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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授人以柄

2024-10-02 19:03:20 作者: 宴阿心

  長風呼嘯,捲起煙塵。渺茫的郊外,送走了一個又一個不該離別之人。

  第一個京城的夏季,過得像冬季一樣寒冷。

  裴崇的心不斷刺痛著,望著越來越遠的馬車,一行淚落在袖間。原來他也會落淚,他以為自己平生都不會落淚。

  她走了,往後京城,又將留自己孤寂絕塵,日後的奪權之路沒了她,或許也沒了什麼意義。

  而天下蒼生呢?裴崇不禁問自己,你把天下蒼生至於何位?又把純昇至於何位?

  裴崇望著迷茫的前方,狠狠的眨了眨眼睛,長嘆一口氣。

  忽然,一匹奔馳的馬從裴崇身邊呼嘯而過,頃刻之間奔過長亭,在灰塵之中又捲起一層灰塵。

  快的甚至看不清人,便匆匆閃過。可裴崇還是知道,那是顧呈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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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捨不得來送別嗎?他不該是這樣的人,他比自己超然,對於純昇的是走是留,他雖惋惜,可並沒有這麼在乎。

  顧呈衍的馬要比他們的馬車快上許多,只是須臾之間,便超過了純昇的馬車,「吁——」的一聲,他的馬橫在了純昇的馬車前方。

  陳彧不得不停下,他坐在馬車上,問道,「顧將軍又何事?」

  在馬車之中的純昇並沒有聲音,只是靜靜的聽著外面的交談,在他心目中,顧呈衍的到來的確是不同尋常的。自己此時在顧呈衍的心目中,應當是一個無情冷酷的女人,同卓清瀾是一樣的。

  顧呈衍的聲音十分急迫,因為一路趕來,還大聲的喘息著,「不好了純昇!烏柏薇出事了!」

  車內的人猛地掀開帘子,「怎麼回事?」

  若說京城她那個唯一惦記的人,怕就是無辜捲入這場鬥爭的烏柏薇了。

  可自己就此離去,烏柏薇應當沒有任何危險了,又怎麼會這樣?

  顧呈衍道,「烏柏薇被當做別國派來的奸細,要被裴滕處刑了!」

  「陳彧,快回去!快!」純昇來不及思索,當即決斷,急忙將車簾別到一旁,坐在馬車門口。

  陳彧掉頭,顧呈衍卻先行一步,只見他騎到長亭處,對不了解情況的裴崇道,「烏柏薇被裴滕陷害,我讓純昇回去救她,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一句話之間,純昇的馬車就到了他們身旁。純昇望了望仍然站在亭中的裴崇,「殿下坐純昇的馬車一同回去吧。」

  裴崇來不及作揖,急忙上車,「多謝姑娘!」

  路上,純昇與裴崇一句話不說,一直在問顧呈衍烏柏薇的情況。

  顧呈衍道,「是滕王妃告訴我的,她說裴滕聽說你走了之後,就發瘋似的將烏柏薇抓起來,逼問她是不是延國派來的奸細,滕王妃跑出來,找不到殿下,只能找到我,我就迅速來告訴你了。」

  純昇面色沉重,裴滕此舉,就是想拿烏柏薇抑制住自己。

  「裴滕本就是故意放卓清瀾跑出來告訴你的,他抓住烏柏薇的目的,就是讓我回去,做他的謀士。」

  陳彧邊駕著馬車,邊回頭急切的制止,「那怎麼行?姑娘,你回去不就中了裴滕的計?」

  「那我不回去怎麼辦?烏柏薇當真就沒什麼用處了,按照裴滕的行事風格,他一定會殺了烏柏薇,以絕後患!」

  許久沒說話的裴滕問道,「那你有什麼計策?」

  這倒像是從前二人坐在桌案前,茶燈談論天下的架勢。

  然而純昇微微掃他一眼,便不再看著他,「殿下不用擔心,這是純昇自己的事情。至於為何讓殿下坐了馬車,是因為順路,並無其他,殿下莫要多心。」

  純昇言語裡皆是疏遠,讓裴崇心寒,也讓他望而退步,便不再言語。

  陳彧的馬車行的快,路上也顛簸的很,但總算是到了滕王府。

  純昇一到滕王府,支軼便早早在門口等候,「滕王殿下等候多時了。」

  支軼在滕王府的低眉順眼,倒是與在崇王府的開朗不同。他並不看任何人的神情,卻感覺到了裴崇灼熱的目光。

  裴崇不知,將他放回來,是對是錯。而他,終究還是為裴滕做事了。

  一行人浩浩湯湯的走入滕王府,一進門,便是烏柏薇被綁著跪在地上的樣子。而裴滕,囂張的坐在椅子上,盤腿喝著茶,腳尖一點一點的,優哉游哉。

  純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卑不亢的走到烏柏薇面前,餘光看了看烏柏薇,還好,沒有受什麼傷。

  純昇冷冷的看著裴滕,「殿下這是何意?」

  此時的裴滕掌握著主動權,仿佛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淺淺的品茶,過了許久,也沒有回答純昇的問題,而是如同閒聊一般的問起來,「回來了?」

  純昇的神情緊緊的盯著裴滕,他仿佛沒有看見裴崇與顧呈衍的到來一般,輕蔑的瞧著身旁的一切。

  天下大局都在裴滕的掌控之中,也的確如此,他若今日得了純昇,便得了一切。

  裴崇皺著眉,坐在一旁,看著裴滕。

  純昇也不惱,只是靜靜的盯著坐上的人,「滕王殿下,您想做什麼?」

  「很簡單——」裴滕攤開手,「謀士令本王已為你擬好,簽了謀士令,本王就放了她。」

  烏柏薇和純昇一樣,擁有一副清冷倔強的表情,但她不如純昇,她火熱的性格都表露的一清二楚,她對純昇道,「你別答應他!純昇……」

  烏柏薇的話還沒說完,純昇就轉身朝她走去,純昇腳下的每一步都踏的虛無縹緲,她整個人也是十分虛弱,她走到烏柏薇身後,三兩下將束縛著烏柏薇的繩子給解開。

  裴滕就睜眼看著,也不阻止,在他看來,純昇既然能將繩子解開,就證明她有答應的意向。

  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之後,純昇便蹲在她面前,整個單薄的身軀將烏柏薇的身體也給擋住,「烏柏薇,你還以為你是誰?當初你執意要嫁給滕王殿下的時候就已經捨棄了我……我今日,不想救你,我不需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放棄我自己。」

  純昇雖然語氣上如此冷淡,但她的眼神卻是複雜的,並且,手上是摸著烏柏薇的手的,純昇的手指緊緊的按著烏柏薇的手,像是在囑咐什麼。隨後她說完起身,笑著做到了一旁。

  烏柏薇垂著頭,盯著純昇,「你是這樣想的?」

  裴滕聽了之後更是不可思議,站起身來,「純昇?你連烏柏薇的性命都不管了嗎?」

  「我管什麼?我既然不再做謀士了,那麼我就並不在乎這裡的人了。」純昇的語氣輕鬆,像是毫不在乎的一個人。

  「你!」烏柏薇忽然起身,手裡攥著頭髮上的簪子,猛地一拔,趁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時,簪子已經刺入純昇的心臟,純昇一驚,心上瞬間刺痛,鮮血染紅了白衣。

  裴崇立刻站起來,一掌將烏柏薇震開,他扶著純昇,驚慌的不知所措,「純昇!純昇!」

  純昇面色蒼白,嘴角也流出了血跡,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無力的垂下了手。純昇的睫毛掃過眼眸,閉了下來,裴崇的心猛地跳動,抱起純昇衝出滕王府,他對身後的陳彧道,「快去找最好的太醫!快!」

  裴崇抱著純昇匆匆離去,只留下一句,「裴滕!這筆帳本王一定跟你們滕王府算!」

  帶著血跡的銀簪還握在手中,烏柏薇卻好像失了魂魄一樣,癱坐在地上,瘋了一般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裴滕氣憤的咬牙切齒,他撲在地上扯著烏柏薇的衣襟,「烏柏薇!你不管不顧,本王還有顧忌!你這個瘋女人!」

  烏柏薇止住了笑聲,收起笑容看了看怒火衝天的裴滕,忽然將他推向一旁,自己跪在地上,猛地磕頭,語氣堅定,「罪妾從今往後,一心一意只為殿下。殿下沒有謀士,罪妾做殿下的謀士。」她說完,緩緩抬頭,若不是裴滕見識廣博,且自己也是個兇狠之人,定要被烏柏薇的眼神嚇到。

  她此刻的神情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裴滕負著手,「那麼純昇呢?」

  「哼……」烏柏薇冷笑一聲,犀利的眼光望向別處,「她不仁,我還要有義?我殺不了她,也要讓她身敗名裂!」

  裴滕見烏柏薇這幅瘋癲的模樣,應當是真切的,況且純昇也曾在她手下學醫,她的智謀也不會與純昇差在何處。

  「哈哈哈!好!」裴滕拍手,回手將原本屬於純昇的謀士令扔給烏柏薇,「簽了它,從今往後,效忠本王!」

  烏柏薇磕在地上的頭這才再次抬起,只見眼前有一張謀士令,她甚至都不曾要筆,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擠出鮮血,按在自己該簽字的位置。

  她雙手奉上謀士令,謀士令被接過之後,她再次叩首,響亮的聲音,昭示著契約的成立。

  沒有簪子固定的頭髮,自然而然的垂在烏柏薇的臉側,將她大半個臉頰都遮擋住。她在裴滕看不見的角度,揚起嘴角。

  我終於……獲得你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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