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官匪

  玉城

  紫蘇前腳進城，後腳城門便被關上了。

  「哎喲好險，差點就進不來了。」

  看著緊閉的城門，紫蘇心裡暗暗捏了把汗，差點露宿野外。

  

  她邊往城裡走邊罵罵咧咧。

  「這幾日還真是把霉運給貫徹到底了，這才剛甩開一個霉蛋太子，又碰到一個臭蛋和尚。那臭和尚，明知道我要去鹿城，還把我指來了玉城，當我三歲小娃娃不識字是嗎？氣死我了。」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我看那臭和尚就該遭天打雷劈。就說他不像什麼好人，沒想到還真不是什麼好人。別讓我再碰見他，不然非讓他嘗嘗我的九霄丸不可。」

  待她走到街道上，忽然一陣陰風吹過來，紫蘇猛然一個激靈，忽然意識到了周遭的不對勁。

  她腳步微頓，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呼吸微滯。

  這……

  「這裡怎麼如此死氣沉沉的，跟一座死城一般。」

  只見她烏黑透亮的眸子裡，倒映著一條破敗的街道。

  蕭瑟的秋風吹起地上的紙錢，飄落到了她的腳下。街道兩旁掛滿了白幡，房屋損毀嚴重，枯樹上棲滿了烏鴉。

  夜幕降臨，白幡飛舞，整個街道陰森森的，不見人影。

  紫蘇一襲青綠色的羅裙，鮮活俏麗，與街道上死氣沉沉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忽然想到，胡人入城三月，在這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整座城怕是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別說活人了，感覺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可是一個月前顧承洲不是率軍將那些作惡的胡人都趕出關去了嗎？

  這裡怎麼還跟死城一樣？

  紫蘇敲了好幾家客棧的門，都無人應答。

  她利用輕功飛上房屋，望眼整座城，竟不見一盞夜燈。

  整座城池都籠罩在夜色之中，唯有蕭瑟的秋風在耳邊呼嘯。

  奇怪，這裡沒人怎麼城門口還有人守門呢？

  就在她想隨便找個地方落腳的時候，忽然聽到遠處的街道上傳來動靜。

  她利用輕功悄然飛過去，卻見街道上停留著一隊人馬。

  視線昏暗，紫蘇看不太真切他們的面容。

  只看得見為首那人騎著馬，頭戴簪纓頭盔，身穿鎧甲，而他身後跟著兩隊甲兵。

  他手一抬，發號施令。

  「給我挨家挨戶地搜，發現任何餘糧，通通帶回軍營！」

  「是——」

  聽到這話，本欲一躍而下的紫蘇驀然停下了腳步，她嬌小的身子隱在暗處，看著那些士兵手握兵器，粗魯地一腳踹開本就搖搖欲墜的屋門。

  「砰」的一聲，房門被無情踹倒。

  那些官兵如土匪一般，肆無忌憚地闖了進去，開始到處搜刮。

  這些人莫不是軍匪？

  紫蘇咬牙，心裡氣憤不已。

  畜生！

  他們這般行徑，和入關來燒殺搶掠的胡人有什麼區別？

  本以為趕出了胡人，百姓便迎來了希望。卻怎會料到，他們又落入了另一個深淵。

  「官爺，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最後一點餘糧昨日都已經全都上交了呀……家裡真的一口米糧都沒有了……」

  紫蘇聽到一道蒼老乏力的聲音。

  「臭老婆子，還敢說沒有？那這是什麼？！」

  「官爺？」那老嫗深陷的瞳孔驟縮，見自己藏在米缸下最後一把米都被搜刮出來了，她徹底絕望了，「求求您了官爺，可憐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可憐可憐我那隻剩一口氣的孫子吧……真的就剩這最後一把米了啊，你們要是搶走了，我那可憐的孫子就真的活不成了呀……」

  那老嫗聲嘶力竭，跪伏在地苦苦哀求，可是那士兵卻抬腳將她一把踹翻在地，毫不留情。

  「滾開！你都快死了，這米給你吃也是浪費！我們走！」

  說完那兩個士兵便轉身離去。

  紫蘇見狀直氣得牙痒痒。

  她看著那些土匪一樣的士兵，挨家挨戶地搜，最後將糧食匯集到了那個騎馬的人手裡。

  「報告將軍，搜完了。」

  「吳將軍，搜不到了。」

  那吳勇一隻手拎著半袋米和一隻幼雞，眉頭狠狠一皺，怒斥道，「今日怎麼才搜到這麼點東西？這讓我怎麼回去和瑞王殿下交代？！」

  聞言，那些士兵埋著頭不敢說話。

  「啊！該死的，是誰打我？」，吳勇忽然感覺後腦勺一痛，眼見著一粒石子掉落在地，他扭頭，怒不可遏，「是…唔咳咳！什麼東西……？」

  可他才一張口，便見一粒黑色的東西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精準無誤地飛進了他的嘴巴里。

  他想躲避，卻根本來不及。

  那東西入口即化，如今他怎麼咳都咳不出來了。

  「將軍怎麼了？」

  他的手下見吳勇雙手捂著喉嚨一直咳，便上前關切地問道。

  「快……」吳勇睜著腥紅的眸子，瞪著紫蘇的方向，他手指著，本欲叫手下人去追，可是不知為何，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快把這些糧食都還回去。」

  「……什麼？」那手下聞言愣了好幾秒，才探著頭一臉不確定地看著吳勇，「將軍，您方才說什麼？」

  「本將軍說把這些糧食都還回去，沒聽見嗎？！」

  吳勇不受控制地怒瞪著那個手下。

  幾個士兵面面相覷，不明白自家將軍為何突然會有這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最後有一個人壯著膽子上前道，「可是瑞王殿下那裡該如何交代……？」

  「就說搜不到了，就這一點口糧，還是留給百姓們吧，否則，他們都要餓死了。我們身為大胤的將士，就該保家衛國，守護大胤的百姓，讓他們過上安生日子。」

  「……啊？」

  十個士兵滿頭問號，十臉懵逼。

  吳將軍這是突然良心發現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還不快還回去？不然老娘我砍了你們！」

  「啊？？？」

  十個士兵徹底懵了。

  老娘？

  糟糕！紫蘇猛地捂住嘴巴。

  情緒激動，一下子說漏嘴了。

  而那吳勇也跟著她的動作，忽然雙手捂住嘴巴。

  可這動作，一經吳勇這個五大三粗的人做出來，就顯得格外的……做作。

  那吳勇五官都在用力，卻依舊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和嘴巴。

  定然是因為方才吃進去的那個東西。

  到底是誰在害他？

  「唰」的一聲，吳勇拔刀，「還回去！還要老子說第四遍嗎？」

  「是……是是是。」

  見吳勇拔刀，那些手下便立即將剛搶回來的米糧給還了回去。

  「走！以後都不准再做這喪盡天良毫無人性的事情了。」

  說完，吳勇便帶著一隊人馬空手而回。

  他這是怎麼了？

  為何自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吳勇扭頭，望向屋頂那個角落。

  隱約間，他看見了一抹綠色的倩影。

  他想下令叫人把她抓住，可是他的意識卻仍然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得意揚揚地朝自己擺手告別。

  吳勇咬牙，就這麼不甘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