告訴我?
為什麼我會在這酷熱的盛夏中,聽到落雪的聲音。
這件事讓我更進一步認識到,人生總是在通過不同的側面向我們展現它的不盡人意。
而痛苦重重地壓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它的分量越重,我們就越越深入到生命之中!
此時我一邊哀聲嘆氣,一邊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因為這個倒霉的學期轉眼告終,明天就是我企盼已久的暑假了。
想到一回到家裡,就有老媽為我特意準備的香噴噴的雞湯,這些天積累的抑鬱就一掃而光。
「少奶奶!」我正在裝箱,只聽耳邊「咣」的一聲悶響,大門被老黃一腳踢開。還好我反應敏捷,抱著書打了個滾,總算沒有被夾到門後。
「你要殺人啊!」
我剛剛罵了他一句,他就嘿嘿的傻笑不停。接著朝我眨巴著狡猾的小眼:「我是來問問你,想不想打工啊?」
打工?這倒是深得我意。
自從來到大學,我的錢包就被各種名目的收費進行了瘋狂大放血,現在已經隆重下崗。
因為我兜里的錢已經少到根本用不著它出場。
「去打什麼工?」
「就是做你每天都要做的事,容易得很……」老黃說罷,還不忘朝我邪魅一笑。
我望著天花板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是吃飯嗎?」
其實還有兩樣,我沒好意思說。
老黃的臉立刻由紅轉青:「你是豬變的嗎?是捉妖怪,妖怪啊!有家大廈晚上總有妖怪溜達,大廈的老闆通過別人找到了我,想要找人解決這棘手的麻煩。」
果然自動送上門來的,從來就沒有好事,我的頭立刻搖得像波浪鼓。
老黃伸出兩根手指,在我眼前比劃了一下。
「200塊?打死我也不會去。」我依然堅決無比,我非君子,但也不能為金錢折腰。
「笨,是兩萬啊!」
「那、我要考慮一下……」嘴上雖然猶疑,我卻已經一把握住了老黃的雙手,頻頻搖晃。
我果然是小腦大大,大腦小小,行動總是如此誠實的出賣了我。
不過,為了兩萬塊錢,誰還要當什麼固窮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