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二部 妖童5

  因為平日我就是一個疏於運動的人，僅有的愛好就是吃雞和睡覺，懶惰的惡果終於在此時顯現出來。

  上半場剛剛開始幾分鐘，我就差點跑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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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上跳躍著的白色足球，仿佛離我一個世紀那麼遙遠，任我竭盡全力，東奔西突，連它的邊兒也挨不到。

  「大家堅持住，只要不讓他們進球，我們就不算輸！」老黃倒是精力充沛，一邊搶著球還不忘給我們這些幾近休克的隊員打氣，只是他的標準一降再降，已經不知底線是何物。

  比賽又過了十幾分鐘，在如火秋陽的炙烤下，我已經大汗淋漓，體力嚴重透支，眼前金星飛舞。

  我滿懷企盼，隔著半個足球場，遙遙望向老黃。

  暫停啊！為什麼不叫暫停？我可不想自己的小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丟在了球場上。

  可是老黃卻又誤會了我的意思，竟以為我是在鼓勵他衝鋒陷陣。直如塞萬提斯筆下提著槍的唐吉坷德附體，東一奔西一突地滿場跑著搶球。

  由於老黃髮起了驚人的突擊，我們這些苦命的隊員唯有盡力配合他。一個個都累得魂飛天外，臉色青紫，其中痛苦不能言說。

  就在我疲於奔命，氣喘如牛，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親生爹媽之時，突然一個清晰的聲音穿到我的耳朵里。

  「綃綃——，接球！」

  依稀是羅小宗的呼喚。

  我急忙向他看去，只見羅小宗正帶著招牌傻笑在朝我招手。接著他飛起一腳，白色的足球就像暗夜的流星，帶著耀目的光芒滑過湛藍如洗的天空，直往我的懷裡撲來。

  這是今日和足球的首次親密接觸，我不由熱血沸騰，激動萬分。

  急忙用胸口停住飛過來的球，它就像馴服的小鹿般依偎在我的腳下。

  「綃綃，射門，射門啊！」

  我緊張至極，腦海中一片空，一聽到這聲音，居然完全不假思索，卯足全力，一腳就把腳下的球踢向羅小宗身後的球門。

  足球越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圓弧，迅捷的掠過過守門員的防守，瞬間便飛進了球門。

  周圍立即變成死寂般的沉默，似乎所有的觀眾都被這記瀟灑飄逸的射門震懾住了心魂。

  我愣愣的看著尚在球門裡滾動的足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射門了嗎？這個利落而漂亮的球確實是我踢的嗎？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麻木的疼痛，似乎不是在做夢！

  我擺出電視上看到的球星的POSE，張開雙臂，興奮地往羅小宗的方向跑去，第一次覺得他的傻臉這麼可愛。

  「進了！我們進了！」我激動地抱住羅小宗乾瘦的身體，胸腔中是壓抑不住的快樂，仿佛自己那短暫而激昂的青春，在這一瞬間盛放到了極至。

  而羅小宗比我更加瘋狂，居然掙脫我的懷抱，猛地脫下了身上的球衣，露出直追排骨的身板，揮舞著球衣在足球場上瘋跑。

  我剛剛要出言阻止，卻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第看著一片又一片的黃紙符從他的球衣中竄出來，宛如蝴蝶般隨風飛舞，要多丟人有多丟人。

  然而這短暫的沉默過後，突然耳邊響起震聾發潰的笑聲，滿場的觀眾居然同時爆出哄堂大笑。

  強烈的笑聲似炸藥引爆，幾乎要把整個體育場掀翻。我好奇地望向四周，居然幾個前排的學生已經笑得滿地打滾，仿佛癲癇發做。

  真是沒見過大場面，進個球而已，至於樂成這樣？

  然而我剛剛對這幫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露出鄙夷的表情，就突然覺得後腦一痛，似乎有人給了我一個狠狠的爆栗。

  「哇，這是幹嗎？」我怒氣沖沖的回過頭，卻見老黃正如狼似虎般盯著我，雙目幾乎噴出火焰，並難得的叫了一次我的大名。

  「陳子綃！你看看你把球踢到哪裡去了？那是我們這邊的球門！」

  怎麼會這樣？我這才看清球門前呆若木雞的守門其員，依稀有點面熟，似乎確實是我們系的戰友。

  怪不得羅小宗會那麼容易得到球？怪不得身為後衛的他竟對方的離大門如此之近？怪不得在我射門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上前阻攔。

  原來如此！

  我的臉由紅轉白，自快樂的顛峰跌倒了絕望的深淵。在一陣強過一陣的笑聲中，恨不得像項羽一樣自刎於烏江。

  而身為罪魁禍首的羅小宗，完全沒有發現這個驚人的錯誤，仍面帶得意的笑容，揮舞著麻杆般的雙臂，在球場中央陶醉的奔跑。

  完全沉浸勝利的喜悅中。

  接下來我和羅小宗雙雙被換下場，即便坐在冷板凳上，仍有人不斷在我們背後指指點點。

  「綃綃，我們做錯了什麼了嗎？」羅小宗好奇的問道。

  「滾！離我遠點！」我被他氣得幾乎氣絕，要不是這個白痴亂叫喚，我怎會一時糊塗，把球踢到自家的球門裡？

  「我們不是進了球嗎？為什麼還要罰我們下場？」他仍不依不饒。

  「閉嘴，再說話我就殺了你！」

  這次他倒是識像，估計是感受到了我蓬勃的怒氣，非常難得地閉上了聒噪的嘴，可卻依舊滿眼迷惑的望向球場。

  半小時之後，球賽宣告結束。由於我和羅小宗如夢似幻般的自殺一擊，全系的氣勢大滑，最後以0：3負於七系。

  三個？原來這就是那個小孩想要表達的意思？

  當裁判吹響了口哨時，我終於豁然開朗。原來它是在好心的告訴我，這次比賽我們會輸三個球。

  而我居然會為了這麼一點小小的暗示庸人自擾，如臨大敵般畫了半個月的紙符，十足像個白痴。

  由於我們系的轟動性表演和驚人的輸球數，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

  老黃足足有半個月沒有理我和羅小宗，而每天上課的時候，其他的人也把我們倆當作全系的恥辱。一看到我們就個個鼻孔朝天，面帶鄙夷，仿佛像對待階級敵人，恨不得在我們倆的身上穿幾個透明窟窿。

  不過本土塞翁有句名言：福兮，禍相倚！禍兮，福相隨！

  終於在第二輪比賽的時候，被我這條鹹魚，抓到了難得的翻身機會。

  每天在其他系的學生練球的之時，我都會拿著筆和本子到處去找身穿紅衣的小男孩，對他施以利誘，讓他預測下次的比賽，並把每場比賽的結果提前透漏給我們系的學生。

  結果在為期一個月的足球賽里，到處能夠看到十二系的人豪情萬千地在學校里拉人打賭的場面。

  少則贏一個雞腿，多則贏一頓大餐。

  最後全系同學在滿嘴流油，體重飆升之時，終於原諒了我和羅小宗的愚蠢過失，總算讓我擺脫了在以後的四年中被人活活踩死的命運。

  雖然得到了人民的諒解，我還是品嘗到了「一球成名」的滋味。

  在校園裡人氣飆升，光榮的晉升為年度十大風雲人物。

  以前走在校園的路上，因為長相酷似當紅小鮮肉，還有幾個長的很不錯的漂亮女生會偷看我幾眼的，這一直讓我非常引以為傲！

  可是現在只要是個人看我一眼，一張臉馬上就忍笑忍得變了形，偶爾還會有奇怪的話從我的背後傳來，其內容大多都是對我的智商進行抨擊。

  可憐我玉樹臨風的帥哥形象，就這樣活活的毀於羅小宗手中。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古人誠不我欺！

  秋風漸涼，轉眼半個月過去，那場糟糕的球賽已經被大多數學生忘到腦後。

  然而一天上自習路過操場，我卻非常不幸的被體育老師抓去充當苦力。

  「就是它……」老師指著球場旁的一個大號垃圾箱，神色詭異的對我說：「你去找幾個同學，看看能不能把它搬走。」

  我望著眼前與我的腰等高的水泥垃圾箱，立刻感到了人生的絕望。

  他以為我是活驢嗎？

  我剛剛要出言跟他分析此事的荒謬性，老師就不停地嘟囔：「這個垃圾桶太邪門了……」

  「為什麼這麼說？」我一聽到「邪門」二字，立刻來了精神。

  「你不要告訴別人啊，自從十二系那場丟人的球賽以後……」他說到一半，突然看了看我，「嗯？我怎麼覺得你長得很像那個缺心眼的中鋒啊……」

  「不、不，相像的人太多了……」我連連擺手，「你看普京和多比都那麼像了，我有什麼奇怪？老師你繼續說。」

  老師面色惶恐，看了看操場上的落日，緊張的咽了口口水，「我跟你說，你不要到處亂講啊，自從那次比賽以後，無論誰往這個垃圾箱裡扔東西都扔不進去。後來有兩個老師費了好大的力氣把垃圾塞了進去，第二天就被發現全都飛到了外面。就像，就像……」

  「就像有人蹲在裡面，把垃圾往外扔一樣？」

  「對對對！」老師拼命的點頭，末了又問，「你怎麼知道？」

  「嘿嘿……」我微微笑了一下：「天機不可泄露！」

  等到夜風送爽，天色漸黑，我一個人來到空無一人的操場上，彎腰撿起一個石子，瞄準了那個灰色的水泥垃圾箱扔了進去。

  黑色的洞口中，迅速地伸出一個棕色的瘦瘦的爪子，一把接住石子，把它拋得遠遠的。

  果然是它！

  我笑了一下，走到垃圾箱前，伸手在裡面掏了半天，終於在骯髒的角落裡掏出了一團黃紙。

  正是那天我遞給老黃，要他貼在球門上的那幾張。

  看來還是有點用的嗎？

  我拿出準備好的打火機，把那團黃色的紙符點燃。藍色的火焰轉瞬吞噬了符紙，只余幾片紙灰在夜風中飛揚。

  一聲刺耳的歡呼中從身邊傳來，黑洞洞的垃圾箱裡探出一個迫不及待的棕色腦袋，是個骨痩嶙峋，頭大如斗的小妖怪。

  它興奮的看了我一眼，就奔跑著消失在操場的暗處。

  我望著它重獲自由的開心身影，心情也是大好，哼著歌回到了宿舍。

  從此，我們學校就多了一個關於扔不進垃圾的垃圾箱的校園傳說。

  或許，製造傳說的，原本就是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