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合一

  張盈去兒子房間找東西，敲門沒有回應，就直接進去了。

  剛一進門，看見桌子上的手機震的厲害，朝屋裡喊了一句「兒子」也沒人答應，於是她就拿起了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小猴子」，張盈很好奇這個小猴子是誰，然後就接通了電話。

  對方慌亂的掛斷電話，更加證明她的猜測沒錯。

  柳川風在父親書房談事情，他回屋時看到母親臉色難看的站在他的房間，手裡拿著他的手機，氣得瑟瑟發抖。

  不用細想，他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媽。」

  張盈一下子將手機扔到桌子上，「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是吧。你忘了她曾經是怎麼對你的了嗎？」

  柳川風扶著母親的肩膀，讓她坐在椅子上。

  張盈使勁打掉他的手，「別管我，氣死我算了。我告訴你，你要是非要跟她在一起，我們斷絕關係！」

  柳川風知道母親正在氣頭上，但他也確實正準備跟家裡說這事，既然撞上了，索性一次說個明白更好。

  「媽，我知道，您不管做什麼都是為我好。從小到大，我是您的全部，您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我。可是，在這件事上，真的不能怪靜默，她是有苦衷的，她對我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您相信我，跟她在一起，我會幸福的！」

  柳川風說的真摯，這是自跟尹靜默分手後，他第一次在母親面前提及跟她的感情。

  張盈現在哪裡能聽進去這些，她的怒氣依然沖天，「她能有什麼苦衷？你就是被她虛假的外在騙了而不自知。當年，我也是喜歡她的，我們一家人都待她如自家人，結果呢，她說跟你分手就分手，那時候我看見你那麼痛苦，我去找她，想請她安慰安慰你，可她連人都不給見，就算她要跟你分手，可我至少還是個長輩吧！」

  不提這些還好，一說這些，張盈簡直就是義憤填膺。

  眼看再說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柳川風說：「媽，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這件事。我不會離開你，也不可能離開靜默。五年的毫無音訊，都沒能阻擋我對她的愛，這只能說明，您兒子這輩子非她不可了。」

  張盈愣愣的看著兒子從桌子上拿起手機，然後無力的離開.房間。

  一會兒，柳明厚進來，扶著她下樓回到自己臥室。

  剛才在兒子面前，她強忍著眼淚沒有落下，這會兒在老公面前，她開始盡情的釋放真我。

  柳明厚抱著張盈，沒有任何語言，只是一直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

  過了好一會兒，張盈才從悲痛中緩過勁兒來，她離開老公的懷抱，淚眼婆娑的看著他，「我只是擔心他會受傷，他怎麼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柳明厚：「老婆，當年岳父岳母不同意你跟我好，你也知道他們是為你好，可你為什麼非要堅持呢？還不是因為你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嗎？兒子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有他們自己清楚，所謂的旁觀者清，看的只是表面而已。你就不要再為此事操心了。」

  張盈：「我們跟他們能一樣嘛，你沒有拋棄過我，我也沒有懷疑過你，那時候發生任何事我們都是站在一起的。哪像尹靜默，連句解釋的話都沒就拍屁股走人了，現在又回來跟他糾纏，誰知道她這幾年幹什麼去了。」

  柳明厚在外待人森嚴，但對妻子一直都是寵溺有度。

  他笑笑，「我是不捨得你和兒子任何一個人傷心難過，你們兩個鬧彆扭，其實，最受傷的是我！」

  這話像一陣微風吹過，驅散了霧霾，也帶去了和煦。

  從認識柳明厚開始，張盈就一直以他為主心骨，不是她沒有主見，只是因為所有的事他都替她考慮周全。

  長此以往，張盈對柳明厚的依賴性越來越大，也因此，無論任何時候，柳明厚的話，她總是能聽進去幾分。

  可柳川風感情這事，她真的心有不甘，自己那麼優秀的兒子，怎麼可以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她不願意看到兒子的喜怒哀樂被別人把控著。

  可老公說的也不無道理。

  她勉強道：「好，我就聽你一回，如果那丫頭再出什麼么蛾子，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張盈說的不情不願，但已是做了很大讓步，在這個世界上，能降得住她的，現在也就剩她那寶貝兒子了。

  柳明厚看著嘴硬心軟的人，心裡滿是光陰似箭的惆悵。

  歲月帶走了她的容顏，卻帶不去他的記憶，眼前的人，在他心中，依如初見。

  ***

  掛斷張盈的電話後，尹靜默在家裡坐立不安，她剛才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話，肯定會讓張盈更反感她。

  門鈴聲驟然響起，尹靜默在驚魂未定中甦醒過來。她走到門邊，從貓眼裡看外邊的人。

  等看清來人後，她像看見救星一樣，拉開門，一頭撞進柳川風的懷裡。

  但她沒想到的是，對方看起來比她還緊張。

  柳川風一把抱住她，手上的力道重的都有點兒弄疼了她。

  尹靜默的表現也讓柳川風心裡咯噔一下，他知道這是她擔驚受怕時的表現。以前，她也是這樣，雖然看起來炸天炸地很厲害的樣子，但真遇上什麼麻煩，總是喜歡藏在他的懷裡，讓他為她出頭。

  柳川風緊緊的擁著懷裡的人，手在後面將門關上。兩個人只是抱在一起，良久都沒有說話。

  時間在靜默中流淌，過了好一會兒，兩人突然同時開口，

  「我媽……」

  「阿姨……」

  停一下後，柳川風搶先說：「不管我媽說了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不會放棄我們的感情的。」

  尹靜默悶聲道：「阿姨什麼都沒說，只問了一句我是不是尹靜默，然後，我一緊張，就把電話掛了！」

  柳川風暗鬆口氣，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幸好幸好！

  尹靜默又問：「她會不會覺得我不尊重長輩，那我被她接受的可能就更小了。」

  柳川風喜歡看她為他們的事擔心的樣子，但又捨不得她為此操心太多。

  「放心，我已經跟我媽把話都說清了，而且我還有我爸助陣，到時候，我教你怎麼搞定她。」

  柳川風說的輕鬆。

  尹靜默終於抬起頭，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可是，我怎麼感覺你比我還緊張呢？」

  柳川風將她的頭重新按回胸口上，「我緊張的不是我媽，我緊張的是你。我害怕，我媽盛怒之下說出什麼傷你的話，然後你會因此而再次離開我！」

  頭頂的聲音幽幽傳進尹靜默的耳朵，她心頭一震，原來，在兩個人的愛情中，他一直都是沒有安全感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會有如此重要的位置，那時候，她追的他，她一直以為對方應該是優越感十足才對。

  尹靜默心疼的撫上柳川風的臉，她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她只想讓他明白，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再離開他了。

  「柳川風，你知道嗎，當年離開的時候，我有想過讓你等我的，其實我比你更害怕分離。」

  「可你為什麼沒說？只要你開口，哪怕讓我去倫敦，我也會毫不猶豫陪你去。」

  尹靜默：「因為我沒有把握，我不知道我哥的病什麼時候能好。他的病雖然是先天性的，但跟我也脫不了干係。我怎麼能要求你等一個未知歸期的人呢！」

  柳川風：「可你都沒問過我的意思，你單方面的決定讓我們丟失了五年的美好時光。

  曾經，有些話，尹靜默覺得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對柳川風說，沒想到，現在終於一吐為快。

  「當年跟你分手，我是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的。你知道了我的身世，那麼你肯定也知道我哥曾經對我的感情。其實從我懵懂的青春期開始，我就知道他喜歡我，可我一直裝作不懂，我想著等我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他就會知難而退了。」

  這些話尹靜默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包括韓雨彤。

  柳川風不解：「可我出現了，你卻逃走了。」

  「是啊，遇見你，我以為我的煩惱可以解決了，可是，事情並沒有按照我的意願發展。從知道我談戀愛開始，他就一直處於焦慮緊張的狀態，本來心臟就有問題，長期的鬱悶心情終於導致心臟病發。」

  「他是爸媽唯一的兒子，他生病的時候，爸媽的痛苦我都看在眼裡，你說，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我不可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爸媽對我的恩情，這輩子我都還不完。」

  「他們不缺任何東西，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兒子平安。可那時候，我哥不配合治療，人也變得很消沉。」

  柳川風聲音充滿醋意，「所以，你就為了陪他治病而拋棄了我，你怎麼知道他是因為你才發病的。」

  尹靜默：「我偷看了他的日記。」

  ......

  時間在訴說中慢慢溜走，尹靜默輕喚：「柳川風？」

  「嗯？」

  「對不起！」

  「都過去了，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要你用餘生的時間來彌補我的損失。」

  「嗯！好！」

  ......

  溫馨馨美好的時刻，尹靜默放空大腦，柳川風放任自己。

  她不再想自己的悲苦身世之謎，他也不再想橫在兩人之間的艱難阻力。

  精神早已相遇，軀體還在漂離。

  天地萬物之間，兩人終於合而為一。

  她是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他是游離空中的雨滴。

  雨落大地，滋潤萬物，最終也澆灌了她那顆孤寂多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