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寶島老戲骨

  正史當中，關於崇禎皇帝除去閹黨一事，相關記載雖然不少，但是，過程卻輕描淡寫，只著重刻畫了崇禎皇帝的政治手腕，卻忽略掉了其中的兇險。

  只有親歷者才知道，崇禎皇帝繼位之時，魏忠賢的權勢何等煊赫，這個權閹自天啟三年，在掌控了內廷之後，又開始在外朝培植勢力，短短數年，朝臣中反對他的勢力幾乎被一掃而光，整個大明朝，就連皇帝也不如他。

  到了天啟皇帝病危時，從內廷到外朝，從邊關武將到朝中閣老，無不唯魏忠賢馬首是瞻，整個大明朝儼然是「只知有魏忠賢，而不知有皇上」的局面。

  正是這種「滿朝遍布閹黨」的情況下，崇禎皇帝誠惶誠恐的即位了。

  張楚作為天子親軍，於登基大典之時，也曾在旁護衛。

  說實話，當時魏忠賢如果要反對崇禎皇帝上位，朱由檢這個皇帝能不能當得成真是未可知，幸好朱由檢在即位前，對魏忠賢表現出極大的善意，甚至有傳言，朱由檢還曾在魏忠賢面前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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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顯然，權傾朝野的魏忠賢，只是把這個十六歲的小皇帝當成一個傀儡罷了。

  但很快，魏忠賢便感覺到了不對，崇禎皇帝在登基詔書中，並沒有誦讀他安排的那一份，並且還在詔書中說：「朕以沖齡傳承鴻業，祖功宗德，惟只服於典章，吏治民艱，將求宜於變通。」

  這個小皇帝一上來，就表示了要拿吏治開刀。

  於是崇禎皇帝借著新皇整頓之名，先將魏忠賢的死黨閣臣黃立極辭鄉，又讓李朝欽等人去職。

  魏忠賢感覺不妙，假裝辭去東廠廠督一職，崇禎故意沒同意，極力的挽留下來。

  雖然此事看著不大，似乎只是新皇上任點了把火而已，但其實已經造成了魏忠賢內部分化。

  以前追隨過魏忠賢的雲南道御史楊維垣，當即上書狀告魏忠賢心腹崔呈秀：「內諛廠臣，外擅朝政，貪淫橫虐。」

  魏忠賢看事已至此，直接捨棄了崔呈秀，由此，魏忠賢內部徹底分裂。

  崇禎皇帝看著他們狗咬狗，兩嘴毛，還是沒做出任何決定，照樣對魏忠賢畢恭畢敬，暗地裡卻鼓動受欺壓的東林黨對閹黨發起攻擊。

  於是多年來受壓迫的東林黨人爆發了，大量奏書從各地送至京城。

  魏忠賢終於怕了，他托崇禎皇帝身邊的太監徐應元代為向崇禎求情，願意辭官告罪歸鄉，這次崇禎順水推舟同意了魏忠賢的辭呈。

  同時迅速派出自己的親信控制了東廠，錦衣衛等要職，把魏忠賢黨羽崔呈秀、吳淳夫等人下獄，由此崇禎皇帝完全掌控了朝廷。

  預感到危險的魏忠賢，已經意識到自己會不得好死，於是在去往鳳陽途中上吊自盡，自此在大明呼風喚雨，權傾一時的九千九百歲，短短三個月便煙消雲散。

  而這其中的兇險，又豈是文字所能描述的。

  稍有差錯，中國的歷史就將被改寫。

  而且，在清除閹黨餘孽的過程當中，牽連甚廣，很多朝中官員被革職抄家，由此被殺的就有數萬人之眾。

  算得上自皇明開國以來，除胡惟庸案和藍玉案之後，牽連被殺人數最多的一樁大案。

  有些東西沒辦法拍出來，一旦拍出來，那些所謂的專家只怕又要跳腳了。

  這次張楚以錦衣衛為主角拍電影，已經有些人開始陰陽怪氣了。

  「Action！」

  元和平喊了一聲，幾個武行拽動鋼絲繩，張楚一躍而起，上了閣樓，在他面前的正是魏忠賢。

  以往的影視劇作品當中，魏忠賢的形象都是個身材臃腫的胖老頭兒，可事實上魏忠賢非但不胖，反而生得精瘦。

  而且面相也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是個大奸大惡之人，瞧著還有幾分慈眉善目，說話也是柔聲細語，絲毫不見跋扈。

  大概就是所謂的大奸若忠。

  「魏公公！」

  扮演魏忠賢的演員並沒有回頭，鏡頭裡肩膀不住的抖動，像是害怕了。

  張楚起身走到近前，卻發現他原來是在搖骰子。

  骰子被拋入碗中，一陣轉動之後，顯露出六點。

  隨後，魏忠賢起身，扮演這個角色的是寶島老戲骨金士傑。

  張楚第一次聽到這位老演員的名字，還是很多年以前，當時是在法國，他向姜紋討教演技的時候，姜紋曾提起過寶島有個叫金士傑的演員。

  姜紋對金士傑的演技十分推崇，甚至將他與內地的老戲骨李學建並列。

  張楚對金士傑也非常好奇，在選演員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這個人，隨後便推薦給了元和平。

  整部電影裡，魏忠賢出場的戲份不是很多，但是，金士傑卻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

  繡春刀架在了脖子上，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盯著碗中的金骰子。

  知道脖子被劃開，鮮血滴下來，金士傑才慢慢的起身，微微仰起頭，面上依舊不見慌亂。

  「總旗大人！」

  太特麼像了！

  張楚是第一次看到上過妝的金士傑，模樣和歷史上的魏忠賢當真有三分像，可最像的還是神態舉止，以及說話的聲音與節奏。

  很多影視劇作品裡，太監說話都是女里女氣的，實則不然，雖然因為身體的殘缺，會導致某些方面退化，但是男人是不會因為割掉了某個東西就完全女性化的。

  魏忠賢說話，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老太太！

  慢條斯理，聲音很輕，語調很緩。

  「摘了我這顆腦袋，你們回去也交不了差。」

  張楚此刻也被金士傑帶到了故事的場景之中，冷聲道。

  「殺了你，我們為何交不了差？」

  金士傑笑了，絲毫不在意刀還架在他的脖子上。

  「崇禎那小兒為何要殺了我？是我惡貫滿盈？」

  說到這裡，金士傑突然呵呵的笑出了聲，那笑聲讓人不寒而慄。

  好半晌才止住了笑聲。

  「那你就把皇上想簡單了！」

  說著，放下手裡的酒壺，又拿起了一個。

  「我魏忠賢八年來大權在握，如今樹倒猢猻散，別的沒剩下，但錢我有的是，西北匪患，遼東又有皇太極，皇上缺的是……」

  一個停頓之後，金士傑扭頭看向了張楚。

  「軍餉！」

  高了，高了。

  難怪姜紋會那麼推崇金士傑，把他當做寶島演員的演技標杆，看金士傑的表演，的確是一種享受，感覺非常的鬆弛，尤其是在念白的時候，聲音抑揚頓挫的，配合上表情和眼神，清清楚楚的人物的性格，還有心理活動，表現得分毫不差。

  「我的錢就是軍餉，拿不到我的錢，你們怎麼交差？」

  「殺了你，你的錢我們自然會帶回去！」

  張楚明顯感覺自己被壓住了，但他不在乎，這一場戲中，沈煉雖然是握刀的人，但真正的主動權並不在他的手裡。

  金士傑笑了，笑得很諷刺。

  「錢不在這裡？」

  金士傑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走到了桌子前面，將蒙在上面布掀開，露出了底下的東西。

  黃燦燦的，都是黃金。

  「黃金四百兩！」

  金士傑雙手將黃金往張楚的方向推了過來。

  「你一年俸祿才幾個錢啊！在這裡隨便抓一把，夠你三十年的俸祿。」

  金士傑說著，眼裡突然迸發出求生的欲望。

  「讓我活，這些都是你的！」

  張楚不為所動：「這些錢會要了我的命。」

  「殺了我，我的子子孫孫一個個找你們報仇，你們仨還能活嗎？這錢，拿了是個死，不拿也是個死，何不賭一賭呢！沈大人！」

  不得不說，魏忠賢的言語之中有著無窮的魔力，他能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近十年，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玩弄人心這方面，他確確實實是個高手。

  而金士傑將這一切都完美的呈現了出來。

  張楚眼神閃過驚訝，死死的盯著魏忠賢：「你認識我？」

  至此，張楚已經完全成了陪襯。

  這場戲的主角只有一個，那就是金士傑。

  金士傑冷笑一聲：「東廠乃是朝廷的心腹，做的便是監視所有人，你們錦衣衛上到指揮使，下到小旗官，哪個我不認得。」

  眼見張楚有所動容，金士傑抓起桌子上的黃金。

  「做了這筆買賣，我就告訴你，我的錢在哪，拿了錢就可以交差。」

  「沈煉，沈煉！」

  這時候，樓下傳來了盧劍星的喊聲。

  這場戲前面，還有一場，就是盧劍星三兄弟殺入魏忠賢入駐的驛館，不過那場群打戲，元和平並不急著拍。

  聽到喊聲，張楚還沒有反應，金士傑卻已經撲了上來。

  「快拿個主意，再晚你那兩個兄弟可就保不住了！這些都是你的，都是……都是你的！」

  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原本侍立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僕人突然抽出藏在袖子裡的刀，朝兩人刺了過來，而他的目的是——魏忠賢！

  張楚輕而易舉的將其制服：「誰派你來的？」

  金士傑道：「他只是顆棋子，和你一樣！」

  話音未落，那人突然揚起胳膊，一柄飛刀扔了出去。

  金士傑的戲被定格在了一個驚恐的表情上面。

  「CUT！」

  元和平喊過之後，當先起身，鼓著掌，其他人也紛紛拍著手。

  金士傑這場獨角戲，簡直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