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軟禁睿姑
2024-10-02 07:17:09
作者: 瘋廿四蛇
「師妹」兩字,從爹爹嘴裡脫口而出。
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一眼就認出來。
大哥認不出娘親,大概是因為娘親離開他的時候,他還小,記憶有些模糊了。也有可能,是他整副心思都放在洛姐姐身上,旁的人旁的物,都不在他的眼裡。
睿姑見到爹爹,亦很動容:「相爺……認得我?」
爹爹滿眼都是心疼,擱在桌上的雙手青筋暴起。他與我一樣,恨透了皇后和陸月華,即使這兩人已經死了,還是難泄心頭之恨。
他的眼睛濕潤了,像一片霧蒙蒙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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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之餘,還帶著一絲欣喜。
可睿姑的話,如同一陣風吹散了他眼裡的霧。
他怔了一瞬,道:「你叫我什麼?」
睿姑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狐疑道:「相爺。」
「從前,你不是這樣叫我的。」爹爹低落之餘,心疼得更加厲害,「你……不記得我了?」
睿姑在爹爹面前,一身風華自動收斂。就像個普通女子,輕輕地對著情人呢喃:「十九年前,我受了很重的傷,過去的事,全都不記得了。是趙姑娘說,相爺有可能知道我的過去,所以帶我來京,找相爺確認身份。」
從「師妹」兩字,我就已經知道了身邊之人是誰,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不等爹爹作答,疾步走至爹的身邊:「爹,您說的是真的嗎?睿姑,就是我的親生……」
「母親」兩個字還未說出口,爹爹就將我的話打斷:「年年,你胡說什麼呢?」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道:「爹,您剛才不是說,睿姑是您的師妹嗎?」
「自然。」爹爹站了起來,神色驟然恢復如常,「師父他老人家當年不收銀子,廣招貧寒學子,弟子遠超百千之數,因此,我的師妹不止庭縛一個。」
「可是……」
「沒什麼可是!」爹爹斬釘截鐵,「年年,我知道你思母心切,可她真的不是你娘。她姓李名萱,是我和你娘的師妹。」
爹爹的反應太奇怪了,我不接受。
我不知道他為何不認,但我偏要反駁。
「睿姑雖然失去了記憶,卻對『睿』之一字情有獨鍾,為自己起名為『睿』,這是其一。」
「見到『薛庭縛』之名,她有強烈的熟悉之感,心生親切,這是其二。」
「無論是見到我還是見到大哥,睿姑都覺得面善,尤其是對我,格外信任,願意大老遠隨我來京,這是其三。」
「與您四目相對,眼神依戀,語氣出奇溫柔,這是其四。」
「您見到她,失控失態。激動之情,難以言表。這是其五。」
「樁樁件件,您還想抵賴不成?」
我每說一句,聲音就高揚一分。
爹爹大聲喝道:「夠了,年年。這世上並非只有愛情值得珍惜,同門之情亦十分珍貴。睿姑之所以對你母親的名字,以及對我感到親切,那是因為她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師妹。至於你,是因為你的眉眼與你母親相似,她見到你,就猶如見到了你母親。您這般執拗,就不怕嚇到睿姑嗎?」
睿姑看著我們父女吵架,出言勸慰:「相爺、趙姑娘……」
我不想妥協,道:「您讓我把理講完。」
然後對著爹爹,據理力爭。
「爹您有所不知,睿姑被濟慈庵的庵主所救之時,正好是十九年前。庵主說,當時睿姑剛失去了孩子,因為記憶缺失,無法詢問孩子是丟了還是死了。本來庵主慈悲心腸,是可以回去找孩子的,但當時有人追殺睿姑,直到出了京城庵主才敢停下來找大夫,也是從大夫嘴裡,知道了睿姑的生育狀況。」
我頓了頓,繼續道:「此時回去找一個生死未卜的娃娃,無功而返還是小事,如果運氣不好,會賠進睿姑的一條性命。權衡之下,庵主決定瞞著睿姑。之後所找的大夫,每一個都得了庵主叮囑,言語間,不曾說出睿姑有過孩子的真相……」
「不,我知道。」睿姑接過了話道,「庵主以為我不知,我便讓她以為自己不知。我的身子屢屢調養不好,我便根據醫典自學。雖說不如醫肆里有經驗的郎中,可尋常病症又哪裡瞞得了我?無事之時,我常常想,我的孩子是男是女,是生是死,也知道庵主每次入京談論佛法,都會悄悄地替我打探。可惜,一無所獲。年復一年,我便以為自己的孩子死了……可是,現在你卻說……」
睿姑哽咽了,無法再說下去。
我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堅定道:「我今年,正好十九!」
睿姑淚意闌珊,口中念著:「久別偶相逢,俱疑是夢中。」
我的淚水,終於滾滾而落。
爹爹亦有些動情。
他背過身去,偷偷地拭淚。然後轉回來,道:「我也希望,睿姑就是庭縛。可真的做不了假,假的也當不成真。睿姑是我們的小師妹,僅此而已。對『睿』字有執念,也許是內心深處記著我這個師兄的好。對你們兄妹感到親切,是因為與庭縛情同親姐妹。」
說完,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年年,我沒有理由,不認你的娘親。你知道的,爹不是只看外表之人,爹絕非因為睿姑臉毀了,而故意不認。年年,你要相信爹。」
最後一句,他說得極其誠懇。
我有些恍然,分不清什麼才是真相。
原來希望落空,從天上摔到地上,是這樣沉痛。
我頹喪地倚在柱子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爹爹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道:「都是爹不好,爹沒有保護好你娘。等到戰事結束,我朝與北疆簽訂永世為好之約,爹爹就辭官回鄉,彌補這些年對你的虧欠。」
「還有。」他轉頭,對睿姑道,「小師妹如果願意,就和我們一起回到故土吧。我們都生在那裡,長在那裡,師兄帶你回去,看看舊時的風景。順便,一塊兒去拜祭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墳頭的草,應該長得很高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爹爹嘴裡聽到外祖父。
聽說,外祖父很早就去了,是為了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而死。
有人行刺太子,是外祖父替他擋住了偷襲的箭支。雖然傷口不深,箭頭上卻淬了劇毒,不過一炷香的工夫,毒素便蔓延到了心室。臨死前,外祖父嘴裡一直叫著「庭縛」、「阿睿」。
可惜,爹爹和娘親,終究沒有見到外祖父最後一面。
我靠在爹爹的懷裡,嚎啕大哭。所有的失落,在這一刻宣洩。
爹爹派人叫來了洛姐姐,叫洛姐姐好好陪我。
其實,哭完以後,我的心情已經平復很多。相對來說,我更擔心的是睿姑。
她與我性情不同。我外放,她內收。能肆意哭泣的人,永遠都不是最痛苦的。
洛姐姐有些放不下我,我道:「自回來後,還沒見到小如和小意,想來是在午睡,不敢去吵,此刻該醒了吧?」
洛姐姐頷首:「方才喜嫂子著人過來說了,孩子剛醒。難為你怕吵醒他們,現在只管放開手腳過去。」
「那睿姑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
我去看兩個孩子。
喜嫂子與管家之妻一人抱著一個,見到我,站起來行禮。
我忙叫她們坐下,探頭看著襁褓中的孩子。
小如眼睛圓圓,盯著我看。一段日子不見,我以為她會把我忘了,沒想到她看了幾眼後,嘴裡竟蹦出了一個「娘」字。
我熱淚盈眶:「小如,你喊我什麼?」
她小嘴一張一合,不停地叫:「娘……娘……」
我抬頭看向喜嫂子:「是你教她的嗎?」
喜嫂子羞赧道:「教是我教的,但法子卻不是我想的。洛小姐說,夫人您這次離家遠行,回來後孩子難免生疏,到時候一定會難過。所以就親手畫了你的畫像,叫我日日帶著孩子看畫。一邊看,一邊教著『娘』這個字。小如反應快些,學得很好。小意雖然還沒學會,但我相信那一天不遠了。而且,小意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這段日子胖了一圈兒,夫人您看看。」
管家之妻將襁褓翻開一些,叫我看看小意的身子。
果然,小意白了,也胖了。
喜嫂子喜滋滋道:「到了明年春天,小意的個頭應該能趕上小如了。」
「都是你們照顧得好,我心裡實在感激。這個月末,每人可以多領五百文銅錢。」
兩人齊齊笑道:「夫人,不用了。現在府里的帳都是洛小姐管著,上個月才剛賞過呢。」
「不妨事,再領一次吧。除了增加月錢,我不知道用什麼來表達心中的感激。」
兩人連連道謝。
我伸出手,想要抱抱小如。一邊的小意見了,大約是吃醋了,也伸出兩隻短短胖胖的手,要我抱。
我心都要化了,將他摟在懷裡。
他望著我,笑得眼睛彎彎,小嘴微微動了下,喚道:「娘。」
我喜極而泣,將他摟得更緊:「小意,我的小意。」
喜嫂子與管家之妻嘖嘖稱奇:「昨日還不會,今日突然就會叫了。看來,是夫人與小意少爺母子情深呢!」
我沉浸在為人母的喜悅中,輕輕地為孩子哼歌。
荊月從月洞處拐過來,附在我的耳邊道:「夫人,相爺有情況。」
我使眼色叫喜嫂子和管家之妻下去,隨後問:「爹怎麼了?」
「相爺命人看守住相府的前後門,叮囑他們,沒有他的命令,不能讓睿姑離府。」
「軟禁?」
「對,軟禁。除此之外,相爺還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對我們大大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