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薛府,我們來了!
2024-10-02 07:17:15
作者: 瘋廿四蛇
洛姐姐的院子離我極近。
剛走入,就聞到一股迎面而來的血腥味兒。
好端端的,怎會如此?
如果之前還存疑,想著是不是「小兩口兒」鬧矛盾,現在則可以完全確定,大哥與洛姐姐出了事兒。
荊月一腳踢開了門。
大哥躺在洛姐姐的懷裡,滿腦袋都是血。
洛姐姐拿著白帕子,堵著大哥的傷口。
「怎麼了?」我走上前,想去查探大哥的傷勢。
可不查還好,一查發現,不止腦袋,大哥的雙手都沾滿了血跡。
他雙眸通紅,鼻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臉色異常潮紅,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我急忙掏出絹子,想要為他包紮手掌。
哪知洛姐姐喝道:「不要。」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為何?」
洛姐姐含著眼淚:「他的手裡,握著兩塊碎瓷片。」
「是自傷?」
我猛然驚覺。
洛姐姐心酸點頭:「是。」
「荊月,快去叫大夫!」
剛喊出聲,就發現門口空空如也。
早在我發聲之前,荊月就已經去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喃喃著問,帶著怔忡與茫然,「是因為喝了那酒的緣故嗎?」
洛姐姐的淚滾燙地灼燒著臉頰:「是。他進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是一壇酒入腹,又說了一些話,沒多久,就……就……」
我看到了她胸前衣襟被拉扯過的痕跡,心中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大哥是個正人君子,但喝酒後情難自控,想輕薄洛姐姐。
洛姐姐為了保住清白,用東西砸了大哥的腦袋。大哥因疼痛而恢復了一絲理智,握住碎瓷片不肯放手。
荊月腳力不錯,很快叫來了府醫。
府醫一見到趙贇,就跌跌撞撞地衝進來。過門檻的時候,還差點摔一跤。
他一邊喊著:「趙將軍,你怎麼變這樣了?」一邊查看趙贇的傷勢。
洛姐姐鬆開了拿帕子的手。
大哥腦袋上的大洞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這是用什麼東西砸的呀?」府醫心疼不已。
洛姐姐低著頭,指了指旁邊的一根柱子。
府醫更心疼了,一邊上藥一邊埋怨:「洛小姐,不是老夫說你,趙將軍這把年紀了,難得喜歡一個姑娘,不容易啊。雖說你樣貌好,人品好,代打理府中事務,也是井井有條。可咱們趙將軍也不差啊。雖然他年齡是大了點,長相也粗糙了點,好歹能文能武,立過不少戰功。你將就一下,接受他也不是不可以。再不濟,你委婉一點拒絕他,別把話說得這麼直白,惹得他傷心撞柱。」
洛姐姐解釋:「我沒有……」
府醫打斷了她,一本正經道:「女孩家麵皮薄,老夫知道的。嫌棄就嫌棄吧,反正不會有姑娘喜歡我們趙將軍的。」
府醫苦口婆心,一心向著大哥。實話卻一句不落,將大哥貶了又貶。
可能在他心中,大哥著實不濟。
洛姐姐不明白,睜著一雙眼睛問:「為何?」
府醫開始在大哥頭上纏紗布:「一個男子,天天在女子面前舞刀弄槍地示愛,女子若會喜歡他,母豬都能上樹了!想老夫年輕的時候,都是去村口摘野花,或者約孩子她娘,看看天空看看河流。看天空看河流既不花力氣又不花銀子,姑娘家卻喜歡,這多好!老夫勸過趙將軍數次,他偏不聽,這下好了,被拒絕了吧!」
府醫是個話癆,包紮完腦袋又去看手。
大哥卻緊緊捏著拳頭,不肯鬆開。
洛姐姐知道大哥又要發作了,對府醫道:「先把脈,再止血不遲!」
府醫聞言,搭上了大哥的腕,診完,驚呼:「趙將軍好膽量,連這種東西都敢吃。快,拿水來!」
荊月端來了水。
府醫二話不說,捏著大哥的鼻子往下灌:「要想消除藥力,就得不停地喝水。先稀釋,隨後再扎幾針泄一泄……趙將軍,你說你何苦吃這快活藥,強扭的瓜,它不甜啊。」
洛姐姐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道:「趙贇吃的不是藥,是酒。」
「什麼酒?」
荊月眼尖,取來桌上的一個空酒罈子。
府醫一聞,就嗟嘆道:「造孽啊,這是藥酒。尋常人喝,三杯醉,五杯瘋,一壇下去睡三天。」
洛姐姐囁嚅著道:「我只想灌醉他,叫他喝三杯。可三杯下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我便想,加到五杯,總有反應。可五杯喝完,還是老樣子。趙贇看出我想灌醉他,卻沒有說破,為了讓我高興,把一罈子都幹了。之後,他就……他就……」
洛姐姐傷心的淚水滴在了大哥的胸口:「我也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為了控制住自己,他不停地拿頭撞柱子,無論我怎麼攔,他都不肯停。說只有疼痛,可以壓制住心中的火焰。我心疼不過,就砸碎了一個瓷杯,把碎片塞進他的手裡,叫他捏著。傷了手,總比傷了腦袋要好。」
府醫施針的手一個哆嗦,差點扎錯地方:「你說什麼?你心疼他?這麼說,洛小姐是接受我們趙將軍了。謝天謝地,菩薩保佑,趙將軍終於有人要了……」
一番救治之下,趙贇無礙了。
只是經歷過失血過多、催吐、灌藥等等操作後,身子有些虛弱。
荊月愧疚又不解道:「明明風公子的手下交給我的時候,說明了劑量,我聽得十分清楚,一五一十地交代給了洛小姐。」
洛姐姐安慰她道:「不關你的事,我想是趙贇體質的關係。他是武將,身子彪悍,尋常人的飲酒數量,在他身上並不適用。三五杯不見效,自然是要繼續喝的,可沒想到,藥勁兒這麼大。」
我接著道:「更沒想到,大哥的自控力這麼好,他寧願撞柱受傷,也要保全姐姐成親前的清白。這樣的男子,世間少有,把姐姐交給他,我很放心。想來,好事將近,過不了多久,我就要改口喊你嫂子了。」
洛姐姐嬌羞地橫了我一眼。
調侃完後,我正色道:「都怪我不好,一切都是我引起的,若非我讓你問大哥,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
洛姐姐道:「千萬別這麼說,我倆是好姐妹。雖然這次鬧出的動靜不小,卻讓我看清了趙贇對我的真心,可謂是因禍得福。睿姑的事情十分重要,等他好點兒了,我會繼續詢問。」
「可是……」
「別可是了。過去十九年的事,你從何查起?歲月足以抹殺一切。相爺不肯配合,唯一的方法就是問你大哥……」
「也許,還會有別的辦法。」荊月驀地開口道。
「什麼辦法?」我和洛姐姐異口同聲。
「帶睿姑,故地重遊。也許,她會想起些什麼。」
「不可!」我嚴詞拒絕了。
萬一,我娘真有痛苦不堪的經歷,我這樣做,豈非害她?
我爹不肯認她,或許就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屬下以為,薛相是個奇女子,她的心性,遠比一般人堅韌。夫人,你想一想,如果換做是你,願意帶著一片空白茫然地走下去,還是找回既有痛苦又有快樂的過去,明明白白地過一生?」
荊月的話,讓我重新展開了思考。
她說得不錯,我們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決定她人的人生。這不是對方想要的,我們便不能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去做她不喜的事。
荊月輕柔道:「夫人是個有思想的女子,一定聽得懂我的話。如果還是無法確定,不妨去問一問睿姑,聽聽她的意見。」
我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同意了。
睿姑正坐在一棵柳樹下,看著小如、小意。怕嚇壞孩子,她又戴上了竹笠。
我把荊月的想法一說,睿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哪怕,我告訴她有可能記憶中有讓她痛苦的事,她也堅定地想要尋回過去。
她手裡拿著一個布娃娃,輕輕地搖著,小如小意見了,「咯咯咯」地笑。
「年年,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是什麼嗎?」
我搖頭。
她嘆道:「是生命的缺失,是對過去的一無所知。有了這『痛苦之罪』,其他的便不算什麼了。」
可是,我們要怎麼逃出府呢?
爹爹把府邸守得水泄不通。
我們為難之際,洛姐姐來了。
「我已把睿姑的事告訴了趙贇,他感到很驚訝。他說自己當時還小,再加上多年不見,薛相身形有所變化,認不出也是常事。」
的確,睿姑這些年為病痛所折磨,身子大不如前,瘦了,精氣神也不比以往。大哥無法辨認,情有可原。
洛姐姐接著道:「趙贇說,你若真想問,何須弄得這樣麻煩,直接找他,他必知無不言。他說,他一開始雖然對你有過敵意,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後來的時光,你們情同親兄妹。再加上睿姑對他有救命兼撫育之恩,他比你更想知道真相。至於相爺那裡,他不會站隊。他和你一樣,要的是真相。」
前面幾句,真是冤了我了。我從未記恨大哥,也沒想著要隱瞞。只是怕他和爹爹一個心思,幫忙不成還泄密。
聽到洛姐姐如此傳達,我終於放心。
「大哥還說了什麼?」
「趙贇說,薛相當年的確不喜歡腹中的孩子。甚至,想要偷偷打掉。那時他還小,不懂,想當然地以為,薛相是怕有孩子耽誤處理朝政大事。如今想來,確實可疑。」
「這麼說,我不一定是爹爹的孩子了……」我如被驚雷劈中,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不,不會的!爹爹對我這麼好,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
我越想越覺得可怕。
因為最後一句話,並不成立。
我的養父,亦不是親生,可待我,與待江月月無差。
這世上有一種感情,叫愛屋及烏。
我迫不及待想要尋找真相,推翻這個可能。
洛姐姐勸慰道:「年年,你先冷靜一點,未到最後一刻,凡事做不得數。你大哥能體會你的心情,與他的暗衛打過招呼了,自由出入相府,不成問題。」
我抓住她的手:「幫我謝過大哥。」
洛姐姐道:「自家兄妹,何須客氣。暗衛不止會助你出去,到時還會分出兩人在後面跟隨保護。薛相的府邸已經塵封許多年,沒有皇上旨意不能進去。你和睿姑一定要快去快回,千萬別留下破綻。」
「嗯。」我重重地點頭。
收拾東西,決定夜晚出發。
薛府,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