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妖童4
2024-10-02 19:10:50
作者: 多多
我放好球,鎖上倉庫的門,男孩也挪著緩慢的腳步跟著出來。
「你到底要什麼?」天邊已是暮色沉沉,我停下來,回頭問他。
然而男孩卻始終以一副故作神秘,琢磨不透的眼神看我,他唇邊含笑,似乎在醞釀一個陰謀。
我知道,有些等級很低的妖怪是無法和人類溝通的,它們都僅憑本能做事,就像糾纏著飯桶的倒霉鬼一樣,它的出現,不過因為受到了霉運的吸引。
可是這個孩子總是在球場上出現,又屢次跟著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三個!」它突然舉起三根手指,咯咯地笑了起來:「一共有三個哦!」
它的聲音尖利刺耳,在陰暗的走廊里迴蕩,令人毛骨悚然,而且說完了這句話以後,又像上一次那樣,憑空消失了。
三個?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它在暗示,下一個受傷的會是我?
念及此處,我竟突然感到周圍陰風陣陣,煞氣逼人,嚇得撒腿就跑出了空寂的體育館,宛如一隻被獵人追趕的兔子。
等我回到宿舍時天已經全黑了,我連半分鐘都沒耽誤,一衝進房門就趴在書桌上畫符。
先是翻出了爸爸送我的寶貝硃砂,又小心翼翼的祭出了老黃昔日離別時給我的戰利品——一瓶狗血!據說這是老黃拿著針筒和鄰居家的藏獒搏鬥了兩個小時的戰果。
我沉氣凝神,鋪開黃紙就畫了起來。
因為不知道妖怪男孩到底是為何而來,我只好畫出所有我知道的驅逐咒。
我正全神貫注,就聽飯桶悽慘的哀嚎聲響起:「你們有人去打飯嗎?幫我帶一份?」
吃飯?我哪有那個心思?
一想到陰森森的妖童,我不寒而慄。在性命堪憂的情況下,去食堂的事情早就被我排到了南天門外。
「去找老黃,他有時間。」
「他在羅小宗的鋪上呢,兩個小時都沒有下來了?」飯桶的哭聲更添了幾分悽厲。
我放下手上的浩瀚工程,好奇跑去掀羅小宗的棺材布簾。
首先撲面而來的是一股令人作嘔的腳臭,接著就見老黃打著赤膊,滿頭大汗的拿著一本《足球入門》在給羅小宗講解。
「少奶奶,你替我一下,我要不行了,這裡的空氣比青藏高原還稀薄……」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利落地放下了厚重的布簾,與此同時,就聽見羅小宗絮絮叨叨地問:「什麼叫越位啊?是吃的嗎?為什麼還能製造啊……」
接著是老黃更加悽厲的哀嚎,比飯桶的聲音還要慘絕人寰。
行動不便的飯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上面的情況,知道自己晚飯無望,居然翹著殘腿下了床,一蹦一跳地從儲物櫃裡拿出一隻電鍋。
該君對食物的執著真是可歌可泣,連禁用電器都準備好了。
「這是我從校醫院出來時,拜託同學去超市買的……」飯桶一邊說,一邊燒開了一鍋水,往鍋里下魚丸:「跟你們分到一個寢室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
他得意地炫耀自己在吃飯方面未卜先知的能力,說罷,還往裡面放了點調料和生菜。
我望著他忙碌的身影,和鍋里的沸騰的大餐,一時無語。
飯桶同學啊,你都有力氣去買魚丸和生菜,怎麼就不能自己下去打一趟飯呢?
總之,在球賽的前幾天,我們宿舍每晚都是一副亂糟糟的景象,煮飯的煮飯,授課的授課,畫符的畫符,卻相安無事。
不過後來我們發現飯桶的手藝實在是高超,就捨棄了食堂。而飯桶的花樣也日益豐富,今天涮羊肉,明天下麵條。
終於導致了末日的降臨,那晚我們正圍著鍋燉雞,宿管科的老大媽擺出標準的紅樓夢裡老媽子的POSE,凶神惡煞般端走了我們的電鍋。
「雞啊,我的雞啊!」我絕望地對著遠去的電鍋伸出手:「起碼把雞留給我也好,那可是標準的童子雞,萬里挑一的。」
「嘿嘿嘿,套用一句詩意的話:雞的離去,不知是因為大媽的追求,還是少奶奶的不挽留。」老黃吃飯速度最快,整個宿舍只有他在宿管大媽掃蕩前吃光了,在一邊興災樂禍。
不過雖然揮淚灑別了我的愛雞,卻斷了貪吃的念想,我終於可以專心畫符了。
在最近的練習中,我已經發現了妖怪小孩出現的規律,它總是在正在練球或者剛剛練習完的時候出現。而且它好像不只跟著我一個人,有的時候還會出現在其他人背後,說不同的話。
難道它的出現和我們的比賽有什麼關係嗎?還是它要的東西,只有熱火朝天的運動場上才有?
千頭萬緒,紛亂如麻。在不明就理的情況下,我唯有揮汗如雨,埋首畫符,不管它為何而來,我都要令它沒有半分可趁之機。
時光飛逝,轉眼便是秋涼氣爽,新生足球賽在高照的秋陽中響亮開鑼了。
我們系由於排名較後,被分到最後一組比賽。更因為我在暗中搗鬼,分了點零食給夾雜在秋風和落陽中的小妖怪,老黃抽籤時摸到的居然是已經被羅小宗修理得缺兵少將的七系。
第一天看完第一組的比賽,老黃仰天長嘆:「咱們能得第三就不錯了。」
第二天看完第二組的比賽,老黃再次仰天長嘆:「咱們能得第五就很了不起了。」
第三天他絕望的看了我一眼,連嘆氣的力氣也無,「少奶奶,按照我的估計,咱們系一定是在七名開外……」
而我所關注的,卻並非球場勝敗,而是球場上紅衣妖童的身影。
但是非常令人失望,或許是周圍看球的人太多,陽氣太盛,連著進行了三組比賽,他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過在第二天的比賽中,一個九系的前鋒同學在帶球過人的時候,也和飯桶一樣突然跌倒並且扭傷了一條腿。
看到他被人抬下場的痛苦表情,我只覺得背上冷汗涔涔。
三個?難道他是在暗示這場球賽中受傷的人數?
「太好了。」我正暗自擔憂,耳邊卻傳來一聲歡呼,只見老黃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興奮地吶喊:「他們損失一員大將,我們就多一份勝利的希望!」
這幸災樂禍的嘴臉也太過明顯,連遮掩都不遮掩。我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要知道,所謂勝利的希望,也是建立在幹掉七系的基礎上!多麼悲哀,這對我們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在小組賽面臨終局,我們系就要隆重登場時。我浩瀚龐大的畫符工程,也同樣臨近尾聲。
而羅小宗則在老黃的言傳身教中,能夠勉強分清兩邊的球門,和記住球門前的禁區。
不管怎麼說,事情都在一點點的往好的方向進步。
只有飯桶依舊霉運當頭,他在電鍋被沒收之後,賊心不死,又買了個電熱杯。結果三天不到,宿管大媽又順著香味摸到賊窩,電熱杯也與他揮淚灑別。
此時他正點著三根蠟燭,用一個大勺子架在火焰上煎雞蛋吃。這種對食物的執著精神真是鍥而不捨,令人敬佩。
雖然我滿心不願,恐怖的球賽仍一步步逼近。
比賽前一天,班長就把隊服送了過來。由於系裡女生眾多,隊服在她們的授意下被印得花里胡哨,粉藍粉黃粉紅交雜在一起,活像一個令人眼花繚亂的調色板。
「即使我們輸了,也要輸得漂亮。」美女班長握著老黃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所以才挑了最漂亮的花樣,」
可是當我把那身綠中帶紅,紅中帶黃的隊服穿到身上時,頓時無語凝噎。
其眩目的程度堪比蜘蛛肚皮上的斑駁紋,蝮蛇背上的警戒色,交警身上的彩虹條。穿上這樣的衣服上場,贏了也是丟人。
而比賽的前一天,別人為了養精蓄銳早早休息,我卻拿著全隊成員的隊服在縫紙符。
縫得最多的是羅小宗的那一件,我可不希望賽場上出現萬馬奔騰,黃沙滿天的熱鬧景象。
一想到明天就是檢驗我半個月辛勞成果的日子,我一邊縫衣服,一邊發出壓抑的陰笑。
燈光下,有膽小的妖怪聽到我的笑聲,都顫抖地躲到黑暗的牆角里。
望著它們發抖的身影,我立刻覺得自信滿滿,仿佛已提前領略到勝利的滋味。
第二天陽光燦爛,秋高氣爽,我頂著碩大的黑眼圈被老黃拉上足球場。只抬頭望了一眼周圍兩千多號的觀眾,腿立刻不聽話的發抖。
要知道我對著四十幾個人講話都能說錯,要我在這麼雙眼睛的注視下踢球,不倒在地上痙攣就已經很不錯了。
「老黃……」饒是如此,我仍沒有忘記本職,顫抖地塞給老黃幾張紙:「把這個貼到咱們系的球門上,可以讓他們的球踢不進去……」
老黃接過紙符,面如死灰:「少奶奶啊,這,這個難度係數有點大。」
他以目暗示,看向場上的裁判和正在劃線的體育老師,想要鑽他們的空子太難了。
難道我的殺手鐧就這樣泡湯了嗎?那我十幾天以來的努力到底為了什麼?
然而還沒等我想出對策,操場上突然響起了高亢的音樂,老黃一把把紙符團成一團,扔到了一邊的垃圾箱裡。
「該上場了。」他朝我說了一句,氣勢洶洶地往操場上走去。
我渾身冷汗,神智飄搖的站在隊伍中,跟在老黃的身後走到了足球場中心。
而做為對手的並且和我們有著血海深仇的七系學生,此時正如嗜血的猛獸,只要長眼睛的,都雙目血紅地盯著羅小宗。
而場外的觀眾,也向我們投以關注的目光。在這千百人的注視下,我的頭腦頓時變成一片空白,早把什麼紅衣的小男孩忘到了腦後。
開球之後,老黃做為隊長當仁不讓,像豹子一樣竄出去爭球。
大家在他的指揮下,立刻卯足了勁跑動起來,而羅小宗則非常盡責的一扭頭就奔向球門,要去履行後衛的職能。
可是非常遺憾的,該君剛剛跑過半場,就被對方一個隊員緊緊盯住。
就在他拼命擺脫對方的糾纏,往遙遠的球門努力時,遠方傳來老黃氣急敗壞的吶喊:「羅小宗,你跑反方向了,那邊是七系的大門!」
老黃的話音一落,周圍的觀眾席上立刻爆出一陣哄堂大笑。笑得我臉色漲紅,恨不得把頭塞到腳下的草坪里,做一隻逃避現實的鴕鳥。
事已至此,輸贏已經是其次。能不能保住顏面,才是關鍵中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