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太子的陰謀
2024-10-02 07:18:29
作者: 瘋廿四蛇
爹娘的愛,是發乎情止乎禮的。
他們的相擁,打開了彼此心中的一個缺口。
深埋的愛意被喚醒,苦難已經過去。十九年的分離,令失而復得變得更加珍貴。禮法的克制下,是洶湧如海潮般的真情。時光不負深愛,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們遙遙地在遠處等著,等夕陽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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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願爹娘獨處的時間,可以久一些。
再次與華大夫交流之時,他說可以改良調理娘親身體的方子了。有些藥性重的草藥,要摒棄不用。其他藥物的份量,也可酌情減少。大約只要兩年,娘親就如正常的女子一般,可懷孕,可生子。
對旁人來說,兩年或許很久。
但娘親的身子我知道,原是破敗如爛絮的。有了大皇子相贈的奇花,再加上華大夫絕妙的醫術,兩年,已經是命運的眷顧。
上天,在一點一點彌補娘親。唯有一事,終成遺憾。
那就是娘親的臉。
雖然大家都不在意容貌,爹爹更是因此而對娘親無限憐愛。可娘親自己,過不了這個坎。
無論內心多強大,她終究還是一個女子。女子愛美,是刻在骨子裡的。
就因為臉蛋,娘親遲遲沒有答應爹爹的求親。她害怕頂著一張奇醜無比的臉,與爹爹親密接觸。
我去找華大夫,華大夫只叫我耐心等待,說時移世易,或許會有轉機。
我沒想到,華大夫口中的轉機會來得這樣早。
皇上從京城傳來口諭,要我入宮一趟。
傳旨的公公說,皇上的龍體怕是不行了,所以要我前去,陪皇上最後一段。
在徵求了爹爹與娘親的同意後,我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
成瑜身份尷尬,不能陪著同去。爹爹就叮囑大哥,一路上要好好保護我。飲雪,也一塊兒相送。
我有問過爹爹,為何大哥與成瑜一樣軍功赫赫,皇上卻只提防成瑜,絲毫不將大哥放在心上。
爹爹說,卦象只是其一,還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大哥為人單純,說話做事直來直去,論戰場以外的城府,遠不如成瑜。
我又問,假如有人輔佐大哥呢?
爹爹道,即使如此,你大哥也不足為懼。他連撒個謊都不會,三言兩語就能出賣自己的心思。離開戰場,你大哥幾乎一無是處。所以你大哥只能為將,不能為官。成瑜,卻兩者皆可。帝王要防的,就是後面那一種人。
爹爹真是把大哥當成了親生兒子,只有親爹才會說出自己孩子「一無是處」這樣的話。
不過,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就連帶路的公公都說,皇上可喜歡大哥了。
一個沒什麼心眼,只聽旨意行事,不聲不響為自己賣命,還能拿出成績的臣子,哪個帝王不喜歡。
娘親有一句說得好。她說帝王喜歡木偶,沒有思想的木偶。主人說東,它不敢往西。但是這木偶得有本事,能叫主人看得上,否則,只能淪為燒火的柴。
再次入京,恍如隔世。
公公引著我們,向乾清宮走去。
半道上,遇到了大皇子。
不對,現在,我應該稱之為太子。
袍服上明晃晃的四爪金蟒,提醒著我他今非昔比的身份。
見到我,他負手迎來:「你來了。」
我下蹲向他行禮:「見過太子。」
朱宣還是如以往那樣「謙和」「溫暖」,親手將我扶起,道:「你我本是兄妹,何以似外人一般行禮?」
我順著他的話道:「皇兄已經是太子,身份不同尋常,有旁人看著,這禮數還是該盡。」
他點了點頭,道:「這半年多,你們在鄉下過得好嗎?你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我們過得如何,他豈會不清楚?當太子這幾個月,朝堂上許多事情都是由他親手處理。
我們離開時,皇上明明身子健朗,才半年多,就已病入膏肓。
我很難不懷疑,此事不是大皇子的手筆。
他織了一張名為親情的大網,在皇上最為脆弱之際困住了龍心。再化作綿軟無攻擊力的蠶,一點一點吞噬掉皇權。
蠶食之力,不亞於鯨吞虎據。且因其外表極具欺騙性,容易令人卸下防備。
如今的天下大權,應該多數已掌握在太子手中了。
我虛與委蛇地回答:「有華大夫的照顧,娘親的身子已經大好。這也多虧了皇兄,將珍貴的血魄花贈予。其他人也都好,勞皇兄記掛了。」
朱宣溫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只可惜父皇身體每況愈下,吃了很多藥也不見好。太醫院那幫廢物,連個治療的法子都拿不出來。我作為人子,只能眼睜睜看著父皇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衰竭……天意弄人,無可奈何……父皇很惦記你,想要見你一面,或許,這是你們今生最後一次相見了。」
他說話的樣子很是傷感,不知有幾分是真情。
父皇將死,他是最大的受益者。曾經那遙不可及的位置,變得唾手可得。
我猜,他心裡在大笑吧。
我試探著開口:「我去見父皇,皇兄要不要跟著一塊兒去?」
為了防止我和皇上之間說些「不該說的話」,他應該在旁看著才是。
哪知他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隨時都能見到父皇。你們之間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就叫我快些過去。
我一邊走一邊想:他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威懾。
只是有一點他不知道,我與皇上之間,本就無話可講。
皇上的冷漠絕情,早就切斷了血緣親情。見到他,與見到一個陌生人無異。
公公叫大哥在外邊等著,領著我進去。
到了門口,他說:「公主自己進去吧。」
剛踏入,就聞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有些腥,有些臭,就算點著薰香,還是擋不住人之將死撲面而來的窒悶感。
我加快腳步,來到了龍榻邊。
陷在被褥里正值壯年的男子,精瘦而憔悴。
皇上聽見動靜,睜開了眼。
見到我,渾濁的目光中有了淚意:「庭縛,你來看朕了?朕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我否認道:「父皇,你認錯人了。我是年年,我娘已經死了。」
皇上一驚,雙眼睜大。
待看清是我,低嘆一聲:「原來是年年啊。」
我「嗯」了一聲。
他一張口,就有一股難聞的銅臭味傳來,可見身子已經壞到底了,撐不了多久了。
「扶朕坐起來吧。」他對著我道。
我說了聲「好」,靠近了替他在背後墊上枕頭。
這一接觸,更不得了。他的身子比我想像中還嚴重,幾乎到了皮包骨頭的地步。手碰到的地方,硬硬的硌人。
「年年,這段時日你過得好嗎?」
這兩父子,「開局」一個套路。
「好。」我不帶情緒地回答。
「子柳呢?聽說他當了教書的先生。」
「對,也算是繼承了姥爺的衣缽。」
「子柳一片熱忱,朕一直都知道。」
我很想說——你現在才說這種話,不會覺得晚了一些嗎?
可一個快要死的人,我還與他計較什麼?
「你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發生了很多事。」皇上絮絮叨叨地說著,說一句喘一口氣,「寧淑嫻那個賤人早產了,生下一個渾身青綠的怪胎。太子找風家拿奇藥驗了,不是朕的骨肉。他來向朕稟報,問朕該如何處理?朕大受打擊,叫他將怪嬰埋了。」
皇上的話題轉得很快,也很突兀。
從打招呼到「訴苦」之間,完全沒有任何過渡。
這不像弄權半生的他。
「你知不知道朕為何要告訴你這些?」
我搖頭:「女兒不知。」
皇上咳嗽了幾聲:「朕也是後知後覺地發現,太子不對勁兒。雖然他對我十分孝順,又忠心耿耿。可所有的事串聯在一起,太奇怪了!朕才四十幾歲,怎會衰竭成這樣?朕想起他每天給朕端來的補湯,不由得一陣心慌。朕還懷疑,太醫院的人都被他收買了。」
「年年……」他抓住我的手。
「朕還不想死,你幫幫朕,你去找成瑜,帶著朕的聖旨出宮去找成瑜,叫他快來救駕。朕這身子,就算遇到神醫,也沒多久可活了,你是朕的血脈,朕寧可將皇位傳給你的孩子,也絕不給那個狼子野心的逆子!只要……只要成意改姓朱,以朱姓登位……你是他的母親,就是輔政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