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魂 一

2024-10-02 07:48:07 作者: 肖江虹

  手機響了,一串規律的雜亂。

  再不換鈴音,老子就把它扔到西涼河。螞蟻坐在對門說。我掏出電話,一個陌生的號碼。還沒等我說話,電話那頭就嚷開了:兄弟,我是劉新民啊!你這號碼我是拐了好幾個彎才給弄到的,你還好嗎?我現在在新東縣辦了一個養豬場,還不錯,就是人手不夠。聽說你現在沒事幹,我想請你過來幫忙。你放心,老同老學的,絕不會虧待你……沒等對方講完,我就把電話掛了。誰啊?螞蟻問。打錯電話的一傻子,我說。我抓起地上的啤酒灌了一大口,抹淨嘴角的泡沫,電話又響了,還是剛才的號碼。這次沒等對方說話,我先說話了:老子告訴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個傻子,再敢打電話我肏你祖宗。

  

  螞蟻看了看我,笑了笑,沒說話。

  河風順著西涼河面淌過來,輕緩著,沒有了白天的驕橫,撫著臉面,麻酥酥的。螞蟻啟開一瓶啤酒遞給我,自己也提著一瓶,碰一下,喝一口。我說我們算不算上路了?螞蟻依然笑笑,我接著說,想想剛到城市那會兒,吃虧受氣,累死累活,連口飽飯都吃不上。說完我嘆了口氣。螞蟻說你嘆個雞巴毛的氣呀!我說不過現在好了,有吃有住有錢使。螞蟻仰頭,酒瓶倒立,喉結一陣滾動,一瓶酒沒了。媽的,典型的農民,好不容易有點理想吧,還芝麻大小!他看著五彩的河面幽幽地說。

  下半夜了,城市安靜了下來,河岸邊兩排垂柳在河風吹拂下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沒事的時候,螞蟻和我就會來這裡坐坐,抽幾支煙,喝幾口酒。喝了一口酒,我說:「我老家也有這樣一條河,河岸上也有這樣的垂柳,春天來的時候,特別好看。」螞蟻呆呆看了一陣遠處,才說:「我都好些年沒回老家了,整天就他媽瞎忙。」我說不是寄錢回去了嗎?螞蟻嘆了一口氣:「寄錢有個毛用,爹媽都不認識了。」頓了頓他又說:「不過啊,沒有錢,爹媽都不認識你。」

  坐了一會兒,身後有響動,回過頭,幾個十七八歲的黃毛叼著煙看著我倆。一個瘦猴站出來斜著腦袋說知道這塊地頭是誰的嗎?告訴你倆傻子,是咱二哥的。他指了指身後一個瘦高個兒說。還不快滾,瘦猴囂張地往前跨了兩步說。我有些心慌,看了看螞蟻。螞蟻從兜里掏出兩百塊錢,兩指頭夾著,往上一送,說請兄弟們喝酒。瘦猴回頭看了看二哥,二哥上來把錢抄過去,說有錢牛啊?老子還就不給你,咋了?我眼一花,螞蟻倏然起身,左手挽過瘦高個兒,右手提著啤酒瓶往欄杆上一磕,參差的鋒利哧地插進了瘦高個兒的屁股。變故來得太快,幾個混混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叫喊著往前奔。螞蟻一拉,鮮血從瘦高個兒屁股上噴涌而出,螞蟻用啤酒瓶指著撲過來的幾個人,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啪嗒啪嗒響。幾個人定住了,慌慌看著他們的二哥。跪下,螞蟻吼。瘦高個兒咬牙切齒地點頭,幾個人雙膝一彎,跪倒在地。給臉不要臉,還染黃了頭髮冒充他媽黑社會。螞蟻罵,罵完把瘦高個兒往前一推。幾個人爬起來架起瘦高個兒就跑,跑遠了還回頭狠狠地說等著,有你好看的。見幾個人跑遠了,螞蟻說我們走,這些小王八蛋一會兒還會殺回來,別看他們年齡小,下手狠著呢。

  螞蟻走遠了,我還呆在原處,他的背影單薄瘦削。河風過來,有浸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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