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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恩斷義絕

2024-10-02 19:03:01 作者: 宴阿心

  裴崇自己在酒館裡喝著悶酒,身心上的不快,只能靠酒來消愁,然而酒呢,還是應了那句老話,「舉杯消愁愁更愁」。

  顧呈衍找了他許久,幾乎將大半個京城走遍,才找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小酒館裡,這小酒館是新開的,也算是裴崇名下的小酒館了,顧呈衍有段時間不與他在一起,所以也不曉得這家新開的『浮沉酒館』。

  裴崇沒喝醉,只是微醺,加之夏日,就顯得面色有些紅潤。

  

  他正舉著碗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還未等放下碗,就聽見了劍鞘敲擊在桌案上的聲音,他一個抖擻,將碗放下,靜靜的看著對面的人。

  「你在做什麼?」顧呈衍一聲質問,讓裴崇微微的看他一眼,便立刻轉身去要酒,顧呈衍給攔了下來,又問一次,「你在做什麼!」

  裴崇拿著酒碗,「你覺得我在做什麼?喝酒啊!」

  顧呈衍將他的酒碗搶過來,狠狠的撂在桌上,「你喝的哪門子酒?你是失勢了,還是徹底失敗了?他裴滕當上太子了?」

  裴崇閉著眼睛,仿佛無比痛苦,也不言語。

  顧呈衍道,「好。我知道了,因為純昇。」

  裴崇平靜的喘息著,睜開眼看著他。

  酒碗裡的酒還因為方才的爭搶而搖晃著,仿佛馬上就要溢出來,灑在桌子上。顧呈衍輕拍了兩下桌子,緊緊的盯著他那雙無神的眼睛,「我來是要告訴你,小心純昇,她沒你想的那麼衷心。謀士沒了可以再找,你又何必這樣?」

  裴崇本就懷疑純昇,如今連顧呈衍也這麼說了,裴崇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純昇如今已經明目張胆的開始與代裕修站在一起,而代裕修幫裴滕幫的最甚,裴崇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再相信她。

  「你查到了什麼?」他清楚又深邃的雙眸像敏銳的鷹一般盯著顧呈衍。

  顧呈衍深呼吸一下,才探身上前,對裴崇道,「她總去見代裕修,這你也知道,但你不知道,代裕修的計策,都是純昇出的。總之,現在還沒查到明確的證據,我只希望你能打起精神來,要麼讓她滾,要麼就查清楚她到底在瞞著你做什麼計劃!」

  「我知道了——」裴崇極其的平靜,仿佛顧呈衍方才的話沒說過。

  顧呈衍驚訝著,「完了?」

  裴崇點頭,「完了。」

  「醒酒了?」

  「從來沒醉過。」

  顧呈衍擔憂的看了看他,起身把劍握在手上,「也罷,無論如何,你別忘了,我永遠站你這邊。」

  他拍拍裴崇的肩膀就離去了,沒過多的說什麼,只留下裴崇一人,繼續倒酒,喝酒。

  純昇這幾日就從未摘下過面紗,無論做什麼事,無論幹什麼,睡覺或者梳妝,都是自己帶著面紗來的,而且陳彧是除了純昇休息的時候,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純昇的。

  他看著久久沒動靜的崇王府,問純昇,「姑娘,他到底什麼時候來?」

  純昇輕描著眉毛,笑著道,「等他下定決心了,自然就來了。」

  「姑娘不怕嗎?」

  純昇放下眉筆,端莊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怕,所以我才讓你一刻不離的跟在我身邊。只要不死,就還能活。」

  只要不死,就還能活。陳彧想了許久,都沒想明白純昇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那日,他才知道,只要不死,就能絕地反擊,雨過天晴。

  那日裴崇猛地把暖閣中的門打開,衝到純昇的面前,把一頁頁的紙甩在純昇的面前,動著極大的怒氣對純昇吼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純昇動也沒動,只坐在原位,眼看著紙撲在自己臉上,掉落在地上,她安靜的道,「純昇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不明白?」裴崇驀然指著她,憤憤不平的道,「你不明白?那本王告訴你!」

  裴崇將地上的紙踢開,站在純昇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仿佛看著蚍蜉,一掌便能拍死。

  「你與代裕修做些什麼勾當真當本王不知道嗎?幫助裴滕,登上太子之位?純昇姑娘,本王到不知你如此有能耐,能扶持兩位皇子同登太子之位?裴滕給了你什麼條件?嗯?竟然讓你違背了謀士令也要與他暗中勾結?」

  純昇只是微微垂眼,「純昇沒有與裴滕暗中勾結。」

  「沒有?你真當本王是瞎子?」他從地上將紙一張一張的撿起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每次純昇同代裕修私會的對話,言語之中沒有一句不是向著裴滕的,好似她如今幫助裴崇,都是為了能夠讓裴滕更好。

  紙張就擺在純昇眼前,那是確鑿的證據,讓純昇閉上了雙眼。

  她閉著雙眼,依舊回答,「純昇沒有與裴滕暗中勾結。」

  裴崇竟冷聲一笑,「好啊,本王要聽解釋。」

  解釋……如今不能說……純昇搖頭,「沒有解釋,殿下信便信,不信……」

  「本王不信!」純昇的話還沒等說完,裴崇就立刻打斷,「你幫裴滕在朝中樹立威信,你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在幫助本王,而本王卻什麼都沒得到!你不過幫了裴滕幾句,裴滕都要逼上太子之位了!」

  「如今……」裴崇忽然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指純昇的心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陳彧上前一步,要擋在純昇面前,卻被純昇出口制止。

  他不會動手的。對嗎?他不會動手?

  事到如今,純昇想賭一把。接下來,無非兩種結果,裴崇憤然離去,或將劍刺入自己心口。但純昇擔保,他會收著力!

  純昇再睜眼,已經含著淚水,她抬頭,望著無比失望的裴崇,「殿下,純昇真的沒有,如若殿下不相信,大可以殺了純昇,一了百了。」

  剛強如純昇,更讓裴崇心痛。

  被無比信任之人背叛,是什麼感受?過去那幾個月,她都是在騙自己!裴崇多希望純昇說的是真的,可他更相信那些證據,這些證據,是支軼一筆一筆記下來的。

  裴崇幾次運氣,手臂卻像是拿不動劍一樣,定在原地。

  純昇不卑不亢的盯著裴崇,動手啊,動手才是那個為了權利可以不顧一切的崇王殿下!

  裴崇冷笑幾聲,從懷中拿出謀士令,緊緊的攥在手中,那手都是顫抖的。

  純昇想到裴崇會真的刺向自己,但不會下死手,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將謀士令也帶來。

  雙方的謀士令,有一方解除,雙方便再無瓜葛,再無君臣。

  當純昇看到謀士令的那一刻,才真的慌了神,她顫抖又無力的喚著,似是在懇求,「殿下……不要……」

  裴崇咬緊牙關,眼眶通紅,捏著謀士令的一角,將整張謀士令攤開,「看到了嗎?白紙黑字,純昇,你還記得你當初是如何說的嗎?」

  此刻的純昇全然沒有了當初謀篇布局時的坦然與自信,激動的站起來,「殿下……」

  裴崇翻轉劍身,將謀士令扔到空中,手起劍落,謀士令被劈成兩半,從純昇的眼前緩緩的落下。

  落下的那一刻,純昇眼角的淚也跟著落下,她沒想到裴崇會這樣絕情,絕情到這種地步。

  裴崇收了劍,轉身推門就走。

  外面狂風暴雨,陰暗駭人。

  純昇想也不想的追上去,陳彧攔著,卻怎麼也攔不住,純昇衝上前去拉住裴崇決絕的衣袖,「殿下……不是您想的這樣……純昇真的沒有背叛你……殿下……」

  裴崇沒有任何表情,將她用力甩開,向前走去。

  純昇被他甩的重心不穩,倒在地上,雙手按在水窪中,整個人被雨水打濕,臉上的水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她哭著看向裴崇,沖他的背影大聲的吼道,「裴崇!你要信我!你要信我啊!你要信我……你要信我……」

  最後,隨著人影的消失,她的聲音也漸漸的沙啞。

  那人的背影像一顆樹,卻不斷的朝門口平移,連頭都不回一眼,任純昇在他身後哭泣,也堅決的踏出門口。

  人走了有一段時間了,雨還一直下著。

  陳彧扶著純昇,「姑娘,起來吧……他都走了……」

  純昇哭著搖頭,「我從未想過他會將謀士令拿出來……不過那些小證據……他竟然……和我解除契約……」

  陳彧絕望著用自己的蠻力將純昇扶起,幾乎是拖著才把她拖回屋中,他看著渾身濕透,無比狼狽的純昇,才無力的道,「姑娘失策了……」

  純昇第一次失策,竟是栽在了裴崇身上。

  「是啊……」她無力的重複一句,「我失策了……」

  因為裴崇,從今往後,再也沒有算無遺策的純昇了。

  純昇的雙目空洞,也不知看向哪裡,也不知在想什麼,只是獨自坐了好久,才幽幽的開口道,「陳彧,把謀士令燒了吧,我的也一同燒掉。」

  「姑娘!」陳彧著急,「或許有解救的辦法!」

  「不必了……」純昇的聲音在雨天裡無比蒼涼,「沒有意義了,最後一件事,做完了,就各奔東西吧……他……他不值得我扶持了……」

  「姑娘!我們已經到這一步了!」你該做的都做了,重新生了一回,重新活了一回,死也算九死一生了,七年的布局,痛苦到現在,如今卻要放棄!

  「去吧……」純昇淡淡的揮手,仿佛整個世界都了無生趣。

  她已心如死灰,藥石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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