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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正的主君之才

2024-10-02 15:39:07 作者: 迦樓羅北斗

  元蕾蕾不是沒見過河,她生長的那個梧國都城郊區的水生村里,就有一條小河穿過村莊而過。可是,她所見過的那條小河,一年四季都是那麼寧靜溫柔地流淌著。偶爾結一點冰,那些水流就帶著冰,緩緩地流動著。

  她從未想過,真正的河水是這樣的!

  仿佛是駕馭著水龍的河伯,在此時展現了他全部的聲威!

  元蕾蕾一瞬間徹底呆住了!

  浪濤轉眼間就將剛才還牢牢的扎在地上的營帳拔了起來!原本深深嵌入泥土之中的木柱在波濤之中拍打著!

  而元蕾蕾覺得,自己仿佛陡然變成了一片樹葉,正在被張開了巨齒的河水,徹底吞噬!

  「元蕾蕾!」有人在撕心裂肺呼喚她!這聲音如此響亮,居然壓倒了水波沖天而起的巨響,執拗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在被拍打得早已經分不清楚上下的視線間,元蕾蕾看到了,那是……邪祟?!

  在剛才巨浪席捲而來的瞬間,他居然已經牢牢地攀住了一棵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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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蕾蕾發現,他的身影在飛快的變小!不,不是他在飛快地變小,而是自己,正在被巨大的水流裹挾著,急速的漂遠!

  邪祟的聲音一瞬間就再也聽不見了。巨浪徹底淹沒了元蕾蕾的視線,也吞噬掉了他疾呼的聲音!

  剛才還不足一丈的距離,馬上就會遠如天塹,再接著就會是……生與死的距離了吧?

  元蕾蕾揮舞著胳膊,她是會游水的。可是她很快就發現,在這樣奔涌的激流之中,她無論怎麼划動手腳,其實都是徒勞的!決口的夔河不是溫順的牛羊,它是脫韁的凶獸!她所有的努力,都顯得如此的可笑!

  可是,她不想放棄!

  元蕾蕾使勁地咬著牙,拼命地讓自己的腦袋露出水面,無論河水多寬,她都要儘量地朝岸邊游過去!夜色如墨,好容易看清楚了四周之後,元蕾蕾的心變得一片冰涼。她居然根本看不清楚哪裡是河岸!

  元蕾蕾還想仔細再看看,突然,一道巨浪狠狠地打中了她的腦袋!元蕾蕾只覺得頭頂「嗡」的一聲,她的眼前一黑,就重重的沉了下去!

  元蕾蕾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沒有止盡的下沉著。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

  突然,她的手被人狠狠地一把抓住了!

  然後,就仿佛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這握緊了她胳膊的掌心裡傳來!

  元蕾蕾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還是已經徹底沉浸在了死亡的幻覺之中。她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邪祟?!明明是一樣的臉,可是她發現,自己居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邪祟!

  他滿臉焦急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在滔天的巨浪之中,將她朝水面上拖!

  明明是夔河決口,生死存亡的時刻,可不知道為什麼,元蕾蕾卻突然在這無邊的夜色和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看到,他的眼角眉梢,都正在閃爍著光芒。他是那麼堅定的,握緊了她的手,仿佛,完全不知道現在究竟是怎樣千鈞一髮的險境。

  仿佛,他也徹底忘記了,他此刻正在救的,是一次次將他當作邪祟,發出雷絲霹回去的死對頭。

  他的堅定從他的掌心如此清清楚楚的傳遞到了她的心裡——我要救你。我要你活著!

  身體仿佛在這一瞬間變得極輕盈,然後,又猛然,徹底沉重!

  「咳咳咳!」元蕾蕾劇烈的咳嗽著。醒了過來。

  她發現,邪祟將她拖到了河道邊的山崖上。不遠處還有不少軍士們也正在山崖上。

  「你沒事了吧?」邪祟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來。

  元蕾蕾搖晃著身子,點了點頭。

  腦袋還在嗡嗡的,手腳也有點不聽使喚,可是,她還活著。

  剛才還渾渾噩噩的視線一點點的變得清晰起來,她看到,邪祟渾身上下都是被河水浸泡之後,發白翻卷的傷口。更讓她震驚的是,有一道幾乎是斜刺過邪祟整個胸膛的傷口,正在汩汩的流著鮮血!

  元蕾蕾明明記得,在她聽到邪祟叫她的時候,他明明早就抓住了一棵大樹。那時候,他的身上根本就沒有這道猙獰的巨大傷口!

  那就是,剛才他為了救她才留下的傷口!在那生死存亡的一線間,他居然選擇了,放開那能讓他保全性命的大樹,而選擇了跳入湍急的河水之中,只為了救她?!

  這怎麼可能?!

  可是,這就是事實!

  「你……我……」元蕾蕾張了張嘴,她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卻發現,自己居然什麼也說不出。

  邪祟不自然地扭開了臉:「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著你死。」發現元蕾蕾在盯著他肩頭的傷口,他更不自然了:「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把你那個傻皇帝的身體弄傷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元蕾蕾一怔,趕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我只是,我只想謝謝你。」

  邪祟皺著眉,探究性地盯著她的臉,仿佛是在懷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你是說真的嗎?」

  元蕾蕾有點著急:「你救了我,救命大恩,我就算把你當邪祟,你救了我的恩情,我也還是得認啊!」

  邪祟重重地哼了一聲:「你一天天的就知道叫我邪祟,你要是真心覺得我救你算是大恩,就好好地叫我的名字!」

  元蕾蕾記得,似乎邪祟說過,他的名字叫「鳳九霄」,這名字居然與傻皇帝的名字一模一樣。

  於是,元蕾蕾認認真真的低頭道:「元蕾蕾多謝鳳九霄救命大恩。」

  明明這句話就是鳳九霄想要聽到的,可是當真的聽到這句話從元蕾蕾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鳳九霄卻覺得,好像還是感覺什麼地方都不對勁!

  他是真的為她擔心。在那巨浪襲來的時候,他好容易抱住了一棵樹保住了性命的時候,當看到她單薄的小身影就這樣即將被吞沒的時候,他急得大叫。

  然後,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鬆開了那棵樹,躍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他居然,連一秒都沒有遲疑!

  在他的心目中,她的性命在什麼時候,居然已經變得比他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了?!

  明明知道,他在她的心中永遠只是那個占據了她心中真正的天子傻皇帝的邪祟,可是為什麼,他在看到她的身影即將被浪濤吞噬,想到她脆弱的生命也許就會就此終結的時候,他的心,會那麼刺痛!

  痛得他毫不遲疑地躍入了水中?!

  激流沒有攔住他,漩渦沒有攔住他,甚至那塊砸到他肩頭,給了他重重一擊的碎石都不曾阻止他。直到將她的手牢牢的擒在手心裡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世界,終於不在崩潰!

  怎麼會這樣?!

  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鳳九霄覺得,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一個他一直以來都在刻意忽略,卻從未被填滿的空洞。而現在,他感覺到了,填滿那個空洞的東西,已經出現了。

  可是,這到底是什麼呢?

  「啊!還好!陛下你沒事!」一聲哭叫聲,伴著一個胖乎乎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是滿身泥濘水汽的徐萌!

  他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個從淤泥里撲騰出來的泥球。他顯然是十分好運的被激流給拍擊到了河岸的淤泥里。雖然好一陣拔不出身形,卻也因此沒有被激流捲走。等到水流峰值過去之後,他一點點地從淤泥里掙扎出來,居然保住了一條小命!

  徐萌這一聲,頓時將四處的軍士們都驚動了。

  「是陛下?!」

  「真的是陛下嗎?」

  軍士們本就是訓練有素的,此時雖然剛剛遭逢大劫,卻也還是立刻在這山崖間清點起了人數,不一會兒就有為首的人過來拜見。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是正在疏浚河道嗎?怎麼這河堤會突然潰決?!」鳳九霄不解。

  那軍士咬牙切齒:「有人將我們剛剛修築好的河堤,給扒開了!」

  「什麼?!」鳳九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來,這就是李暮在這次御駕賑災之行里的一個最大的陰謀?!

  李暮居然指使黨羽,將修築好的堤壩扒開,他居然要利用夔河巨浪,將皇帝、徐萌包括高將軍的這支軍隊,全部吞噬!!!

  此刻,不要說是鳳九霄,就連元蕾蕾都目瞪口呆!

  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若是皇帝當真如他所願的在他這人為製造的夔河決口的所謂天災之中喪生了。他就可以將皇帝駕崩的緣由全部推給天災,將自己摘個乾乾淨淨,倒是當真好算計!

  「若非我們之前也曾經跟著高將軍救災,熟識水性,只怕今日就要徹底被他一鍋端了!」那軍士義憤填膺的道。鳳九霄聽這軍士細說,這才知道,原來高森在邊關鎮守多年,為了造福邊關一方百姓,常年疏浚河道,修築河堤,興修水利。如此這般,他手下的軍隊不光善於作戰守城,更加幾乎是人人精通水性。

  徐萌聽到他如此說,頓時激動:「當初先帝駕崩的時候,聽聞是特意將高將軍手下的軍隊調了一支過來拱衛京畿。卻沒想到,居然有了如此妙用。當真是先帝福澤,垂顧後世啊。」

  原本,軍士們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膺,胸中鬱結,面上更加是愁雲慘霧。此時聽到他這番話,思及先帝勇武,高將軍忠義,不知不覺地便一個個豁然開朗。

  鳳九霄看著軍士們的情緒變化,忍不住心中嘖嘖稱奇。

  他從未想過,徐萌這一介文官,居然可以在三言兩語就能讓這麼多軍士重振士氣。這就是為將之道嗎?

  鳳九霄幾乎是本能地就想搖頭。他可是當了千萬年的天界戰神,哪一次那些天兵天將們跟著他出征,不是意氣風發勇往直前,哪裡需要這般絞盡腦汁鼓舞士氣?這種不過是微末小計罷了!不值一提!

  可是,雖然在心中如此告訴自己,可是鳳九霄心底卻依然有個聲音在倔強地提醒著他。你那時候用不著鼓舞士氣就能讓天兵天將勇往直前是因為你有著無邊的磅礴戰力!若是你如今日這般狼狽,你能比徐萌做得更好嗎?

  鳳九霄沒法細想,也沒法回答自己。

  可是一種不期而至的沮喪,卻襲上了他的心頭。

  突然,他覺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轉頭一看,原來是元蕾蕾。

  「如今大家遭逢此劫,軍士們雖然大半都成功逃生了,可是難免還是有人被水沖走。這支軍隊本就不過五千人。而且楠州地方上又是如此風雲詭譎的局面。你身為主君,可否對大家演講一番,鼓舞士氣?」元蕾蕾望著他,眼眸里是說不出的期待。

  「我?!」鳳九霄一愣,他是真的沒想到元蕾蕾會這樣拜託他。

  鳳九霄千萬年的仙生里都不曾遇到過如此糾結張皇的時刻!他是九霄戰神,他非常……愛面子!他要怎麼才能告訴她,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當眾演講!

  元蕾蕾卻是錯會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皺眉:「怎麼?你不想演講嗎?」

  「徐萌大人剛才的一番話,雖然已經足以幫助軍士們振作精神。可是要讓他們真正地重振氣勢,還是得身為主君的你,才可以一呼百應,讓他們一往無前啊!」元蕾蕾催促道。此時天色已經漸漸亮起來,若是李暮一黨發現自己的毒計並未真正奏效,還不知道要又施展什麼陰毒手段出來。

  這些軍士們,需要來自真正的主君的鼓舞,才能去面對無數未知的戰役啊!

  「軍士們都在看著你呢!你這樣,做什麼主君啊!」元蕾蕾是真的急了!

  鳳九霄心中大窘,脫口而出:「你不是一直都說我是邪祟,總想著讓傻皇帝回來嗎?!你既然看不上我,就一道雷把我霹回去,換傻皇帝來啊!」

  「你!」元蕾蕾沒想到他會如此說,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這就把你給霹回去!」元蕾蕾瞪著鳳九霄。明明元蕾蕾覺得自己很怒了,這傢伙不肯鼓舞士氣幫大家振作精神,他到底知不知道現在他們正在怎麼樣的強敵環伺的危險境地之中啊!可是,無論她怎麼氣鼓鼓的,以往那一怒氣沖頭就霹出來的雷,這次卻不知道為啥,怎麼也霹不出來了?!

  元蕾蕾憋到最後,也沒能霹出雷來。

  「噗嗤」鳳九霄不自覺地就笑出了聲。

  元蕾蕾被他氣的一跺腳,轉身就走!

  鳳九霄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元蕾蕾轉過頭,凶神惡煞地望著他:「我要去幫著軍士們找那些沒被河水捲走的災民,你這要跟著一起去?!」

  鳳九霄果斷點頭:「好!我跟你一起!」

  元蕾蕾輕哼一聲,大踏步就地往前走。

  根據徐萌的描述,夔河這次決口雖然看著十分兇險。可是到底與之前天降豪雨導致的決口不同。潰口處雖然是水流湍急兇險萬分。可是他當時僥倖逃生之處就是一處淤泥堆積的回流之處。若是有人如他一般,被陷入淤泥里之後不驚慌。慢慢地一點點往外挪,是能保全性命的。

  只是要在淤泥里救人,看似沒有在湍急的河水之中救人那麼嚇人,其實也是十分兇險,更加不要說是弄得滿身污泥,一身臭氣了。

  他們剛跑到那個回流處,果然看到許多災民都困在淤泥之中,其中陷得最深的人,已經被淤泥沒到了胸口,正是急的不住的大叫。因為那人太過著急,居然把本已經在陽光照耀下半凝固的淤泥又攪動起來,竟然是讓周圍一圈的人都陷入得更快了一些。

  「蠢貨!若是他不亂動,只怕還能活得久些!」鳳九霄最見不得這樣的蠢人。

  元蕾蕾卻是搖搖頭:「你能如此鎮定自若冷靜判斷是因為你在岸上。若你如他這般,身陷淤泥之中,只怕也會如此驚慌失措昏著頻出。他只是個凡人,不是神仙。」

  鳳九霄張了張嘴,他很想說,本仙君就算身處在他那種情況之中也不會這麼傻的好嗎?

  因為,他猛然意識到,他能如此鎮定的確如元蕾蕾所說,是因為他在岸上,他是個神仙。甚至,就算是他真的身陷淤泥就此殞命,這一生對於他來說,其實也不過是一場平平無奇的歷劫罷了。就算這次歷劫失敗,他也可以在命格星君的安排下,再來一次。他自然是可以洞若觀火渾然無懼。可是,眼前的,是個凡人。

  對死亡的恐懼,對生的執念是丟不開的。他的狼狽掙扎和愚蠢,其實不過因為,他只是凡人。

  那人原本正在無望地掙扎著,此時突然看到岸邊來了一群人。他有點愣怔。這人認識鳳九霄,知道他就是那時候帶他們從荒山山谷之中脫困的少年。頓時大喜,高喊道:「老大救我!」

  他這一聲一喊起來,陷入在淤泥里的人,無論是原本的災民還是軍士們,頓時一個個都激動起來,齊聲道:「老大救我們!」

  鳳九霄活了這千萬年,還是第一次被人叫作什麼「老大」?!

  這稱呼讓他覺得陌生,可是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

  他點點頭,對著那些陷入在淤泥里的人們道:「不要著急,如今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這些淤泥會漸漸幹起來,你們只要不亂動就輕易不在陷進去。你們只耐心等我們拿了繩索來,將你們一個個地扯上去就可以了!」

  「只要你們相信我這個老大,我就能將你們全都一個不剩的救出來!」

  鳳九霄這話一出口,下面的人們頓時全都鎮定下來,就連原本被淤泥沒得最深,最驚慌失措的那個男人也是不再亂動了。

  可是,到底要如何深入到淤泥之中救人呢?眾人都試著往淤泥里踏著試了試,卻發現即使是元蕾蕾這樣身形嬌小,體重最輕的人,踏在淤泥上的時候,也是一腳就會立刻深深地陷入其中,幾乎要拔不出腳來。

  鳳九霄看著那個剛才元蕾蕾踩出來的坑,萬分思念自己的那磅礴仙力。若是他的仙力還在,救這麼幾個陷入淤泥的人,左右不過兩三個術法,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就能將他們全都從淤泥里拔出來,再加上一個清潔咒就能把他們整理得乾乾淨淨。再加上一顆補氣血的丹藥,保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讓這些災民們紅光滿面病色全消。

  可是現在,他堂堂九霄戰神,居然要被這麼一片淤泥給難住了?!

  正為難間,有個小兵跑到了前面來,望著鳳九霄就道:「以前我們跟著高將軍學習疏浚河道的時候,也曾學過在淤泥之中救人法子。只是一下好幾年了,居然都快忘了。剛才才想起來!」

  鳳九霄急忙問:「要如何做?」

  那小兵道:「用草墊子鋪在淤泥上,如此,人踩上去就輕易不會陷入其中了。再尋身量輕的人,在身上縛了繩索,一點點將困在淤泥里的人拉到草墊上來,再將二人踩著的那張草墊拖回岸邊,就可以了!」

  「好!你們去做草墊子,我這邊去做繩索!」鳳九霄說著,已經將帶來的這一小隊人分派清楚了。卻又特意將元蕾蕾留在河岸邊,時刻記得安撫那些困在淤泥之中的人們的情緒。

  說干就干,鳳九霄帶著軍士們結繩索,鋪草墊。

  待到一切準備就緒,他也不讓旁人動手,居然就自己踏著鋪好的草墊一點點地走到淤泥深處,一點點地將陷在淤泥里的人拔了出來。

  如此這般,隨著第一個人從淤泥里救出來,被軍士們拖著草墊子送到岸邊的時候。無論是岸上拉著繩索的軍士們,還是那剛剛被救出來的人,全都爆發出了一陣驚喜的歡呼聲!

  元蕾蕾沒想到,他剛才連一句鼓舞士氣的話都不肯說,可現在要他做這麼辛苦滿身污泥的在淤泥之中救人的事兒,他卻是沒有半點退縮。這就是說,他剛才不肯演講,並非是因為他偷懶畏難。畢竟無論怎麼看,高高在上的說幾句話都比如今滿身污泥的救人要輕鬆多了。

  可是,那時候他為何,怎麼都不肯呢?

  甚至,還說出了那種讓她將他霹回去的氣話。

  回憶著那時候他那種彆扭卻根本不敢與她對視的神情,元蕾蕾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十分荒謬的推測……難道,是他之前從未如此演講過,所以才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那時候逼著他開口,他實在是一時間手足無措,才會發起了脾氣?!

  望著在淤泥里,一個個的將災民和軍士們救起來的身影,元蕾蕾發現。明明滿身淤泥,可是他的神采卻是越發飛揚起來了。甚至,他還在跟著軍士們,學起了山歌。開始是只有他一個人唱,到最後,不光是他,軍士們,甚至連陷在淤泥里的災民們,也跟他一起唱起了歌。

  明明是陷入在淤泥之中兇險萬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遭遇滅頂之災。可是,在他帶起的這循環不絕的山歌之中,每個人都抖擻起了精神,都相信自己必將能得救!

  元蕾蕾突然發現,這其實也許並不是一支山歌,而是鳳九霄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代替那篇他未能在軍士們面前完成的鼓舞士氣的演講。

  不是空話套話,而是一位真正的主君,用自己的雙手,用自己的脊背,趟過滿地的污泥,用最誠懇最有力量的方式,在為他麾下的軍士們,鼓舞士氣,振奮精神,讓他們從此可以相信,你們此刻正在追隨的,是一位真正的足以交託生命的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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