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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漢唐時期的翻譯家都是從哪兒來的?

2024-10-02 07:37:14 作者: 豆子

  明成化八年(1472),禮部官員上奏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鴻臚寺里的譯者人數超額了。

  鴻臚寺是中央三省六部外另設立的一個部門,主要負責主持外事及凶喪禮儀。一切招待外蕃來訪、進貢,提供口譯、筆譯、同聲傳譯等事宜,都由他們負責。雖然鴻臚寺不屬於六部,但因為負責的內容和禮儀高度相關,就由禮部管理。而禮部之所以上奏人員超額的事,主要是因為這事確實有點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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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臚寺里有個四夷館,四夷館的業務有點類似現在的外語學院、編輯部、禮賓部,當然,主要職能還是翻譯外語。四夷館裡有兩種官生,一種負責筆譯,叫譯字官生;一種負責口譯,叫通事官生。

  官生的履歷必須清白,經過官方重重審查,方可入館就職。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杜絕官方的通事譯者有人品奇差而水平稀爛的情況,也是為了防止間諜混入。但這麼個翻譯工作,卻有無數冗員。

  在那時,翻譯是個有利可圖的工作。被叫作通事的翻譯,確實沒少利用職務之便干擾官方正常工作。在地方土司,他們非常喜歡利用朝廷官員和當地百姓語言不通從中漁利。通事自己會兩種語言,其他人都不會,那麼一切官方文檔與精神,他們就都可以胡亂傳達了。譬如本來只收兩分錢銀子的稅費,他們往下傳達成八分。本來免租的,他們翻譯成加派。負責具體工作的小吏,也就是糧長、稅差,與通事相互勾結,一年賺夠別人干一百年的錢,哪管百姓沸反盈天?

  地方上的翻譯都如此,鴻臚寺的官生就更過分了。他們的工作枯燥但重要,水平差的幹不了,水平好的也需要大量訓練,這就使得教師能從中作梗。

  禮部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他們解決不了。這是個系統性的問題,便按正常程序上報皇帝,重新申明考核的重要性。禮部認為,以往的譯者不超過60個,此時卻有好幾百個,有點泛濫。而且這些人大多是外語老師私自招收的學生,本來就沒經過審核,卻能任職而不干正事,有事就從中漁利,著實可惡。

  這幫內定的傢伙之所以能占領四夷館,原因是這樣的:教師領著薪水給學生上課,但除了薪水以外,並沒有其他進項;可如果開展課外教學,私收徒弟,就能收取巨額的補習費,然後幫學生「內推」。

  老師在課外傾心傳授技巧,為公家授課的時候卻很糊弄。反正考試題是老師出的,私收的學生便能輕鬆把其他學生給頂下來。靠推薦與頂缺,老師又能賺一筆。如此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在朝廷看來,這種行為卻是不可饒恕的。翻譯乃國家大事,是中外溝通的重要橋樑,影響非常大。人浮於事也還好說,但是等哪天外交部全成了某些人的私人財產,還不知道會搞出什麼么蛾子呢!

  於是成化皇帝立即發布政令,澄清選才辦法,要求鴻臚寺遴選前必須先呈報審核,所有人員經過考試,試用結束後,再考核一次,工作後每三年重考,才許正式入職,考核不過,發回原籍。

  明代的四夷館,兼教育培訓、翻譯為一體。按照原有的設計,每一種語言都有一個館,分館下面還有不同語言,相當於現在的「系」。

  起初主要有韃靼(蒙古語、通古斯語、突厥語)、女真(滿語)、西番(西域羌族等)、西天(印度語)、回回(回回、撒馬爾罕、天方、占城、日本、真臘、爪哇、滿剌加)、百夷(百夷、孟養、孟定、南甸、干崖、隴川、威遠州、灣甸、鎮康、大候、芒市、景東、鶴慶、者樂甸)、高昌(高昌、哈密、安定、阿端、曲先、罕東、魯陳、亦力把力、黑婁)、緬甸、八百(八百、寮國、車裡、孟艮),幾乎囊括了古代中國周邊所有的語言。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國際關係的改變,原有的課程已經不能滿足國際需求。於是,在這件事發生20年後,朝廷又增設了暹羅譯字官,後來加設暹羅館。

  暹羅這地方相當於現在的泰國,暹羅語也就是古代的泰語。一開始,暹羅外交的職能是並在回回館裡的。可實際上回回館裡並沒有泰語老師,久而久之,暹羅發過來的文件就沒人能看懂了,回信也沒法回。

  朝廷只好下通知,讓暹羅先把文檔翻譯成回回語後再送來,送來後再由回回館的譯者翻譯成漢語。回信時則反過來,先寫成回回語送到暹羅,暹羅那邊的譯者再給翻譯成泰語。

  由於溝通的加強,這回朝廷索性從暹羅要來了幾個老師,直接把回回館那邊的學生叫去授課,以此為班底,組建了暹羅館。

  古時候官方的翻譯者們,大略都是通過授課、學習的方式來學習多門語言的。一開始就精通兩國語言的老師,要麼是通過學習得來,要麼就是身處兩種語言交匯的地帶,從小就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會好幾國語言。

  民間譯者也是如此。安史之亂的始作俑者安祿山,出身西域的康國,是粟特族人,可出生地卻是營州柳城(今遼寧朝陽)。這地方靠近室韋、靺鞨、高句麗,漢人也很多。他的母親又是個突厥族的巫師,他本人幹的行業是牙子,是撮合人口買賣的,後來經常跑到幽州幹活(偷羊)。因為從小就生活在複雜的多語言環境中,使安祿山精通六種語言。後來他偷羊時被軍閥張守珪抓住,由於說話很好聽,反而被張守珪認作義子,成為軍中不可多得的翻譯奇才。

  類似這種人才,如果還能識字,往往被請去授課。

  玄奘法師年輕時,就跟隨從西域到長安的僧人及胡商學習梵文。在西去取經的路上又邊走邊學,到天竺後,他梵文的水平越發精深。回國後玄奘開了譯場,招收大量學生,翻譯了海量的經書,為佛教的傳播及佛教的中國化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那些很遠的國家,國內沒有人能聽懂他們的語言。但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總有比較近的中間國。

  張騫出使西域,一開始副官是胡人堂邑父。此人是隴西人,本身精通匈奴語,又很勇猛,射術很好。前半程的翻譯和保衛工作,就是由他的團隊負責的。但是,自打過了大宛,到康居,抵達大月氏,就不那麼輕鬆了。因為即便是堂邑父,也並不懂大月氏人說的吐火羅語。大宛的國君派了「導繹」,陪同張騫一行繼續前進。這些翻譯家和張騫團隊裡的翻譯家懂的語言中有重合的,通常是由大宛譯者把吐火羅語翻譯成西域的某種語言,再由精通西域語言的人翻譯給張騫聽。正是這些熟悉多國語言的翻譯人員,讓大漢使者與極其遙遠的大月氏能夠順暢地溝通。

  張騫帶回來的典籍、文檔,自然也要經過譯者轉譯。而這樣的譯者,早在先秦就有了。在《周禮》中,他們被叫作「象胥」。每一種語言,有上士一人,中士二人,下士八人,徒二十人。如此成建制的團隊,不可能突然就出現,而是經歷了長期的磨合。要問翻譯這一行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可就真不好說了。

  語言出現以前,就有不同部族相互征戰。語言出現以後,勝利一方掠奪失敗一方的人口和物資。勝利方男子往往會與失敗方女性俘虜有婚姻,他們的下一代就可以精通兩種語言。

  官方有許多翻譯人員,但對民間的百姓來說,是很難聽懂各地方言的,更不要說外國語了。

  明弘治年間,朝鮮官員崔溥到濟州島出差,在海上遭遇暴風,漂流到了浙江台州境內。因為語言不通,被當地百姓視為倭寇,遭到圍堵。幸虧是語言不通文字通,古朝鮮和古中國用的都是漢字。通過筆談的方式,崔溥自我辯解,一船人才避免了被殺的命運,順利進京面聖,並返回他們的祖國。

  說方言也需要翻譯的情況,讓我想起了威海人的一個故事。

  威海屬於山東,但對山東其他地方的人來說,威海話實在是難懂。濟南的女婿到威海探望岳父,岳父不會說普通話,就需要媳婦做翻譯。結果媳婦有事出去了,岳父回到屋裡,看見女婿站在床上,奇怪地問這是怎麼了。

  原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女婿已經能聽個半懂,卻並沒有意識到威海人會把「玩」說成「站」。岳父大人去院子前對女婿說:「你床上站。」意思是讓女婿坐在床邊玩,喝喝茶,看看電視。女婿很困惑,不明白為什麼岳父非要他往床上站,心想肯定是要考驗他,於是毅然決然站了上去。

  沒有翻譯,就是這麼容易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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