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露出破綻
2024-10-02 19:02:04
作者: 宴阿心
純昇也不多問,看到此時此刻的場景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過一笑,「殿下,茶葉買回來了。」
裴崇笑著接過她手中的茶,不小心觸碰到了她冰冷的手尖,登時自己也覺得身上一涼,「我們快點買,便回去吧。」
裴崇照顧著純昇的身體,匆匆的買了一些東西,便將她先送回府了。
純昇進了純昇居,是跑著入了暖閣的,陳彧輕功迅速,先行一步將暖閣的門打開,查探一番火爐,還熱的燙手,才將純昇身上的大氅解下來。
陳彧板著面容,替純昇不值,「真是委屈姑娘了。」
純昇雙手放在炭爐上方暖著,「罷了,是我自己身體差,怪不得他。」
「姑娘……」陳彧的聲音戛然而止,左耳動了動,微微偏頭,「殿下又來了。」
裴崇不是剛離開?怎麼又回來了?
純昇坐在墊子上,將面紗帶好。幸好陳彧武功高強,能聽出裴崇的腳步聲,否則這裴崇來純昇居從不找人通報,難免哪一次就撞到自己沒帶面紗的模樣。
裴崇站在暖閣門前,剛想推門,便見面前的門已經敞開,陳彧站在他對面,「殿下請。」
裴崇進入暖閣,陳彧便出去將門帶上,守在門邊。
純昇佯裝靜心看書的模樣,見到裴崇站在自己對面,也懶於再起身行禮,只是微微欠頭,「殿下。」
「身體可緩過來一些了?」
看來是裴崇自己一人前來,他坐在純昇的對面,二人面前隔著桌案,眼神瞥到了純昇看著的書,看語句來說,應當是一本兵法,對於謀士來說,會兵法也是必修一課。
純昇將書合上,眼神看起來溫柔似水,「多謝殿下掛念,早就緩好了。誒?殿下不是剛回去才沒多久?」
「是……」裴崇皺了皺眉,似是有什麼話想說卻說不出口,梗在喉嚨處,他眨眨眼,嘆了口氣。
純昇察覺出他的不自在,問道,「殿下可是有何疑惑?」
純昇也是剛到純昇居沒多久,其實並未太緩過來,身上還沒有熱氣。她隨著裴崇出去採辦的那身紫色衣裳尚且穿在身上,來不及脫下。
裴崇盯著純昇,上下打量她一番,一雙眼神據悉可查,仿佛要穿透她覆蓋著面部的面紗。裴崇不得不承認,他與純昇相識這幾個月來,竟從未如此奢求能夠看一看她面紗下的容貌究竟如何。
裴崇試著開口,「你……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純昇微微斂目,竟愣了一愣,心跳開始迅速,「我?殿下何以言此?」
「純昇!」裴崇有些心急,眼底的求知慾愈加強烈,竟不禁朝前探身,一隻臂肘按在桌案上,「實不相瞞……本王,本王心中確有一些疑惑沒解決,希望……希望能在你這處得到答案……」
純昇深吸一口氣,心中早已波濤洶湧,她焦慮的咽下口水,「權謀之術純昇擅長,其他,怕是不能為殿下解決了。」
方才裴崇與顧呈衍將純昇送回純昇居,便分道揚鑣了。
分開時,顧呈衍同他說,「你若是真覺得她像你的那位故人,就去問上一問,或許有什麼誤會呢?」
裴崇笑著道,「能有什麼誤會,你快回去吧!」
顧呈衍搖頭離開,覺得裴崇忒不自在。
裴崇又回頭看了看純昇跨進府中的背影,愈加覺得熟悉,仿佛……年少時那個紫衣的少女將包子送給自己後離開的那個背影……
裴崇越想越覺不對,自己走在回府的路上,只覺胸悶氣短,要喘不過氣來,而純昇的背影卻在自己眼前浮現的愈加清晰起來。
他當機立斷,甩甩袖子,轉身便朝純昇居走去,有些事情總要問清楚,當初的事情已經成為遺憾,他不想讓以後也成為遺憾!
裴崇並未太過激動,將心中的激憤努力壓下,「純昇姑娘……你除了白色的衣裳,便愛穿紫色的衣裳了嗎?」
「是啊。」純昇的眼底還帶著笑意,心中卻裂開的疼痛。
她看著自己紫色的衣袖,忽然知曉了今日這場景的源頭。她到底為何會穿紫色的衣裳呢?自己難道忘卻了,曾經她偏愛紫色的衣衫去與他接觸嗎?怎麼……怎麼會這般大意?
裴崇紅了眼眶,「姑娘敢發誓,今日所說,句句屬實嗎?」
純昇毫不猶豫,「自然是敢的。純昇發誓,今日與殿下所說的每一句話,皆是屬實。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她純昇既然踏上了這條道路,又豈會懼怕不得好死?
裴崇眼眶微微泛紅,「那姑娘在未做謀士之前,是以何為生?」
「自然是靠父母為生。爹娘死後,才拜師學了權術之道。」
純昇的語氣輕飄飄的,沒絲毫情感。
「那……那姑娘可還記得兒時曾遇到過什麼人?」
「兒時?那我遇到的人可多了。爹娘沒去世之時,純昇偏愛走街串巷,也結交了不少的兒時好友。」
「我並非說這個!」裴崇的語氣頗為激動,他發覺自己情緒不對,復又平靜下來,「本王是問……姑娘,在兒時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人?」
「極其重要的人?」純昇語氣上挑,笑著,「可能我與生俱來便沒什麼情感吧?兒時的人都忘記了。」
裴崇問,「一個都不曾記得?」
純昇答,「一個都不曾記得。」
該死心了吧?純昇收眉斂目,垂頭緩緩為自己倒滿了一杯茶,這杯苦澀的茶順著自己曾經的血與淚一同咽進腹中。早晚有一日她會再提起,可不能是今日。
「我記得姑娘說來討債的,來討什麼債?」
「情債。」
「誰的情債?」
「他已經死了。」
純昇的話讓裴崇冰冷如深淵,他垂下臂肘,有些無力,「那還來討什麼債?」
「我來尋一樣東西,它對我非常重要。」
裴崇站起身來,甩著袖子,險些將衣袖甩到炭爐里,「你要什麼東西?只要本王一聲令下,便可找到歸還於你!」
純昇的雙眼抬起,緊緊盯著他,不言語。
我,想要你的心,你,能給嗎?
裴崇看著不說話的純昇,似是察覺到自己動怒的心緒,他微微平靜,看著跳著火星的炭爐,皺著眉,「是本王言語不當了,並沒有要趕姑娘走的意思。」
純昇也站起身來,嗤笑一聲,「殿下今日是怎麼了?這般多愁善感?倒不像殿下的性子了。」
裴崇挑眉,轉過身去整理思緒,「本王是,念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你當真還未忘記?純昇鼻尖忽然一酸,沒想到,他竟還能對自己說從前事。可……你既還記得從前事,為何,就不能主動去找找我?直到我出現在你面前,你才看著眼熟嗎?
「殿下……不是閉口不提舊事嗎?」
須臾之間,裴崇已整理好了心緒,轉過身來看著純昇,「本王也不知為何。今日真真是冒犯姑娘了。」
「不打緊。」純昇笑了笑,「殿下請坐?」
「不坐了。」裴崇擺手,「府中有事處理。望今日本王的衝動莫要嚇到你。」
裴崇不再多留,三言兩語便轉身出去。暖閣的門關上,純昇才真是泄了氣要命一般雙眼無神的倒在地上。
桌案上的茶杯被她碰翻在地,碎成幾片,更像是扎在她的心上,久久不能喘息。
陳彧聞聲而來,見到這幅場景也嚇得心裡一跳,急忙彎下腰將地上的瓷片撿起,扔出去再回來,「姑娘……你們這是怎麼了?」
純昇再也控制不住,雙眼的眼淚頃刻湧出,沾濕了她的面紗。她微微將面紗解下,扔在炭爐之中,看著沾著火星緩緩燒成灰燼的白色面紗,吸了口氣,「他還記得我……他還記得我……」
陳彧跪在純昇身邊,將純昇扶去墊子上,「姑娘……」
「他還記得我!」純昇抓著陳彧的手,方才她緊繃的那根弦,隨著裴崇的離去而斷開,「他方才問我,年少時是否有個極重要的人,還問我到底來討什麼債,問我……問我是否愛穿紫色的衣衫。」
純昇哭的梨花帶雨,讓陳彧看著十分心痛,她道,「陳彧,你知道的,我少時偏愛紫色的衣衫,這件事我怎麼能忘記呢?我怎麼能忘呢!」純昇懊惱的垂著自己的胸口,哭的連話都講不出來,卻還要忍著不能出聲。
「姑娘!姑娘!你別這麼折磨自己!」陳彧握住純昇的手,「是我的錯!是我忘了提醒姑娘莫要穿紫色的衣裳!也是我大意了,竟以為他不能察覺出來!」
「不是你……不是你……」純昇搖頭,雙目空洞,「是我,是我重新活過仍是改不掉自己的脾氣秉性,還留著紫色的衣衫,穿在他面前顯眼。可……」純昇抬頭,「我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會記得我,還會記得兒時,還會……還會在我面前談起他閉口不談的兒時的舊事!」
陳彧氣憤,在他心裡,裴崇不過是個負心漢。純昇為了他險些連命都丟了,可他呢,卻在皇宮中作威作福,自顧自的去爭搶皇位,甚至都不來找找純昇,他莫名其妙的消失,沒給純昇任何的解釋,他竟然還有顏面去提他的舊事?!
純昇顫抖著手,「陳彧,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陳彧正跪在地上,扶著純昇的肩,嚴肅道,「姑娘莫要忘了自己的初衷,莫要……讓那個負心漢亂了自己的心性!」
純昇長嘆一口氣,緊閉雙眼,將眼眶中的淚水壓出來,隨它順著自己的下顎,落在衣袂上,「我知道了。」
七年之後的問候,她早就不需要了。今日的純昇,已經不是從前脆弱的阿浮了。若他裴崇真的有心找自己,早在七年之前就會來接自己了,又怎麼會,如今看到眼熟的身影才來問候?
裴崇,你負心,是真真切切的。待我助你登上皇位,便向你討這七年的債!我要你將這七年的時光,一點一滴,悉數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