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藥中有毒
2024-10-02 07:18:46
作者: 瘋廿四蛇
錢婉兒不願。
她是千金小姐,怎能孤身涉險?
她害怕極了。
太子有不得已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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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那是極其重要的一支力量,派外人去招降,他不放心。他得攥在自己的手心裡,才能做到勢力不旁落。
二來,要想讓武將對朝廷產生信任,認為朝廷是真心招降,而非剿滅,就必須派一個分量極重,能令人產生信服力的人前去。
太子思來想去,錢婉兒是最佳人選。
錢婉兒猶豫道:「我只是一名女子……」
太子道:「薛庭縛亦是女子,可她卻是大禮開國以來最好的宰相。」
錢婉兒仍然害怕:「如此重要之事,萬一辦砸了,豈不壞了太子殿下大事?不如將之交給爹爹,或者我家中兄長,婉兒可以發誓,他們對太子殿下忠心不二。」
太子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道:「婉兒,你太天真了。」
錢婉兒聞言一顫,道:「太子殿下,婉兒說的都是真的,父兄對太子殿下的忠心,上天可鑑!」
太子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道:「婉兒莫急,我自然相信他們的忠心。由始至終我懷疑的,都是另一個問題。」
「哪個問題?」
太子定定地瞧著她:「你的父兄,真如你想像中那般愛你嗎?」
「什麼意思?」
太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難道,你忘了你還有一個妹妹。」
「清兒?」錢婉兒疑惑道,「此事與清兒何干?」
「你的父親親自對我提出,說想讓你妹妹伴我。」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太子正色道,「你與我相愛半年,肚子卻始終沒有動靜。你爹有些著急,想以你妹妹替你。」
「不,不會的,爹爹不會這麼做的,我才是家中的嫡長女。」錢婉兒不住地搖頭。
太子從身側摸出一樣東西,道:「你妹妹的手藝,想必你是識得的,這是她親手繡的荷包,你且看上面的花樣。」
錢婉兒定睛一看,只見清水中遊動著一尾錦鯉,水波蕩漾,錦鯉搖尾。
水,即為清;錦鯉,不日便能化龍。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是錢清兒在向太子訴衷情。
太子認真道:「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你妹妹年紀太小,我實在喜歡不起來。再則她不似你這般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我中意之人,永永遠遠只有你一個。可你爹幾次三番為你妹妹之事奔走,我頭痛得緊。我豈非瞧不出來,他是將你兩姐妹當成了固權的工具,你可,則全力助你;你若不可,自有替代之人。我尋思著,只有早日將你名分定下,才能死了他那顆心。偏偏,還有言官盯著,我若想娶你,必得有充分理由。」
太子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為錢婉兒考慮。並且告訴她,她的家人靠不住。只有他,一片真心護著她。
錢婉兒感動極了。
「太子殿下,婉兒信你。可是,婉兒擔心自己辦不好……」
「無妨,我會另派心腹隨你一起去。事兒,由他們去做。而你,只是去鎮場子的。你的作用,就是讓武將和流民看到朝廷的重視……」
「至於你的安全,我的心腹會寸步不離地保護你。」
錢婉兒抱住了太子:「此一去,不知多久……」
太子十分體貼道:「我知道婉兒的牽掛,我又何嘗不是?可為了將來,總要忍一忍的。我有個禮物送給你,你要不要看?」
錢婉兒重重地點點頭道:「要。」
太子掏出了一份聘書。
承認錢婉兒正妻的身份,答應等洛州回來就舉行大禮。
「你可將這聘書給那武將看。」太子道。
錢婉兒默默地讀著:「一陽初動,二姓和諧,慶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鳳卜。從茲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將泳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
「還愣著做什麼,快寫下你的名字。」太子催促。
錢婉兒走至桌邊,提筆的手微微發顫。
夢寐以求的東西,來得這般突然。
她像是被幸福擊中,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她激動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望向太子。
太子卻沒有執筆,而是拿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匣子。打開一看,錢婉兒驚呆了。
竟是御璽!
太子把御璽放到了她的手上。
「父皇身子支撐不了多久了,將御璽傳給我這個儲君實屬情理之中。我以御璽蓋章,證明我的決心。」
說罷,他用自己的大手,握住錢婉兒的小手,對著婚書,重重地蓋了上去。
此刻,這份婚書就在錢婉兒懷中。
她得了太子叮囑,對家中之人瞞得緊。
心存防備,誰也不敢告訴。
忽然間,她的喉間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十分難受,想要嘔吐。
急忙奔到花盆邊,對著一株花乾嘔了半天。
嘔得,快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消停了,她意識到一個問題——這症狀,似乎與婦人懷孕極像。
她高興得不知怎麼辦好,一個人咧著嘴傻笑。
笑著笑著,她決定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太子。
她上了馬車,興沖沖地去往宮中。半道上又覺得萬一是自己弄錯,豈不讓太子白歡喜一場?
於是勒令停馬,進入了街邊一個醫肆。
老大夫把脈後道:「夫人這是有喜了,已兩月有餘。」
錢婉兒喜不自勝,道:「果真?」
老大夫還有些不高興:「老朽開這個醫肆已經四十幾年,從未有人質疑過老朽的醫術,夫人若是不信,自可另去他處。」
老大夫語氣越不善,錢婉兒就越高興。她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道:「謝大夫。」
出去的時候,滿面春風。
車夫一直在等她,見她上車,繼續行駛。
由於確定懷了身孕,錢婉兒格外小心,吩咐車夫駕得慢點兒,穩點兒。
馬車,徐徐前進。
然而就在一個拐彎之處,一隻受驚的碩大肥豬朝著馬車衝來。車夫避之不及,馬車被撞了個趔趄。
照理說,那豬碰上了高頭大馬,應該停下。可它絲毫不懼馬兒,「哼哧哼哧」繼續往馬車裡拱。
兩車夫身懷武藝,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它制服捆住。
可轉瞬之間,又跑來一隻。
剛巧此時錢婉兒見外邊沒動靜了好奇地探頭出來,正好被第二隻肥豬撞了個滿懷。
此二豬不正常,發狂一般。
錢婉兒肚子被頂,疼痛地嗷叫了一聲……
兩位車夫順著叫聲轉過頭去看,瞳孔地震。
鮮血從錢婉兒的裙子上流下來,殷紅一片。
「小姐!」他們驚慌叫著。
錢婉兒自然也見到了自己的異狀,嚇得魂不附體:「快!快!不要管這兩頭豬!去方才那個醫肆,找老大夫救本小姐。」
兩位車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瘋豬趕走,架起馬車返回。
待進入醫肆,錢婉兒已經腹痛如絞。
她躺在榻上,問那老大夫:「我的孩子,還有救嗎?」
老大夫搖了搖頭,鬆開了診脈的手:「夫人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的。」
另有一婆子,是老大夫的妻子,悲憫地坐在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我家相公有調理妙方,夫人不怕。有許多孕婦小產後都是我家相公調理好的,後來都生下了健康的孩子。就讓老婦為夫人擦洗血跡,墊上乾淨的紗布,再去旁邊衣鋪買身乾淨的衣衫,給夫人穿上。」
錢婉兒嗚嗚地哭。
婆子勸道:「小月子裡可不興流淚,萬一壞了身體,為了以後,夫人還是忍一忍。」
錢婉兒如何能忍受?
幸福從天而降,她欣喜萬分。望著尚且平坦的小腹,感受著裡面生命的萌發,她的整顆心都軟化了,覺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她迫不及待,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太子。
可是消息還未捂熱,孩子就這麼走了。
從確定懷上到小產,不過兩炷香的時間。
她好恨,好恨。
恨自己為何這般心急,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她應該派人去告訴太子殿下,叫太子殿下前來看她。
傷心之餘,她又覺得羞愧。
如果太子殿下知道她這麼蠢,會不會怪她沒有保護好孩子?
她很難過,腦子裡亂糟糟的。
更不知該如何向家裡交代。
父兄本就存了讓妹妹與她一同侍奉太子的想法,姐妹間的競爭殘酷得只剩下四個字——優勝劣汰。
若被父兄知道她的愚蠢,以及她這副傷了的身子,會不會直接將她放棄,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妹妹身上?
她害怕極了,不敢再想。
更不敢回家,怕被發現小產的秘密。
過了許久,她才作出決定——這世上最愛她,最關心她的人只剩下太子,她必須依靠太子,才能渡過這個劫。
她使了銀子,封住了兩位車夫的嘴。叫他們帶著自己的信物,快去找太子殿下。
她在醫肆里孤孤單單,抱著腿哀泣。泣著泣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到醒來,發現自己斜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太子眉目含情,亦含著無限憐愛,看著她。
「婉兒,你受苦了。」
這是太子說的第一句話。
錢婉兒的眼淚「嘩嘩」地流。
太子用指腹替她抹去,連她弄髒了他的衣衫也不介意:「我一聽到你出事了,就放下手頭所有的事過來尋你。大夫說,孩子沒了,但大人身子未有重大受損,調理一陣子,還能再懷。」
他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像微風拂面:「你知不知道,我聽見這話有多開心。一路上,我擔心的始終都只有你,大夫說你無礙,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在我看來,你就是你,我最喜歡的,永遠都是你。就算有十個孩子,也比不得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錢婉兒大受感動,緊緊地抱住了太子。
太子曾經說過,他對太子妃的情誼不過是因為她生下了兒子。
成琰琰在太子府里,等若朱承平的附屬。
而她錢婉兒不同,她凌駕於孩子之上。
她何德何能,受到太子如此偏愛?
她哭了很久,太子哄了很久。
她說怕被娘家發現異樣,不敢回去。太子便說,自己可以為她置個宅子,讓她在裡頭安心養病。
問起洛州的事兒,太子也不急:「那邊動亂已久,不差這幾日,你的身子,遠比這江山重要啊。」
錢婉兒聽得醉了。
太子為人謹慎,適時地問她:「好端端的,豬怎麼會受驚?」
錢婉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太子皺起了眉頭,道:「你有沒有,聽過我母妃的故事?」
錢婉兒回答:「略知一二,說是難產血崩。」
太子無奈地笑了,笑容里藏著深深的哀涼:「這原本是我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從未與任何人說起,今日,我願說與你聽。」
錢婉兒更加感覺到自己在太子心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待聽完,她蹙起了眉頭:「殿下講這個故事,是想說……」
太子嚴肅道:「自古為了權勢鬥爭,惡人無所不用其極。我聽車夫說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那豬怎會發瘋?現在已經派人去調查那兩頭豬的下落,希望能找出線索。」
錢婉兒徹頭徹尾一片冰涼:「會有誰,想要奪走我孩子的性命?」
外頭有人敲門。
錢婉兒早就被婆子伺候著換過了衣裳,可以見客。
太子便喊了聲 「進來」,再用眼神示意來人關門。
來人從頭至尾沒有看錢婉兒一眼,而是低著頭一心一意向太子匯報。
「啟稟太子殿下,那兩頭豬,果真有問題。屬下去時,發現那兩頭已經豬死了,用銀針一探,整根沒入,都是黑的。」
來人拿著塊帕子,包裹著銀針。
錢婉兒只看一眼,整個人不寒而慄。
兇手,會是誰呢?
太子問:「還查到些什麼?」
來人道:「屬下找到了這兩頭豬的主人,他們正在為豬死了而哭泣,屬下給了他們一點銀子,問出了一些事情。」
「嗯。」太子言簡意賅,示意手下說下去。
手下道:「他們在餵豬之前,看到有個人影在豬圈,以為是偷豬賊,趕緊大叫。那人驚慌之下逃走,卻留下了此物。」
太子一看,對著錢婉兒道:「這不是……」
後面的話不必再說。因為錢婉兒也認出來了。
這是錢府的東西。
要殺她的,是自家的人。
太子分析道:「你父兄要的,不過是權勢。你若有孕,他們合該開心才是。如此看來,想要害你之人,只剩下一個。」
她的親生妹妹,錢清兒!
只有除掉她的孩子,錢清兒才有與她一爭的機會!
「我不相信!」錢婉兒搖著頭,喃喃道,「我與妹妹的感情,一直不錯,雖然有些爭執,可她不至於害我至此!」
說著,她彎下腰想去穿鞋子:「我得回家問問她,為何要這麼做?」
太子攔住:「你不是她的對手!她能在你懷孕後儘快知曉並下毒手,心機遠非你能想像!你這麼一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錢婉兒感覺自己的淚,要在這一天之內流幹了:「可是,我不甘心,我就是想要問問她,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誼難道都是假的嗎?」
此時又有人在外面敲門,是那個婆子:「夫人,藥好了,老婦怕涼了,就給你送來了。」
太子示意手下躲起來,道:「進來吧。」
婆子慈眉善目地把藥端到錢婉兒床頭,道:「趁熱喝,對身體好。」
太子自然地端起,往嘴邊送去。
婆子阻攔道:「這不是給男子喝的。」
太子道:「我自然知道。可我作為婉兒的夫君,替她嘗嘗涼熱乃是理所應當。」
說完,便送到了自己嘴裡。
婆子來不及阻攔。
可才喝一口,只聽「咣當」一聲。藥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藥汁濺了一地,在碎片中流淌。
而太子,呼吸急促,雙目猩紅,咳了幾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藥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