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2024-10-02 07:48:44 作者: 肖江虹

  喊魂師是從很遠的鎮子上請來的,很清瘦的一個老頭,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三個徒弟。還沒有進院子,就能感覺到他的與眾不同,他走在最前面,有黑白間雜的長鬍鬚,頭頂禿得很厲害,光亮的頭頂讓他看上去更加仙風道骨。螞蟻爸媽迎出去很遠,把他們接進院子。四個人一排坐在一條長凳上,喝了一口茶,喊魂師問:「娃兒呢?」螞蟻爸指了指遠處的稻田,曠野里有個渺小的影子在歡快地奔跑,不時還發出幾聲尖厲的笑。

  「有現成的喊魂坑嗎?」喊魂師問。

  「有,村子西邊火棘山上,好多年的老坑了,這一帶喊魂的都在那兒。」螞蟻爸說。

  「去看看。」喊魂師把茶碗遞給螞蟻媽,站起來就往外走。

  我們一行人在曲折的山路上迤邐而行,開始還是一馬平川的田野,慢慢稻田就消失了,坡度越來越大,越往上,火棘樹就越多,到了山頂,這裡就簡直是火棘樹的天下了,火棘密密麻麻簇擁著,滿身都懸吊著火紅的果子,銳利的小刺惡狠狠地向外伸著。

  終於見到喊魂坑了,我打賭,這個地方我見過。一片張張揚揚的火棘叢中,居然是一個黑洞洞的深坑,深坑邊上有鮮嫩的藤蔓和常青的樹木,藤蔓纏繞在那些懸掛在洞壁上的樹木上。繞出的不僅是恐懼,還有神秘,白霧從洞底裊裊地升騰起來,絲絲縷縷地懸吊在洞口的藤蔓上。

  喊魂師沿著洞口繞了一圈,撿了塊石頭扔進去,叮咚叮咚的好一陣子,洞子才歸於平寂。「好地方。」他說,「山魈洞神就在這樣的地頭了。」

  「就這裡了。」他對螞蟻爸說。

  一早,螞蟻一家就開始忙碌了,除了自己家人,寨子裡還來了好些幫忙的。喊魂師開出了一張長長的清單,都是喊魂用得上的。四張八仙桌、四個豬頭、靈幡一面、未開鋒的菜刀四把、白酒十斤、香蠟紙燭若干。螞蟻爸很會安排,聽螞蟻媽說,螞蟻爸一直是鎮子上大務小事的管事,不管婚喪嫁娶,他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條。吃完午飯,大家把備齊的東西往火棘山上運。我坐在樹蔭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他們臉上都一色的嚴肅,很少有人說話,仿佛一個神聖儀式前就該這樣,否則會褻瀆了神靈似的。螞蟻爸最後一個出門,他肩上扛著一張老式的八仙桌,桌子黑色的土漆都掉得差不多了,露出暗灰色的真相。我想它該是核桃木的,很好的木料,好木料都沉重。老人喘著氣對我說,他聽你話,煩勞你把他帶上山來。

  我在竹林里找到了螞蟻,他正聚精會神地蹲著扒竹蟲,掰開一段腐爛的竹子,裡面有一堆白白的蟲子,用小篾兜裝起來,直接下到燒沸的油鍋,快速跑一道,就能吃上金黃的竹蟲,嘎嘣脆,能香死人。我湊過去,螞蟻的篾兜里已經有了不少的竹蟲,我踢了他屁股一腳,螞蟻猛地跳起來,手裡的篾兜打翻在地,白白的竹蟲爭先恐後往外爬,等他慌慌地收拾起地上的篾兜,裡面已經空空的了。螞蟻急了,嘴裡咕嚕亂叫著,蹲下去慌忙去捉那些竹蟲,我又一腳將篾兜踢出去老遠,伸手捉住他的耳朵,把他硬生生提起來往竹林外走。

  

  螞蟻一路上都在掙扎,他耳朵都變得通紅了。我指著他說要我放開也行,你得聽話,知道嗎?他點點頭。我鬆開手,螞蟻就一溜煙往回跑,我快步追上去,從後面抓住了他的領子,把他拖拽到一個稻草堆後。我四下看了看,曠野里沒有一個人,我把他按倒在地,噼里啪啦一陣亂打。螞蟻腦袋埋進草堆里,露出半截身子給我揍,我力氣下得很大,拳腳在螞蟻身上擊打出砰砰的空響。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哭,只是把身子不停地往草堆里鑽,最後只剩下了兩扇屁股。

  我揍得痛快極了,一切的不滿都在拳腳交加中一點一滴地往外流淌,最後我累了,坐下來喘氣。平息下來我忽然發現,那些流走的不滿,原來都是些模糊的影像,我無法說清楚它們的模樣,或許它們本就不存在吧。看了看草堆里的人,我有了些淡淡的內疚。總是這樣的,每次搞整了螞蟻,我都會內疚的,不過我喜歡這種內疚,內疚起來和消失都極快。內疚退潮了,我就心安理得了,心裡就說:螞蟻啊,不要怪我了,我都內疚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呢?

  把螞蟻從草堆里拔出來,他的樣子把我嚇了一跳,兩個眼睛定定地看著我,竟然有了些昔日的威嚴,他拉下耷拉在腦袋上的幾根稻草,伸出一隻手指著我:「你打我。」話音乾淨簡潔,還如刀刃般銳利。我慌了,往後退了兩步,看他的樣兒,和變故前的那個螞蟻一模一樣。我驚慌地搖著手,他往前跨了一步,眼睛裡忽然潮濕了,嘴一下撇開,指向我的手慢慢彎回去擦拭流出來的淚水。「日,日,媽!」他終於哭出來了。我鬆了口氣,過去端著他的腦袋,和顏悅色地說:「只要你聽話,我保證不打你。」他看了我半天,才點點頭。

  我牽著螞蟻在一望無際的田野里走著,黃昏快上來了,陽光變得很薄,蟬翼般地包裹著大地,像一個飽滿的繭子。

  到了火棘山,一切都安排好了,洞坑東南西北各擺放了一張八仙桌,每張八仙桌上都是一樣的物事:兩面紙糊的靈牌,一面是土地,一面是山魈;靈牌前是新燃上的香燭,還有一個洗得白白淨淨的豬頭和一把菜刀。人們三三兩兩站成幾堆,都緊鎖著眉頭,螞蟻爸和螞蟻媽在東邊的八仙桌邊和喊魂師低聲說著什麼。看我們來了,螞蟻的幾個親人連忙迎上來,螞蟻爸說可算來了,正等著給他落魂呢!

  「落魂?啥叫落魂?」我問。

  「喊魂前得先把剩下的那點殘魂給甩掉才成的。」螞蟻媽擤了把鼻涕,伸手到腋下擦了擦,說,「得空鬧鬧地喊才成。」

  喊魂師穿了一身白,像團營養不良的棉花,他裊裊地飄過來,手裡舉著一桿白幡。他是沿著洞沿過來的,我有些怕,怕一陣風就把他給扔進洞裡去,不過還好,他還是安全地過來了。他先彎下腰把白幡插進地上的泥土,一把抓住螞蟻的手腕,螞蟻尖叫一聲,和喊魂師扭成一團。這時候過來幾個年輕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螞蟻按住了。「日,日,媽!」螞蟻叫嚷著。再看喊魂師,氣喘吁吁地往西邊那張八仙桌一指:「起!」年輕人們一聲輕呼,螞蟻就升到半空了,他們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我看見了螞蟻的那雙眼睛,眼神絕望,死死地看著我,那樣子像是在哀求,哀求我去搭救他。他不明白這些人要對他幹什麼,他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洞口,腦袋倏然扭開,臉上完全被恐怖籠罩著,他以為,這些人定是要將他扔進洞裡去了。

  螞蟻高懸,夕陽好奇地斜射過來,把螞蟻的影子長剌剌地平鋪在洞口上那些鮮嫩的藤蔓和憔悴的古樹上。洞口邊是喊魂師和他的三個徒弟,他們全都一身素服,手裡高舉著一塊四四方方的青石。

  「投石問路,魂歸洞府!」喊魂師高喊。四塊青石猛然砸向懸浮在洞口的螞蟻那個細長的影子上,咕咕咚咚一陣悶響,一切才歸於平靜。

  喊魂師拍拍手,說放下來吧!幾個年輕人把螞蟻放了下來。雙腳甫一沾地,螞蟻就拼命向火棘叢奔去,他跑得很快,我甚至聽見了火棘樹的尖刺刺破衣服和皮膚的聲音。幾個年輕人愣了一下,拔腿就往螞蟻逃離的方向追去。我呆呆地看著無邊無際的火棘叢和天邊漸漸變淡的那抹夕陽,感覺一切都變得那樣的遙遠和虛無,我忽然記起了那個夢,夢裡的場景是如此的真切;可當自己置身於真切的場景時,這一切又變得如夢一般縹緲。看著螞蟻逃跑的方向,我想,螞蟻此時在想什麼呢?像我在夢裡那樣的絕望嗎?還是什麼都不想,就這樣一直奔跑著,只要前面還有方向,雙腳還有氣力,就一直跑下去。

  螞蟻當然不會一直跑下去,一支煙工夫,他就被幾個漢子架了回來,給按倒在八仙桌前。此時螞蟻已經血淚滿面了,衣褲的好幾處都拉破了。

  「還跑嗎?」喊魂師低下頭問。

  我以為螞蟻又要怪叫了,出人意料,他緊咬著嘴唇,不出聲。

  螞蟻媽淚眼婆娑地過去給螞蟻擦拭臉上的血跡,螞蟻沒有掙扎,他甚至都不看我了,腦袋一直埋著。開始幾個漢子還不放心,看見螞蟻沒有了掙扎的跡象,都慢慢鬆開了按著螞蟻的手。螞蟻頓時鬆軟了,像骨頭被抽掉了一般,他松松垮垮地晃來盪去。我有些擔心,想過去把他架住,剛跨出兩步,螞蟻忽然伸手抱住了八仙桌的一隻桌腿。

  看螞蟻順從了,大家才慢慢散開去,各自操持自己的活兒。

  黑夜終於抖擻著精神上來了。

  洞坑邊燈火通明,每張八仙桌上多了兩根粗大的火燭。

  「娃娃魂兒是在哪個方向丟的?」喊魂師問螞蟻爸。螞蟻爸轉頭看著我,我搖頭,說:「我不知道呀!他魂兒丟哪兒了我哪知道啊!」說完我訕笑。

  「就是螞蟻子跌倒的那個地頭,我沒進過城,辨不明方向。」螞蟻爸說。

  我四下望了望,黑咕隆咚一片,我哪分得清是哪個方向?

  我搖搖頭。

  螞蟻爸急了,他說你想想呀,在城裡待了這樣久,哪能不知道方向呢!我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神焦急而憤怒。

  「那兒!」我隨手指了指遠處一座黑黢黢的山樑。

  老人臉色一下就舒展開了,他轉過去看著喊魂師,手往遠處一抬:「就在那座山後了。」

  儀式自東方開始,喊魂師先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他的三個徒弟拿著各種物事立在他的身後,都一臉的嚴肅。

  喊魂師先舉起白幡在空中比畫了幾下,那模樣像是畫了一道符,接著他對著遠處的山樑高喊:「螞蟻子,你快回來,三魂七魄回家來;你要來,你就來,不要在陰山背後挨,陰山背後狂風大,一風把你吹下來。」

  聲音高亢悲涼,穿透夜空,奔著遠方去了。

  喊罷,喊魂師把手裡的靈牌往桌上一拍:「遠行之人丟了魂,全靠山魈來指引,如能順利回家轉,好酒好肉供奉您。」喊魂師退後,一個徒弟走上前來,將桌上的豬頭扔進了洞坑,另一個徒弟也跟著往洞裡倒了一大碗酒。

  接著是南方和西方兩個方位,一樣的程序,一樣的號子,一樣的悲涼高亢。

  我轉頭看了看螞蟻,他站在北方那張八仙桌邊,拿著一根細木棍捅桌案上豬頭的鼻孔,還發出咯咯的笑。之前的驚嚇仿佛已經隨著喊魂師的聲音飄走了,螞蟻又無憂無慮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喊魂師和他的徒弟,還有他的親人和寨鄰,眼睛裡兩團燭火興奮地搖曳。只有在回頭看見兩個把他抓回來的漢子時,他才會有些不快。

  抬起頭,他看見了我,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了,絲絲縷縷,點點滴滴。那是見到親人時才有的眼神,溫暖、信賴,沒有任何雜質。他的眼睛離開我一會兒就要回來一趟,他需要我在,我在他就會放心地用眼睛去看那些他覺得充滿危險但卻新奇的人和物。

  東南西三方都喊罷了,喊魂師轉到了北方的八仙桌,我以為又該如法炮製了,沒想到喊魂師喝了一口酒,抽出兩炷香點上,一炷插進香爐,把另外一炷遞給螞蟻爸,說:「規矩你知道的,能走多遠走多遠,地勢越高越好,時間要掐准,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螞蟻爸點點頭,轉身對我說:「得求你了,你帶上螞蟻,跟著我。」我說幹啥呢?他說你別管,跟著就對了。我勉強點了點頭。走!他說。我過去拉上螞蟻,他開始有些不願意,半推半就,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算邁了步。

  黑夜在耳邊呼呼淌過。

  我拉著螞蟻跟在螞蟻爸身後,不是走,是跑,沒命地跑。密實的火棘樹拉得手臉生疼,螞蟻爸跑在前面,喘氣聲和夜一樣凝重。我驚訝於他的體力,這樣的年紀還能在暗夜裡用這樣的速度奔跑,我都有些吃不消了。他手裡的那炷香在奔跑中發出耀眼的亮光,跟著他的身體一起顫抖。

  終於跑出了火棘林,接著開始爬山,山勢很陡,抬頭望去,黑乎乎地插入夜空。前面的老人開始是跑,然後是爬。螞蟻在中間,也呼呼地喘著氣,他很配合,前面的慢他也慢,前面的快他也快。

  終於爬到山頂,我全身都濕透了,有山風過來,吹得滿身的舒暢。我對螞蟻爸說歇歇吧,爬不動了。老人不答話,徑直跑到崖邊,撲通跪倒下來,把香插在地上,他對我招手,說快叫螞蟻子過來跪下。我過去把地上喘著氣的螞蟻拖過來,按下來和他爸跪在一起,螞蟻想掙扎,我照著他屁股猛踢了一腳,他才軟下來。螞蟻爸對著遠方磕了三個頭,喊:「螞蟻子,回家來,三魂七魄回家來!螞蟻子,回家來,三魂七魄回家來!螞蟻子,回家來,三魂七魄回家來!」

  螞蟻爸就這樣一直反覆喊。聲音開始還響亮,喊到最後就低沉了,最後老人終於哭了,他癱坐在地,哭著說:「才多大點的娃喲!就這樣把魂兒丟了,就這樣憨了,造孽喲!」

  我過去挽住老人的胳膊,說起來吧,地上涼呢!老人一下翻起來,重新對著遠方跪下,扯著嗓子喊:「螞蟻子,回家來,三魂七魄回家來!螞蟻子,回家來,三魂七魄回家來!螞蟻子,回家來,三魂七魄回家來!」

  反反覆覆喊了幾遍,老人看了看地上那炷香,說差不多了,我們回。站起來就往回跑,看見他跑,我沒法子,只好扯起螞蟻跟他跑。下坡路不好走,老人開始還算利索,過一個窄道時,他滑了腳,咕咚滾下去了。他卡在兩塊石頭中間,正咔嚓咔嚓打著火機,嘴裡喃喃地念叨:「這香可不能滅嘍,這香可不能滅嘍。」借著火光,我看見他滿臉鮮血。

  見我過來,他猛地一掙,硬生生把自己從石臼中拔出來,歪歪扭扭向那片火棘林跑去了。

  跑回洞坑邊,案桌上那炷香都到了根部,但還在裊裊地燃,老人兩腿一軟倒了下去,嘴裡還兀自喊著:剛剛好!剛剛好!狗日的螞蟻子有福氣。螞蟻的幾個親人過來把螞蟻爸扶起來,一家人嗚嗚哭成一團。

  我坐下來,全身軟塌塌的,螞蟻媽走過來,擦著眼淚對我說:感謝你了。我說我還不知道跑來跑去幹啥子?

  旁邊喊魂師說:「喊魂最要緊的一關,是丟魂人的至親要在北方開喊前跑到高處幫親人喊魂,山越高越好,離落魂的地方越近越好。只有一炷香工夫,近了,怕丟在外面的魂兒聽不見;遠了,回來香燃過了,那魂兒就回不來了!」螞蟻蹲在不遠處,不斷往洞坑裡扔石頭,扔完,就把耳朵湊過去很認真地聽那響聲,響聲消散了,他又興致勃勃地開始扔。兩個漢子站在他的身後,神經兮兮地看著他,生怕他生出跳進洞裡看個究竟的想法來。

  那炷香燃完,北方的儀式開始了,和前面的幾個方位相比,這邊的內容就煩瑣了。前面和東南西方一樣,多出來的內容叫「看蛋」。喊魂師從掛在腰間的袋子裡摸出一個雞蛋,走到螞蟻旁邊,把雞蛋從螞蟻腦袋一直螺旋狀往下滾動,一直滾到腳,嘴裡還念念有詞,滾完了,回到供桌邊,供桌下已經燒起了一個熊熊的火盆,喊魂師把雞蛋放進火盆里,然後就有噼啪爆裂的聲音傳來。慢慢地,那汪火熄滅了,喊魂師夾出燒好的雞蛋,剝去皮,湊到燭火邊,翻來覆去地看,足足看了一袋煙工夫。

  「不要看我手裡拿的是個雞蛋,其實我握著的是娃兒的過去和將來呢!不管啥,都能從這個雞蛋上看出來。」喊魂師說。

  半晌他又說:「娃兒的魂不是丟了,是被人帶走了!」

  「被啥人帶走了?」螞蟻爸問。

  「穿黑衣黑甲的人,你看——」喊魂師說,螞蟻爸把腦袋湊過去,喊魂師指著雞蛋對他說,「一隊穿黑衣黑甲的人,還騎著高頭大馬,捲起一陣煙塵往西邊去了,身後還跟著好些人,你看這一塊,跟在塵煙後跑著呢,衣衫襤褸的一群人。」

  「螞蟻子在哪裡?」螞蟻爸問。

  「應該在中間這一堆,也跟在後面跑,手裡還拿著梭鏢呢!」喊魂師說。

  「能喊回來嗎?」螞蟻爸焦急地問。

  湊過去仔細看了看,喊魂師對著人群無奈地搖了搖頭:「跑得太遠了!怕是回不來了!」

  夜幕下先是一陣揪心的沉默,然後有了低沉的啜泣聲,啜泣聲很快蔓延開來,填滿了昏黑的夜。

  這段時間,在這樣一個夜裡,我第一次感覺到悲傷,我也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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