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回家

  尹靜默自從搬出來後，就沒有回過家，跟王鈺的電話聯繫倒是一直沒斷。

  劉宏讓她有時間回家看看的話，她記在心裡了。但是，她一直在給自己找不回去的藉口。

  在糾結猶豫的時候，她又去了一趟福利院。院長媽媽的話，還是跟以前一樣，當初收養她時，除了一張照片和一個字條，沒有其他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尹靜默實在想不通，什麼樣的母親，可以做到，明明知道孩子在哪裡，卻從來都沒想過回來看看。

  或許，劉同應該知道什麼，就算不知道是誰，至少可以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

  尹靜默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瘋狂的想要找到母親，也許，她想證明，她是重要的，自己的母親不是那種隨意拋棄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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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她覺得母親有冤屈，是社會潛.規則下的一個犧牲品。

  再或者，也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她的母親是一個妄圖攀龍附鳳的勢力女人，妄想算計富商飛上枝頭，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

  然而，不管尹靜默怎麼想，一切都只是猜測而已。就像大海上的浮萍，不管你怎麼努力，始終站不穩腳，要想穩定停留，還需紮根大地。

  尹靜默的大地，就是找到親生母親，認或不認都沒關係，她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她不想讓自己的生命沒有源頭。

  尹靜默再次回到劉家別墅，是在冬季的一個周末，她回之前沒有告訴王鈺，想給她一個驚喜。

  母親精心養育她這麼多年，如果有那麼一天，她帶給她的只有痛苦和傷害，只怕再也沒有機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所以，現在對她們來說，相處快樂的日子異常珍貴。

  這天，陽光正好，尹靜默走進院子裡，看見劉同正坐在鞦韆上曬太陽。

  這個鞦韆承載了她少年時的很多歡樂，那時，她坐在上面，後面經常有一雙手推的她高高飛起，那雙手的主人，是劉同或者劉宏。

  此時，劉同眼睛微合，眉頭輕鎖，像是在想心事，又像是在做夢。

  本以為，離開一段時間，冷靜下來後，可以更好的面對他，沒想到，時間越長，心裡越是彆扭，一聲「爸」卡在喉嚨里怎麼都吐不出來。

  王鈺從外面推門而入，猛地看見發愣的尹靜默，立馬喜上眉梢，「哎呀，你這孩子，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

  劉同果然沒有睡著，聽見說話聲咻地一下睜開眼睛。

  尹靜默從他臉上看到了複雜的表情，有意外，有尷尬，有驚喜，還有那麼一些愧疚。

  尹靜默忽視掉這些，對王鈺說：「提前告訴您了怕您激動的睡不著。」

  尹靜默拉著王鈺往屋裡走，兩人有說有笑的，王鈺被她逗得咯咯笑個不停，完全沒注意到父女兩之間的異常氣氛。

  生活過十幾年的家，總是有許多留戀的東西。

  尹靜默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面的擺設跟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窗台、床頭櫃、書桌以及梳妝檯上都打掃的纖塵不染，床也鋪的平平整整，就像這屋子的主人從未離開過。

  尹靜默在房間轉一圈，手指一一撫過曾經熟悉的一切，不覺間眼睛已有些濕潤。

  父親為什麼要保留那張照片，既然是不能公開的秘密那就徹底封死呀。如果不知道真相，那麼，她還是那個心懷感恩陽光幸福的人。

  「你的房間，我每天都有打掃，就想著你什麼時候會回來住個一晚兩晚的，沒想到，你個沒良心的，搬出去一兩個月一次都沒回來過。」

  王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語氣裡帶著十二分的埋怨，但同時也帶著寵溺。

  尹靜默抹一下眼角，轉身時已面帶微笑，「媽，既然搬出去就得有個樣兒不是，哪能老是跑回來呢。」

  「你呀，真不知道怎麼想的。對了，你跟川風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把事情定下來呀？」

  尹靜默不想瞞著母親，有時候善意的隱瞞只會讓他們擔心和胡亂猜測。她直接說：「他媽媽還沒接受我，因為我曾經傷害了他而怨恨我。」

  王鈺哀嘆一聲，自然明白尹靜默說的傷害是六年前的分手。她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就這樣一直拖著嗎？」

  尹靜默寬慰母親說：「嗨，怎麼可能一直拖著，我已經答應柳川風去他家了，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求得他媽媽的原諒。」

  這事，說到底，還是做父母的錯，都怪他們當年考慮不周，沒弄清楚狀況。

  儘管尹靜默說的輕鬆，但王鈺明白，事情沒那麼簡單，母愛這種東西一旦泛濫起來，簡直是無堅不摧。

  兩人一起下樓的時候，尹靜默突然問王鈺：「媽，你跟爸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對嗎？」

  王鈺笑道：「嗯，還行吧，這麼多年，沒怎麼紅過臉。」

  「那，如果，他犯了錯，你會怎麼辦？會原諒他嗎？」

  尹靜默問的小心翼翼。

  王鈺：「你這孩子沒頭沒腦的說什麼呢，是人都會犯錯，能不能原諒那也得看犯的什麼錯。」

  尹靜默：「哦！」

  劉同是死罪無疑了，沒有女人能原諒老公有私生子這種事，不管是什麼原因。

  尹靜默這次回來，除了看母親，還想跟父親談談。

  她在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終於找到單獨跟劉同相處的機會。她問劉同：「就算不知道是誰，至少也應該知道大概什麼情況吧？」

  外人面前開朗熱情的尹靜默，現在面對自己的父親時，怎麼都做不到心平氣和，她連稱呼什麼的都省了。

  劉同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什麼陣勢沒見過，就算心裡再難受，他也不會計較她的態度，就算他再覺得愧疚，他也不會說些祈求原諒的話。

  他說話始終平靜無波瀾，「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一次應酬，生意場上，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那次我手上有個項目，好幾家公司都想要。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都帶了女性作陪，他們的意思，我很清楚，可我並沒有給任何人機會。

  只是，隔天早晨，我卻是在酒店醒來的，我大概能猜到是哪家公司，但奇怪的是，後來他們並沒有拿此事來要挾我跟他們簽合同。」

  果然跟尹靜默想像中的差不多，「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

  「早不在了，當初收到你的照片時，我就找人調查過。」

  尹靜默心裡冷哼，靠這種手段的公司，不倒閉才真是沒天理了。

  既然父親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那尹靜默也不想再跟他單獨多待，她轉身離開，絲毫沒有女兒對父親該有的留戀。

  劉同看著她的背影，還是那種平靜的聲音，「默默，有些事，難得糊塗，不要再打聽她是誰了，如果你找到了她，可她不是你心中的樣子，你又該怎麼辦呢？有些東西，一旦剖開，它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難堪百倍。」

  尹靜默沒有回頭，只是有冷淡的聲音傳過來，「那是我的事！你可以不在乎她是誰，但我不行！」

  這次回來，尹靜默沒有從父親那裡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自然有些失望落寞。

  她開車行駛在沸騰的大路上，周圍來來往往的車輛呼嘯而過，在這繁雜喧囂的塵世里，不知道誰才是給她生命的那個人。

  十字路口，前面的紅燈不知何時已經變綠，尹靜默在後面的喇叭聲中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不良行為影響到公共運輸，她歉疚的啟動油門。

  這時，旁邊經過一輛白色跑車，駕駛坐上的人對著她罵了句：「傻.逼！」

  循著聲音，她想看眼罵人的人到底是不是聰明到頭上沒毛，但是，跑車副駕駛上的人擋住了她的視線，而那個人卻是程沅。

  從上次兩人私下聊過關於劉宏的事後，她們就再也沒有親近過。尹靜默覺得，隨著程沅對劉宏斷了念想，她對自己也沒了之前的熱情。不知道她跟剛才那位跑車司機是什麼關係，但單就剛才他說那話，應該不是什麼善類，這樣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妙。

  尹靜默回到家，看著空蕩的空間，內心無比淒涼。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二十幾年，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但卻沒人知道，其實她一直是個沒根的人，註定孤獨寂寞冷。

  這個時候，她想給柳川風打電話，現在，她的生命中僅剩的美好，恐怕也就只有和柳川風的愛情了。

  電話打通後，響了好一會兒才被接起。

  尹靜默開口就是埋怨的語氣：「幹什麼呢，這么半天才接電話！」

  「……」

  尹靜默又說：「我心情不好，你能不能過來陪陪我！」

  「……」

  尹靜默奇怪的看看看自己的手機，什麼情況，沒信號嗎？

  她又試探著：「餵？你在聽嗎？幹嘛不說話？」

  「你是尹靜默？」

  雖然是確認的語氣，但張盈基本敢肯定，電話那邊的人是尹靜默沒錯了。

  這邊尹靜默猛的聽到張盈的聲音，嚇得條件反射，直接掛斷電話並將手機扔到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