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想做誰
2024-10-02 19:03:42
作者: 宴阿心
外頭的天忽然陰沉了起來,下起了如同豆大的白色物體,一片一片的飄落下來,純昇在暖閣之中恰巧能看得見外面的影子,她只是輕輕的掃了一眼,便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姑娘!快看吶!下雪了!」泉靈瑟縮著肩膀跑到暖閣中來,回身將暖閣的門關上,一陣不暖不冷的風從門縫中吹到她膝蓋上。他抬眼看了看拍打著身上雪花的泉靈,「這麼喜歡下雪天?」
泉靈將身上的雪都拍打幹淨後,才端起了暫時放下的茶盤,步履輕盈的朝純昇走去,她將茶盤放在純昇眼下,替她細心的斟了杯熱茶,又倒了倒炭爐中的炭,將燒成炭灰的炭扒到下面去,「當然啦,今年京城的第一場雪,是近幾年下的最大的,外面像鵝毛一樣美呢!」
純昇看著眼皮下的文字,也沒看進去,笑了笑,道,「看了多少年,也看不夠。」
她對雪倒是沒有多大的情懷,當年她險些凍死在暴風雪中,僥倖活過來後便厭惡冬日,連帶著這潔白美麗的雪花也一同厭惡著。
泉靈不再說話,她忙著做好屋中的活再出去看一看外面,手上便加快了速度,干好後便跑了出去。
泉靈前腳剛出去,陳彧便進來了,「姑娘,殿下來了。」
暗道徹底封死了,否則這雨雪紛飛的天氣,她倒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裴崇直接從暗道進來,省的在外頭被雪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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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請殿下進來!」飄著雪裴崇還來找自己,定然也是有事要商議。
裴崇披著大氅,進來後將大氅解開放到陳彧的手中,自己拿自己寬大的衣袖拂拭了一下身上的雪水,才走到純昇對面坐下。他搓著雙手,將微紅的雙手放在炭爐上頭暖著。
「殿下找純昇,可有何事?」純昇放下書,她倒不冷,一直待在這暖氣氤氳的暖閣之中,她纖細的手指提起新泡的茶,為裴崇倒滿一杯。
裴崇哈著暖氣,看來外頭的確不暖。
「本王聽說,昨日裴滕在祥虎鏢局又對你動手了?」
裴崇也能沉得住氣,壓了整整一日,才來找純昇。
裴滕碰過純昇的每件東西,都被純昇給丟棄了,昨日的那張面紗也不例外,純昇今日覆在面上的,是陳彧新買的面紗。
「是啊。」純昇垂著雙眸,盯著自己的面紗,微微啟唇。
「這該死的……」裴崇輕拍桌案,氣憤的道,接著便問純昇,「我們到底何時能將裴滕除掉?本王真的等不及了,你來本王身邊也有一年之久,本王的勢力確實增加了不少,但……這樣拖著終歸不是辦法……」
原來一晃,一年的光景已經過去了……
裴崇說的不無道理,老皇帝自從上次生的那場病後,便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純昇聽宮中的人傳來消息,老皇帝日日用著太醫開的藥方,日日用藥,卻日日萎靡不振。
要麼就趁著老皇帝還能辦些事情,讓他親口封裴崇為太子,要麼就要在老皇帝……之後,與裴滕一決高下。
這兩種方法,自然是第一種好辦,但,第一種雖然好辦,給他們的時間卻是不多了。
純昇微微嘆氣,「殿下放心,純昇會想辦法的。殿下要沉住氣,純昇相信,用不了多久,裴滕就會有動作了。」
范蓁那邊也已經開始行動了,只過了一日,已經有線報三個裴滕的暗線被除掉,換成了自己人。越來越縝密的情報網,一定會帶給純昇不一樣的東西。
裴崇只好點頭,看來純昇使得計策仍然是:等裴滕動手,見招拆招。
父皇身體不好,裴滕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他一定會趁此機會,謀劃一些什麼。對與裴崇來說,或許讓父皇親封皇帝是最好的,但對於裴滕來說,直接謀權篡位,才是他應該走的路數。
純昇對裴崇道,「殿下近日多派些人在皇上的身邊,注意皇上所接觸的一切,應當會有什麼發現。」
她的眼神堅定,已經預料到了什麼,畢竟裴滕身旁有個善於用藥的烏柏薇,他又豈會暴殄天物?
裴崇聽純昇這麼講,自然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瞭然於心的點點頭。
裴崇壓低了聲音,「我看……父皇要不行了。」
純昇偏了偏頭,微微一怔,她真怕裴崇下一句會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在純昇的印象中,裴崇絕不是這種人。
她那雙眼睛緊緊的盯著裴崇,像是兩隻鷹勾勾住了他的心。
裴崇笑了笑,「我只是說了說,要儘快罷了,你莫不是以為我會做大逆不道之事?」
裴崇想過,可即便他對這個父皇沒有感情,他也做不到將如今的君主殺死篡位。
而下一刻,純昇便犀利的問他,「殿下對皇上有感情嗎?」
「沒有。」裴崇沒有一絲虛假的情緒。他的確沒有,在他情感最充沛的年齡里,是沒有親人的陪伴的,所以父皇,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
只是這個人給了自己權利,給了自己地位。但即便如此,也是有預謀的。
純昇垂眸微微一笑,「所以如若裴滕真的動什麼手腳,我們莫不如等他自以為成功了,再將他所做的事情公諸於天下,到時就您一個德才兼修的皇子,坐享漁翁之利便可。」
純昇說的是個極好辦法,但裴崇不太認同。
「這樣白白犧牲了父皇……畢竟他是一國之君。」
純昇仍是帶著笑意,「那殿下就是婦人之仁。」
「純昇,這不是本王婦人之仁的問題。只是父皇畢竟是本王的生父,若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那本王豈不有違自己的心。本王,要做明君。」
純昇自然知道他要做明君,如若不是明君,那純昇也不會這樣死心塌地的助他登上皇位了。
「噗嗤……」純昇忍不住,垂頭一聲,「我不過是隨口一說,殿下還認真了?」
裴崇一聽,竟吃驚的不能自已,盯著純昇帶著笑意的神情許久,才問道,「你這是在……開玩笑嗎?純昇,你竟會開玩笑?」
純昇看著他不說話。
「你是……聽得了什麼好消息,竟笑的這甚?」裴崇仍然不解。
古板,清冷,魅惑,才應當是純昇,認識這麼久,純昇倒是第一次同他玩笑,還笑的這般明朗。
純昇笑夠了,才抬頭道,「並未有什麼好消息啊——」
裴崇便更加不解了,他又不能多問,他怕自己一問,純昇倒不再笑了。
「行了,本王就是要問一問你進度,如今得了你的回覆,本王便回府了。」
裴崇起身,身上緩和的也差不多了,也該離開這溫暖的地方了。他望著外頭的雪,下的更大了,一層接一層,白的極致,似是都看不見外頭的景,這樣大的雪,裴崇此刻說離開,也是心口不一。
無奈純昇只是點了點頭,送他到門前,「殿下慢走——」
站在廊檐下,才真切的望見外頭的大雪,如此看看也甚好,這樣一塵不染的景象,似是能將他們污濁的心和眼洗的乾淨一些。
「姑娘,我站在門外都聽見你的笑聲了。」陳彧道,不只是提醒,還是抱怨。
純昇看著眼前的茫茫一片,也沒回答陳彧的問題,「陳彧……你知道我最厭惡雪的。」
「是啊——」
陳彧回答著,看她朝前走了兩步,探出一隻手,看著大片的雪花落在掌心,雙眸中像有一片雪海,「如今我好似……沒這麼厭惡了……」
「因為姑娘心中有了慰藉。」
陳彧最懂她,也最不懂她,有時她一句話,陳彧就能明白她的心思,有時她說的再明白,陳彧都不懂。
可她今日的話,陳彧懂了。他一語道破,好像戳中了純昇的內心。
「我愛上他了……」純昇的聲音空靈,在寂靜的暖閣周圍,環繞著。
陳彧急速的眨眨眼,藏住要湧出來的淚水,「其實姑娘一直在愛著他,從未改變。」
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勸誡姑娘,不要來到他身邊,不要重蹈覆轍,忘了他過平靜的日子,可以活的很好,可姑娘就是不停,信誓旦旦的說絕不會再愛上他,一定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然而呢……
她一直在騙自己的心……旁人怎麼勸都不聽。
一片雪落在純昇的睫毛上,她眨眨眼,用衣袖拂開化成水滴的雪痕,「我愛著他,但我仍然恨他。」
「姑娘還恨他,恨他什麼?恨他不告而別,再也不來找姑娘?但姑娘已經知道他心中仍有阿浮。」陳彧道。
「可阿浮不是純昇。他愛上純昇的時候,終究還是忘了阿浮,且他並不打算與我分享他與阿浮的故事。」
在純昇心中,他仍是那個負心之人。他忘記了那個救過他性命的小姑娘,忘記了那個曾經許諾永生永世不分離的小愛人。
「那得看,姑娘是更想做阿浮,還是更想做純昇。」
純昇不說話,望著雪天,長嘆無言。
做純昇?太累,背負著的東西太多。做阿浮?太慘,被所愛之人拋棄。
她想做誰?
純昇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直到入眠,但她永遠不會明白,做誰,都逃不開裴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