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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現

2024-10-02 18:41:26 作者: 李依咪

  「路菁姐,是盧定濤叫你來的?」看清了車裡人的模樣,婭枝很驚訝,一邊問著一邊匆匆鑽進車裡。

  「是啊,他好像很著急的樣子,給我一個地址就掛了電話。」路菁打開車燈,握緊方向盤。

  這兩個人的關係竟然如此密切,婭枝想。

  「媽,盧定濤他居然鴿我!」婭枝打算一進門就打電話譴責盧定濤,其實在路上她就想借路菁的手機了,但聯想到他們二人的關係,又覺得不合時宜,只得先按捺下情緒。

  

  門被打開的剎那,方才吼出來的氣話停止在空中,好像法式麵包的半截,又生生塞回了婭枝嘴裡,她張大嘴瞪大眼睛和那個不速之客對視,過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道:「你,怎麼在我家裡!」

  「你媽媽有躁鬱症的事,你知道嗎?」盧定濤拉開一個抽屜翻找什麼材料,另一隻手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一些灰色和鏽色的記憶碎片闖進婭枝的腦海,撞得她身體一震,她不自覺的搖頭,又連忙點頭。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雙手拉著盧定濤的手臂,方才的怨恨登時拋散:「我媽媽……她怎麼了?」

  「現在沒事了,」盧定濤輕輕回握她的手臂,「我們剛從醫院回來,病情穩定住了,醫生讓我儘可能找找過去的材料。」

  「所以,才問你知不知道相關的事。」

  婭枝嘴唇蠕動,她很想說「辛苦你了」,氣流衝過聲帶發出的卻是:「那邊抽屜。」

  向媽媽患上躁鬱症很久了,婭枝很小的時候,向媽媽經常發病,頻繁到她們家一有響動,當時的鄰居就會趕去幫忙,後來婭枝漸漸長大,向媽媽發病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婭枝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懂事省心了,還是因為媽媽有了姜叔的緣故,總之,將近十年來,向媽媽的病沒有再發作過,以至於母女倆都以為它可以痊癒,刻意忽略了那些灰暗和瘋狂曾存在過。

  忽略的直接結果就是,她們也忘記了將換鎖之後的備用鑰匙交給鄰居一把,這天隔壁的趙叔一家聽到響動,敲門卻得不到回應,婭枝的電話又打不通,他們就自然而然地聯繫了和向家最熟絡的盧家兒子,一幫人費了不少周折,才開鎖進屋救人,幸好割腕的傷口不是太深,醫生縫合了傷口,表示除失血以外尚無大礙。

  ——

  「對不起,昨天太匆忙了,我本該處理得更好。」盧定濤在病房外陪婭枝等候時,就昨晚的事道歉。

  婭枝搖搖頭,如果他能夠讀心,得知了她居然因他爽約而惱怒,現在要道歉的人應該是她。

  「昨天打開你們家的門時,我先看到的不是阿姨,而是一樣怪異的東西。」盧定濤忽然轉過身定定地望著婭枝。

  婭枝被盧定濤的神情略微嚇到了,他口氣嚴肅得不像是開玩笑,盧定濤口中的「怪異」,讓她有不詳的預感。

  「別說得那麼恐怖,」婭枝勉強鎮靜:「是什麼?」

  「你的玩具小熊,」盧定濤回憶著昨天婭枝家的所有陳設映入眼帘的順序:「被五花大綁著,用的是電線,而且是好幾根電線。」

  「我不會記錯,」盧定濤根據回憶補充道:「我前幾天來的時候坐過那把椅子,就是捆在那個上面,勒得死死的。」

  「所以,我想問問你向阿姨以前是否有過類似的舉動,捆綁東西或者割腕?」盧定濤沉浸在思考中,這才發覺婭枝一直沒有搭話,朝她看去時被嚇了一跳,他連忙握住婭枝的雙肩:「婭枝,你怎麼了?婭枝!」

  淚水一旦找到蟻穴,就決了堤,傾瀉千里。婭枝起初還是無聲地淚流滿面,漸漸地哭出了聲,最後直接依靠在盧定濤的懷中嚎啕大哭,鬱積良久的委屈、絕望與無助隨著哭號肆意宣洩,整個醫院都聽得見。

  盧定濤輕輕拍著婭枝的後背,鼻涕眼淚蹭遍了那身白襯衫,他靜靜地聽她發泄痛和哭,等待她哭得疲累了,給她遞去手裡拿了半天的礦泉水。

  盧定濤描述的場景的確發生過,同樣是椅子和電線,被捆綁的那個卻不是人形的小熊,而是10歲的婭枝。

  那天的夜裡向媽媽回家很晚,婭枝聽到開門聲,如往常般上前去迎接,向媽媽卻反常地用猙獰眼神瞪她,還披散著頭髮在客廳里狂躁地打轉,嚇得婭枝躲回臥室不敢出聲。

  也許婭枝踩在網球拍上的響動激怒了發病的媽媽,向媽媽用發卡撬開臥房的門,又翻箱倒櫃找出一切能當繩子用的東西,將婭枝捆在椅子上,婭枝第一次意識到,女人的力氣也可以這樣大,母親發狂時嘴裡還念叨著:「誰也別想搶我的寶貝女兒!」

  女人再回來的時候揮舞著刀片,哭號聲比之前更大:「死掉!都死掉就好了,不用再提心弔膽……」

  年幼的婭枝四肢已經勒得麻木,嚇得不敢作聲,她聽過鄰居們的風語,說媽媽在姐姐死後是割過腕的,婭枝不知道這一次刀片會落在她的身上還是媽媽自己身上,只希望媽媽快快清醒過來……

  後來,巨響聲驚動了鄰居,他們趕來控制了向媽媽,手忙腳亂地將小婭枝從椅子上解開送往醫院。

  第二天向媽媽清醒後悔恨欲絕,她痛哭著向婭枝道歉,婭枝則踉踉蹌蹌地回屋鎖上門哭了起來。

  再後來的幾年裡,婭枝家裡不再放刀子,備用鑰匙一直放在鄰居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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