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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妖親1

2024-10-02 19:11:45 作者: 多多

  短暫的寒假轉瞬即逝,當冰雪消融,迎春初綻之時,我和老黃就迎著和煦的春風,雙雙去重修班報到。雖然我申請的是緩考,可以省下一筆重修費,但是學校是不會為我一個人單印考卷,單開考場的。

  所以我不可避免的,要和所有高數掛科的同學一起考試。

  現在我就一邊領略著春日的暖陽,一邊打著哈欠和老黃坐在一起聽課。

  講課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此時他正自信滿滿的慷慨陳詞,「大家對高數不要有畏懼心理,只要上了我的課,保證你們補考全都能過,我教的學生還沒有一個補考過不了的。」

  他布滿褶子的老臉開始在我的眼中赫赫發光,仿佛讓我看到了不交重修費的美好生活。

  「據說這就是數學系出名的雙簧政策。」老黃一邊忙著給豆腐女友發簡訊,一邊傳播謠言,「一個抓,一個放,重修費就像滔滔江水,滾滾而來。」

  老黃的話匣正宛如波濤滾滾,連綿不絕,前面的同學就傳過來兩張考卷。

  隨堂測驗!

  

  真是太狠了!我一邊答題一邊暗罵,在大學裡還槁突擊考試,連記滿了公式的小抄都無法隨身攜帶。

  一周以後,我和老黃就有幸被數學老師叫到了教研室,他手持兩張考卷,臉色青白:「這是你們答的?」

  我們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一起點了點頭。

  「完了,這次把話說早了,沒想到會遇上你們倆……」

  老頭說了一半,我的心就已經涼了半截,可憐巴巴地說:「老師……」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不要緊,把老師劃的重點記住,還是有希望通過的。」

  這意思是不是要變相透題給我們?

  結果這個學期好像在一轉眼就匆匆而過,我拼命的死記硬背課堂上講的題,居然莫名其妙的通過了期中的高數補考。

  隨著夏日的來臨,氣溫越來越高,校園中草長鶯飛,一片繁榮景象。

  我剛剛考完試,第一次有心情欣賞六月的陽光,身後永遠跟著妖怪大部隊,帶著天然冷氣的羅小宗就滿臉迷茫的走了過來,手中還捏著一張薄紙。

  「綃綃,這是什麼意思?」

  又是哪個腦袋灌水的把通知給了羅小宗?

  我一把搶過通知單,只見上面言簡意賅的寫了幾行大字,居然是讓全體新生明天到操場集合,要開軍訓動員大會。

  我看到那幾行字,只覺眼前電閃雷鳴。

  天啊,怎麼這麼倒霉?剛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就一腳又踏進了深淵。

  我一直對大學的軍訓有所耳聞,據說和高中小規模的訓練不可同日而語,完全是魔鬼集中營的待遇。

  「綃綃,綃綃,啥叫軍訓啊?」羅小宗依舊不依不饒的問。

  這次我沒有沖他發脾氣,一把抱住他就開始哀嚎,實在是感懷身世,不能抑止。

  羅小宗愣了一下,因缺乏日曬而蒼白的臉,立刻嚇得白中透青,也跟著我沒命的哀叫起來。

  直到老黃和豆腐小姐吃完了午飯從食堂回來,才把我們倆拉開,「幹什麼呢?跟哭喪似的?」

  「老黃啊……」我一把鼻涕一把淚,「要軍訓啦,據說訓完了都像從剛果回來一樣,天黑都不敢上街。」

  老黃拿過通知單,也面色潮紅,手腳顫抖。

  「聽說還要去兵營住啊,那裡方圓十里,連雞都沒有一隻……」我還在拼命的訴苦,就聽到老黃爆出一聲興奮的狼嚎。

  「太好了!哥們我就等這一天呢,終於能摸到真槍啦!」

  竟然快樂得溢於言表。

  果真一個軍訓,兩種心境!我見和老黃沒有共同語言,就爬到床上畫符去了,只有羅小宗一個人呆立在宿舍中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黃,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雖然我萬分不願,軍訓的腳步還是像坦克的履帶一般,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毅,轉眼就把我卷了進去。

  先是各門功課提前考試,再是迷彩服被陸續發到了手裡。

  最後我們這幫頭髮稍長的男生,就像綿羊一樣被抓到理髮店去剃頭髮。導致學校里幾乎倒閉的理髮店立刻人滿為患,裡面坐不下,就到大街上理。

  剛剛剃完一個,第二個馬上就接上,瞬間形成流水線作業,聲勢之浩大,蔚為壯觀。

  結果只要稍有微風,校園裡就沒有人敢張嘴,生怕一不小心就中了大獎,有幾根隨風飄落的青絲進肚。

  「我要小貝的胭脂魚髮型。」雖然要剃短髮,我仍賊心不死地捍衛形象。

  「什麼胭脂魚啊?俺只吃過平魚,平魚很好吃的。」惜哉面貌樸實的打工妹嘴裡念叨著美食,將我留到了耳後的秀髮剃得精光,與平魚宛如孿生兄弟。

  不過等我穿上迷彩服,才終於找回了一點自信,鏡子裡的我,終於被英氣勃發的軍裝,掩蓋住了那不男不女的長相,完全變成了一個帥哥。

  當晚樂得我抱著鏡子笑了半宿,第二天迷迷糊糊的就爬上了部隊的敞蓬大卡車,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被運往處於山區的部隊。

  羅小宗仍興奮不已,上竄下跳,「綃綃,這就是軍訓嗎?太好玩了。」

  我無力跟他解釋,好玩?這只是個開始,後面有你受的。

  在美麗的朝陽中,十幾輛卡車承載著千百號學生,絕塵而去,浩浩蕩蕩地前往軍區。

  而這滾滾紅塵之中,還有羅小宗身後的,腿腳矮短的小妖怪們,連蹦帶跳,鍥而不捨的撒腿狂奔。

  待抵達宿舍,我們立刻叫苦不迭,床上只有薄薄的木板,涼蓆下連褥子都沒有一張。

  在這樣的床上睡覺,難保第二天不會滿身淤青。

  可是苦難卻遠遠沒有結束,狹窄的房間,轉眼就又被塞進來四個外系的學生,足足擠了八個人。

  還有教官為每個宿舍演示他們那高超的疊被技巧,硬是能把一張鬆軟的被子,給疊成有稜有角的磚塊。

  這算是進步還是退步?算是適應人類生活需要,還是違反自然規則?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研究。

  至此我的生活,就開始了一百八十度的驚天逆轉。一天所有的時間都被用到踢正步,練隊形上面。

  餘下的短暫休息時間,我們都用在對付那祖宗般的棉被上面。以板凳壓之,課桌擠之,力圖使它變得和青磚一樣堅硬無比,且稜角分明。

  而我那些隨身攜帶,片刻不離的紙符,則被束之高閣。

  或許因為軍營里殺氣太重,妖怪們都不敢出來騷擾人類,連羅小宗身後跟著的大部隊也隨之縮水。

  但是所謂,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我現在的鬥爭目標,已經轉移到驅趕夜夜光顧的蚊子;與其他連的兄弟,在食堂流血流汗的肉搏上;以及更可怕的,與火熱天氣的艱難鬥爭中。

  其戰況之慘烈,一言難盡。

  而在這非人的軍訓中,唯一仍悠然自得的人士就是羅小宗。

  他在第一天走方陣的時候就因為分不清左右而被罰站,第二天又因為報錯數而被罰跑,第三天教官終於覺悟了,認為人不能和造物主一直斗下去。

  乾脆順其自然,讓他去後勤報到,負責我們訓練時的飲水補給。

  結果他又扛著水桶在軍營里迷了路,足足轉了一整天之後,還是別的連的教官發現了他,好心將他送了回來。

  最後教官實在忍無可忍,只好讓他在場外觀摩其他人訓練,時不時的還要看看他有沒有到處亂跑。

  「他真的是大學生嗎?」休息的時候,年輕的教官悽慘地問我們班的同學,「他到底怎麼考上的大學啊?」

  我立刻黯然垂首,無語凝噎。教官啊,難道你沒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何況是人?

  在忙忙碌碌之中,轉眼間軍訓已經進行了一半。

  由於手機被禁止使用,老黃異常思念他留在本校訓練的豆腐女友,時不時的冒兩句花痴的話。

  而且更為悽慘的是,令他魂牽夢縈,刻骨銘心的槍,現在連個影都沒見到。按照他的說法,每天就是變著法兒學走路去了。

  終於在半個月過後,我們的走路訓練終於告一段落。

  「今晚十二點,在操場集合。」教官底氣十足的喊,「要進行遠足拉練。」

  我一聽這話,登時兩股戰戰,據說這是最無人性的一項訓練,要徒步穿過大山,足足走一個晚上。

  「綃綃,啥叫拉練?」羅小宗依舊好奇的問。

  「嘿嘿嘿……,是個很有趣的遊戲……」我幸災樂禍地看著傻呼呼的羅小宗,眼見這次他也無法倖免,終於令我的心理稍微平衡。

  當晚夜風涼爽,而一向喜歡發問的羅小宗居然非常難得的閉上了聒噪的嘴,認真的聽教官逐一講拉練的注意事項。

  教官訓話之後,我們這一行壯觀的隊伍,就背起鋪蓋,拎著水壺踏上征程。

  這是我們半個月來,首次走出軍營的大門。

  雖然只是半夜爬山,學生們也格外興奮,一路上小聲的議論著,唧唧喳喳地說個不停。

  可是越往前走去,我的話就越少。

  夜色中的樹林,影影憧憧,似乎暗藏了很多雙詭異的眼睛;長草中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音;狹窄的土路邊,偶爾會有面目不清,匆匆路過的行人。

  這幽暗而深沉的山林中,似乎隱藏著無數的妖。

  我小心的走路,偶爾有一隻乾瘦的手從樹枝上伸下來向我要東西,我都裝做沒有看到。一旦答理它們,在這樣的荒郊野林里,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就這樣走走停停,我時不時的和身邊的同學說兩句玩笑話分散注意力,終於走完一半的路程。

  我們已經爬上了半山腰,只要翻過山頂,就能抵達集合的地點。

  明月緩緩西行,轉眼行至中天,已經是深沉的午夜。領隊的教官互相商量一下,決定讓我們原地休息一下,積攢體力後再翻越山脊。

  雙腿走得又酸又漲,休息的命令一發出來。我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根本不想再挪動一步。

  「少奶奶,去不去廁所?」老黃爬過來問我,臉上掛著不正經的壞笑。

  「嗯?這裡有廁所嗎?」

  「你是豬啊,遍地都是啊,都是男生,怕什麼?」

  雖然我不是很想去,但是還是被老黃拽走了,走了一半我才想到,他估計是一個人害怕,才如此熱心的拉我墊背。

  結果老黃忙著在草叢中出恭,我還要給他把守望風,再一次深刻體驗到友情的精髓。

  就在我百無聊賴的坐在石頭上發呆時,安靜的荒山深處,竟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似乎有十幾個人之多,正踏著長草,快步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難道是教官發現我們脫隊,特意找到這邊?

  我站在石頭上,手搭涼棚,好奇的向山路上望去。

  只見朦朧的山霧中,正走來一個奇怪的隊伍,前面有一個僕人打扮的人打著昏黃的燈籠。他的身後跟著的是幾個長著犄角的小妖怪,背著沉重的箱子,正飄飄乎乎的走了過來。

  「哎呀,少奶奶,咱們回去吧。」老黃解決完內急,立刻朝我大喊大叫。

  「閉嘴啊……」我飛快的爬到他身邊,將他的臉按到長草之中。濕漉漉的草葉鑽入口鼻,掩蓋住了我們溫熱的呼吸。

  只見奇形怪狀的腳,從我們的面前一一踏過。

  有長著三隻腳趾的腳;有長滿鱗片的腳;還有像木棒一樣,無法彎曲,僵硬的跳著的腳。

  中間只有一個人的腳比較正常,腳上穿著紅色的繡鞋,似乎屬於一個女人。

  腳的主人好像發現了我們,那雙繡著花的鞋在我的眼前稍作停頓,就又緩緩走遠。

  大概十幾分鐘之後,這行奇怪的隊伍才終於走遠,山風清冷而寂靜,再也沒有了聲息。

  我嚇出一身冷汗,手忙腳亂的從草叢中爬出來。

  只見四周恢復成一片漆黑,燈籠的光芒已經消失不見,只余銀白色的月華。長草中秋蟲鳴叫,靜謐安寧,好像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少奶奶?這是怎麼啦?」老黃也從草地上爬起來,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我們趕快回去,然來不及集合!」

  我跟老雙雙黃歸隊,背起行囊,再次踏上征途。看它們的打扮,怎麼像是哪戶人家在嫁女兒?

  但是那行奇異的隊伍之中,明明沒有一個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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