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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喜歡上了那個邪祟!

2024-10-02 15:39:35 作者: 迦樓羅北斗

  元蕾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午後。

  

  明亮的陽光透過樹葉映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若非是被水徹底浸透過的衣服和肌膚都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粗糲感覺縈繞不去,她幾乎要以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大夢。

  昨天晚上!

  她冒險與傻皇帝一起夜渡夔河!

  然後在如飛蝗般的箭矢之中,他們乘坐的羊皮筏被箭矢射中,開始漏氣……然後她不顧一切地跳下了羊皮筏,拼著命將羊皮筏推到了對岸。然後在勸說傻皇帝獨自逃生失敗後,她用野花椒讓邪祟歸來。她本以為邪祟會如她所願的獨自逃生……誰知道,他卻只是在一旁躲藏起來,待到有人過來後,他暴起將人殺死,奪了馬,帶她逃生而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元蕾蕾的腦海之中飛快地掠過,她還記得,在他的懷抱之中,她是怎麼樣的……溫暖悸動……。

  他在哪?邪祟在哪裡?

  元蕾蕾急忙左右尋找。

  還好,在不遠處的草叢之中,她發現了倒在地上的邪祟。。

  元蕾蕾趕緊手腳並用的,爬到了邪祟的身邊。

  他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發燒?他還……活著嗎?

  元蕾蕾幾乎是用盡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讓自己的手不要再沒完沒了的顫抖。

  當她的掌心觸摸到邪祟的額頭的時候,那種溫暖的觸感,讓元蕾蕾的肩膀,在這一瞬間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

  還好,他還活著。而且也沒有發燒。

  元蕾蕾急忙檢查了一下他的全身上下。還好,除了胳膊和腿上都有一些擦傷外,總算沒有受什麼重傷。

  想必,那是在整整一夜的疾馳奔逃之中,被樹枝草葉和荊棘扎傷的痕跡。元蕾蕾一邊四下尋找著可以處理傷口的草藥,一面一點點的拼湊著眼下的情況。應該是這一路縱馬奔逃之後,邪祟筋疲力盡,才會與她一起滾落馬下,倒在了草叢之中。

  還好,這條路並非官道,而邪祟又駕著馬沖入了這密林之中,是以,他們並未被人發現。

  元蕾蕾小心翼翼地給邪祟將身上那些小小的傷口全都一點點地用山泉水清洗乾淨,又敷上了草藥。再去周圍找了些野果來,她不敢跑太遠了,唯恐邪祟醒來的時候,她不在身邊。

  可是,若不趕緊去找點吃的,他醒過來只會更加難熬。

  元蕾蕾就這樣,拖著沉重的身軀,一趟一趟的在周圍奔忙著。

  可是,邪祟始終沒有醒來。

  元蕾蕾開始著急,而此時,太陽已經開始漸漸西斜。八月末的天氣雖然依然是暑熱未退,可是在這密林之中卻是自有一股清涼,沒有半分燥熱。而且,隨著陽光的漸漸西沉,這股清涼很快就變成了一股說不出的微微寒意。若是邪祟因為躺在地上而感染了風寒,那可怎麼好?元蕾蕾沒有忘記,雖然現在控制這個身體的是邪祟。可是歸根到底,傻皇帝的身體,一直都是十分虛弱的。

  元蕾蕾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一咬牙,她將裙擺撕下來了半幅,小心翼翼地蓋在了邪祟的身上。然後,她就開始去尋找樹枝。若是邪祟不能及時醒過來,她只怕就得要準備晚上就在這裡過夜了。晚上的密林可不比白天,生火驅趕野獸是必須的。

  元蕾蕾正在到處搜尋枯枝,突然聽到有人問:「你找……樹枝做什麼?」

  元蕾蕾抱緊了那一捆枯枝,下意識應聲:「自然是……」元蕾蕾的聲音猛地一頓,手中的枯枝全都灑了一地!

  她轉身,只見邪祟已經撐起了身子,正在一臉迷茫地望著她!

  「太好了!你醒了!」元蕾蕾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她正要扶起邪祟的身體,卻聽到他猶猶豫豫的開口道:「我們這是……擺脫了追兵嗎?」

  「啊?!」元蕾蕾一愣,突然,一個讓她不願意接受的答案,猛地衝上了她的心頭。

  「我們不是好容易夜渡夔河成功……然後你卻要我一個人獨自逃生……然後……」邪祟說著,揉了揉腦袋,一幅稀里糊塗的樣子。

  「然後……我們就,一起逃生了。」元蕾蕾竭盡全力地讓自己的情緒足夠平靜。

  「是嗎?我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邪祟使勁地搖搖頭。

  元蕾蕾看著眼前的人,不,他,不是邪祟,他是,傻皇帝!

  怎麼回事?她明明沒有對著他霹雷,怎麼傻皇帝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換回來了?

  元蕾蕾知道,自己應該為傻皇帝的歸來高興。畢竟,當時她選擇用野花椒讓邪祟代替傻皇帝占據這個身體,其實不過是危急之中的權宜之計。一旦形勢好轉,她自然會想辦法讓傻皇帝回來。

  可是,現在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傻皇帝就回來了。

  既然傻皇帝回來了……那麼,邪祟呢?他怎麼樣了?他怎麼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就不見了?

  元蕾蕾的心,控制不住地在下沉。

  原本,元蕾蕾以為邪祟昏睡不醒,才會到處搜集枯枝。如今既然傻皇帝已經醒來,他們在商量過後決定,為了避免被李暮和睿王的追兵發現。他們就索性趕夜路前進吧。

  因著官道危機重重,他們選擇的多半都是山間小路。

  雖然月光明亮,可是這一路行來,依然是每一步都分外艱難。

  尤其是很多野路上並沒有橋,許多小河溝都必須要淌水才能過去。那些水底的鵝卵石上全都長滿了水草,元蕾蕾和傻皇帝二人小心翼翼的互相攙扶,才勉強支撐著,不曾摔倒。

  「還好,這段路過了,應該就沒那麼多小河溝了。」元蕾蕾使勁地拽著一截樹枝,朝河岸上爬去。

  「是啊……啊啊啊!」傻皇帝原本也跟元蕾蕾一樣,拉著樹枝往河岸上爬,誰知道那根樹枝居然猛地「咔嚓」一聲斷了,他整個人竟是就這樣結結實實的跌回了河裡!

  「陛下小心!」元蕾蕾急忙伸手去拉他,卻見驟然落水的傻皇帝控制不住的,狠狠打了個大噴嚏!

  元蕾蕾伸出去的手,不自覺地就狠狠一僵!

  邪祟,每次都是在傻皇帝的一個噴嚏後出現。現在,他就要出現了!

  元蕾蕾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將自己驟然滾燙的臉頰,趕緊的遮住!

  「我自己能上來,你趕緊先爬上去,省的跟我一樣又跌回水裡了。」傻皇帝熟悉的帶著溫柔尾音的聲音響起。

  元蕾蕾怔怔地看著他。

  這是……傻皇帝!不是邪祟!

  這一聲噴嚏之後,邪祟,沒有回來!

  傻皇帝沒有要元蕾蕾的攙扶,而是自己又找了根粗壯些的枝條,攀爬上了河岸。

  元蕾蕾的心緒,前所未有的複雜。

  可是,傻皇帝許是在落入河溝里的時候,受了點風寒,在接下來的一路上,他的噴嚏聲,一個接著一個,竟然是沒有斷過。

  每次,元蕾蕾的心,都隨著他的噴嚏聲,一次次高高地揚起。可是,又隨著傻皇帝熟悉的語調,一次次的重新跌落下沉。她甚至懷疑過,是不是邪祟又在她面前裝傻皇帝。可是,在細細觀察後她可以確認,眼前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傻皇帝,並非是邪祟假扮的。

  她的心緒,猶如有一隻巨掌在其中拼命地翻攪一般,越來越沸騰,越來越難以寧靜!

  還好,隨著天光的大亮,他們這一路趕路的行程也終於告一段落。找到了一處山泉邊的蔭蔽山洞後,累了一夜的傻皇帝終於沉沉睡去。可是元蕾蕾卻是蜷縮著身子,怎麼也無法入睡!

  邪祟他……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問題,猶如一座大山一般,重重地壓在了元蕾蕾的心頭,讓她幾乎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以往每次,邪祟都是會在傻皇帝的一聲噴嚏之後,就立刻出現。可是這次,他沒有。那麼這一次與以往,有什麼不同呢?

  元蕾蕾竭盡全力的思考著昨天晚上在她徹底昏睡之前發生的一切……。

  邪祟不肯聽她的,獨自逃生,而是悄悄潛伏起來,暴起殺了那個追兵,然後奪了馬,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她逃生而去。

  那一路上,有暴雨,有追兵,有箭矢……,甚至,還有分明就是個累贅的她……。

  他到底是用盡了怎麼樣的力量,才在那九死一生的兇險之中,救下了她的?

  雖然,看起來傻皇帝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可是也許他別的地方受了傷啊!元蕾蕾還記得,小時候,村中有農婦的獨子受傷殞命。那農婦沒幾個月也隨之逝去。她丈夫那時候請了不少大夫來給她看診,大夫們卻只說是心傷過度,救不回來了……。那時候元蕾蕾就知道,有時候,心上的傷,比身上的傷,更加致命。

  難道,邪祟是在拼死救她的時候,心力交瘁,用盡了精神,所以意識才會徹底消散了嗎?

  邪祟……就這樣,為了救她,無聲無息地,就這樣,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就好像,那些在荷葉上晶瑩美麗的露珠,無論多美,一旦太陽升起來,露珠就會無聲無息地被帶走,消失在天地之間了……。難道,邪祟,他也是這樣的嗎?

  元蕾蕾的心,狠狠地就是一痛!

  邪祟,真的,徹底消散了。

  為了她,他耗盡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明明,她一直都在跟他作對。

  明明,就算是這次,她用野花椒將他換過來,也不過是為了利用他來讓傻皇帝順利脫身而已。

  他明明是那麼聰明的,他明明在出現的那一刻就足以將所有的來龍去脈徹底看透的,可是他卻依然選擇了,最艱難的那條路!

  元蕾蕾甚至不知道,若是自己身處在他的位置上,是否能做出一樣的選擇。

  那時候,只要丟下她獨自逃生,那麼邪祟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占據傻皇帝的身體,再沒有人會霹雷將他驅除。若是以他的能力的話,就算是糾集起那些願意擁護他的將軍和百姓們,打回京城,重新登上那至高之處的御座,只怕也並非難事!

  可是……他的選擇居然是……留下來,用盡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只為了……救她!

  元蕾蕾的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那兩枚圓溜溜的紅果子還在。

  她一直捨不得丟。那時候,她恨他騙她的時候,一道雷把他給霹了回去。那時候這兩枚紅果子,從他的掌心,咕嚕嚕的滾落了。她本來想丟下它們的,可是卻不知道怎麼的,居然鬼使神差地將這兩枚果子撿了起來,收在了小荷包里。

  元蕾蕾將這兩枚果子的其中之一塞到了嘴裡,她還記得,那時候邪祟對她說:「給你。這果子可甜了!」

  元蕾蕾咀嚼著這枚果子,原本應該有的甜味已經幾乎感覺不到,縈繞在唇齒間的,只有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上的……苦澀!

  「邪祟!」元蕾蕾再也控制不住胸中翻湧的情緒,放聲大哭!

  她一直都在努力地告訴自己,那個傢伙是邪祟!那個傢伙是來占據傻皇帝的身體的!不能相信他!

  可是……在她自己都不曾覺察到的時候,她的心,早已經改變。

  她已經,喜歡上了那個邪祟!

  可是為什麼,她明白的這麼遲呢?

  他已經為了她,耗盡了全部的精力,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就好像是,陽光無聲無息地帶走了露珠,他也同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天地雖然這麼大,可是,她卻再也無法找到他了!

  仿佛,那些在夔河之上不曾射中她的箭雨,在這一刻,全都朝著她的胸膛,激射而來!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元蕾蕾低下頭去,只覺得自己的胸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洞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狂風,裹挾著無數的箭雨,從這窟窿之中,洞穿而過……

  元蕾蕾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了,那個人在她的心中居然占據了如此大的空間。而當他離開之後,他所留下的空洞,居然如此之大,大得,她整個人,都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分量!

  元蕾蕾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個風箏,只要一陣最小的風,就能把她徹底颳起!

  那個讓她的生命里有了前所未有的重量的那個人……沒有了!!!

  一聲低低的噴嚏聲,在不遠處響起。元蕾蕾並未在意,現在的她,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你在哭什麼?」一個帶著一點嫌棄的聲音響起。

  元蕾蕾的聲音,猛地一噎。

  「我還沒死呢!」

  元蕾蕾目瞪口呆地看著剛才還在睡覺的傻皇帝利落的起了身,然後大喇喇地朝她伸手:「給我一個!」

  「這是我的……果子。」元蕾蕾愣愣地說。

  「不是我給你的嗎?」傻皇帝反問。

  元蕾蕾僵硬地伸出手,將手心裡剩下的那枚紅果子朝他遞了過去。

  傻皇帝接過果子,塞到了嘴裡,隨即他就嫌棄的皺起了眉頭:「這也太酸了!難為你還能吃得下。」

  這聲音,這語調……還有,這果子,分明就是邪祟給我的!傻皇帝怎麼會說是他給我的?!

  不,這不是傻皇帝,這是邪祟!

  剛才,她好像聽到了噴嚏的聲音?

  「邪……邪祟?」元蕾蕾試探著開口。

  「我說過,我叫鳳九霄!不要總叫我邪祟!」鳳九霄皺起眉頭,抬手就一把重重點上了元蕾蕾的眉心!

  元蕾蕾被他一指頭點得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坐在地。可是,那從眉心傳來的清清楚楚的溫暖的感覺,卻讓她的心中,瞬息就被被歡喜徹底籠罩!

  這是邪祟!沒錯,這就是邪祟鳳九霄,這不是她在做夢,邪祟真的回來了!

  他沒有消失!

  在幾乎滅頂而來的狂喜之中,元蕾蕾趕緊舉起袖子就使勁地將自己滿臉的淚痕抹乾淨。

  邪祟嫌棄地看著她:「你這哭哭啼啼,搞得像個小花貓的樣子,真的是沒法看啊!還不趕緊去洗洗!」

  元蕾蕾咬牙故作鎮定:「這果子放久了,真的是太酸了,我是被酸得哭出來的!」說話間,元蕾蕾就已經急忙朝河邊跑去,一路上腳步踉蹌,幾次差點摔倒。

  鳳九霄望著她那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邊的笑容卻是怎麼也壓抑不住。

  什麼被果子酸出了眼淚?你剛才,分明就是在思念我!

  你可以忍住眼淚,你可以口是心非,可是你不知道嗎?當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她眼睛裡的光芒,是藏也藏不住的嗎?你真的是個……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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