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此地無銀三百兩
2024-10-02 07:17:12
作者: 瘋廿四蛇
「何事?」我焦急地問。
「相爺說,華大夫是江湖騙子,命人將他趕出京城,永遠都不能回來!」
不可能!
小意的病是華大夫治好的,此事爹爹也知道。當時我們並未言明華大夫的真實身份,只說是個民間神醫。而此次關於「以囚為試」的想法,我們還未提起。
爹爹他何以對華太醫產生這麼大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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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吟著,道:「只有一個理由。」
荊月率先替我將答案說了出來:「相爺是怕華大夫醫術太高,治好睿姑的臉!」
我鄭重地點頭。
除此之外,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荊月嘆了口氣道:「相爺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是啊,他為何這麼怕睿姑的臉復原?
如果睿姑真的是他的小師妹李萱,他何必做賊心虛。
我叮囑荊月:「大哥心眼兒不深,不是爹爹的對手,爹爹隨便問兩句,他就守不住了。所以找他幫忙,不切實際。現在我們能求助的只有風子岩了,你去找他,讓他想辦法把華太醫留在京城,以後再作打算。」
「是。」荊月轉身就走。
我叫來喜嫂子和管家夫人,讓她們看好孩子。獨自一人,去找爹爹。
見到我,他很驚訝:「年年,你怎麼又來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試探道:「爹,我已經想通了,你說得對,不能因為我對母愛的渴望而亂認娘。睿姑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可按照輩分,我得叫她一聲姨,也算是親人了。姨的臉為人所毀,常為此心傷,您認得許多宮中太醫,不知可否請來家中,為睿姑診治?」
爹的臉微微沉了一下,隨後恢復如常:「宮中那些太醫,多擅調理身子、婦人暗疾、刀劍傷痕……雖然醫術高明,可術業有專攻,在這方面,還不如民間大夫。」
我心中瞭然,順著他的話道:「那就請爹爹費心,立時派人去請民間大夫。」
爹爹遲疑道:「睿姑的臉十分嚴重,我得好好去打聽打聽。民間大夫中,也多有渾水摸魚、招搖撞騙之輩,須得打聽仔細,才能不叫睿姑希望落空。」
這是跟我打迂迴戰術呢。
我假裝驚訝道:「爹爹沒有架子,常與百姓一起,這麼多年,難道一個好大夫的名諱都沒聽過嗎?」
爹爹嘆息道:「尋常百姓,吃飽都成困難,哪有閒錢看大夫?」
「鄉紳豪富,爹爹打交道的也不少啊!」
「爹不屑與他們為伍,沒有過多攀談。」
「那上回給小意看病的華大夫呢?」
爹爹拂袖道:「說起這人,爹就來氣!他就是個神棍,誤打誤撞才治好小意的。今日我不過讓他看個頭疾,他竟然開了人參、靈芝、鹿茸等大補藥材,還說要從他那兒抓,否則拒不醫治。這般視錢財如命之人,我怎放心把小師妹交給他!」
看來爹爹早有準備,謊話編得一套一套的。
我繼續逼他:「可睿姑的臉,總要找人醫治的,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
爹爹道:「年年,你別著急。爹不是說了嗎,等戰事一了,國家穩定了,爹就帶著你們回老家。以前啊,爹看你躊躇滿志地想要為國盡忠,可現在,你的熱情也淡了許多。」
爹爹看得很透。
我的確對朝廷很失望。
不是站在百姓的角度,而是站在趙年年的視角。
從大局來看,皇上是個好君主。可是,他的帝王之術對忠臣太過殘忍。
我的心委屈了,便不能再心無旁騖地做我的女官。
這一點,我不如爹。
他這十九年,一定過得很辛苦。
想到這,我的心慢慢地變得柔軟。
爹爹還在絮絮地說著:「實不相瞞,自從你娘出事後,爹對京城這個地方也很失望,迫於肩上的責任,堅持到了今天。不過,我們很快就能結束這樣的日子,回到鄉下,去過屬於我們自己的自由又快樂的日子。沒有朝廷大事,沒有官場傾軋,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算計暗害……」
爹走到了窗口,嚮往地看著天上的云:「到時,我們一家,一起在飯後去看晚霞,看河裡的大魚吐泡泡……我會在院子裡種一棵大樹,樹上結滿了果子。小如和小意手腳靈活爬上去,一兜一兜往屋裡運……再收幾個學生,像師父那樣將學問傳承下去……至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雲捲雲舒,肆意快活……」
他說得很慢,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無限期待。
我受到感染,沒有再追問下去。
爹是個好官,也是個好父親。雖然他有諸多缺點,可在他的優點面前,那些都不值一提。
他從來沒有拋棄過睿姑的念頭,哪怕她是天底下最丑的女人。
我想,他是有苦衷的。一個人默默地咽下,為的就是不讓我們擔心。
一個時辰後,荊月回來了。
她說風子岩答應了。
風子岩此人言出必行,能力又強,我很放心。
只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以囚為試」的希望算是落空了。
荊月出主意道:「夫人,也許你可以敞開心扉和相爺探一探。」
「嗯?」
荊月說著自己的想法:「你和相爺雖是親父女,可你們都有彼此隱瞞的地方。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對相爺,是不是沒有對主子那樣信任?同理,相爺對你,也有隱瞞。」
荊月說得很有道理。
我試著站在爹的角度,去理解他:「或許,爹爹知道皇上心悅娘親的事。為人臣子,他看破卻不說破。他怕娘的臉治好了,會被皇上搶走……」
還未說完,我就搖頭否定了這一切:「不,皇上在這一方面算得上君子,年輕的時候未橫刀奪愛,現在未必會強納臣妻。況且,爹爹與娘親還有了我,有了子嗣的婦人,皇上更加不能明搶。」
荊月小聲道:「夫人,你還記得那個流言嗎?」
我見她神色有異,問:「哪個流言?」
荊月猶疑著:「就是……就是薛相在成親前,被……被人……」
我立即否定:「我在與成瑜成親之前,也遭受了一模一樣的流言。可見流言乘勢而起,擴散得極快……」
荊月道:「旁人說的,可以不信。但如果是趙將軍所說,便值得好好琢磨。」
「大哥不曾說過。」我斬釘截鐵道。
「事發前,多少會有些蛛絲馬跡。我曾聽趙將軍提過一嘴,好像薛相對腹中的孩子並不期待。這些事,原本不是我該說的,怕傷到薛相名節,更怕傷了夫人的心。可思來想去,唯有『不想隱瞞』四字。」
荊月說著,握住了我的手。
「要想走進相爺的心,什麼都得試著去做。我知道夫人也許接受不了這樣的可能,但我會一直陪在夫人身邊,直到撥開雲霧,查明真相。」荊月真摯道,「如果說,以前跟著夫人,是因為主子的緣故,現在,則是真真正正把夫人當成了家人。」
她說得誠懇,讓我有了聽下去的耐心。
「主子與夫人有一點極其相似,便是眼裡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主子身邊,大多是男子。男子多粗心,他們說話直接,做事也直接,只論任務成敗,不懂得如何去關心別人。包括我的哥哥,也是如此。可夫人不一樣,知冷知熱,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所以,我一直想著,要為夫人分憂。不知,夫人可否願意?」
這樣動情的話,我沒有辦法拒絕。
其實,情感上我不能接受,理智上,我亦懷疑母親的過去。
於是我點了點頭,以示回應。然後找到洛姐姐,請她幫忙去套大哥嘴裡的話。
月高高地升起來,樹影重重疊疊。
洛姐姐暖了酒,請大哥同飲。
大哥像個孩子似的,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好不容易逼著自己抿住,不一會兒又咧得老高。
洛姐姐的酒,是荊月特地準備的。
她說:「我早就知道夫人開明,所以特意問風公子討的。就是功夫最好的人,三杯下去也會醉。」
我清楚地看到她發間的一支碧玉合歡簪子,問:「簪子哪兒來的?」
荊月驀地紅了臉,小聲道:「風家鋪子給的。」
我有些瞭然,故意道:「是風家鋪子給的,還是風子岩給的?」
她的頭更低了:「風公子說,這簪子的樣式過時了,京中的夫人小姐們都看不上,與其放著浪費,不如物盡其用。」
「是嗎?」我揶揄地笑笑。
推開窗,風中陣陣花香。
荊月著急了,追著我解釋:「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背對著她:「哦,是哪樣?」
「風公子對我,不過是……」
荊月剛開口,就被一陣急促的嘶叫聲打斷。
「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快救命啊!」
這聲音,是洛姐姐!
她出事了!
我當機立斷,挽住了荊月的手:「快,去洛姐姐房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