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要朱梓死!
2024-10-02 07:16:00
作者: 瘋廿四蛇
成瑜辦事效率極高。
此刻,大皇子就坐在我的對面。
他,不論尊卑,與我們同坐一桌,叫我們吃桌上的茶點。
琰琰就坐在他的身側,面前放著剝好的橘子。
一瓣一瓣,皆出自大皇子的手。
琰琰沒有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仿佛已經習慣,吃完兩個,又望向盤子。
大皇子淡淡道:「橘子吃多了,容易上火。你都快生了,還是忌嘴的好。」
太自然了,看不出一絲矯揉造作。
如果寵妻只是做戲,大皇子的聲音該甜得發膩。然而並沒有,「不愛」直接掛在大皇子的臉上。
非深愛之人,不能看出。
我與成瑜經歷了那麼多,自然能分辨出何為真心,何為假意。
可大皇子對琰琰的關心,又不像是假的。
或許,就如《左傳》里所言——敬,相待如賓。
大皇子照顧好了琰琰,再側首看向成瑜:「大哥,你今日悄悄兒地登門拜訪,所為何事?」
他的人十分懂事兒,一聽主子開腔,全都退下了。
成瑜開門見山:「今日我來,為的依然是年年落井一事。」
大皇子拿點心的右手一滯:「不是已經找出兇手了嗎?那崔郾早就死了,趙娉婷一個孕婦獨自逃亡,多半也已經沒命。自然,我會繼續派人搜尋她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那被買通的小吏,也被罷了官職,回鄉的路上不慎落馬摔死,也算是上天給他的報應。」
大皇子說得雲淡風輕,我卻知道,什麼不慎落馬,都是明面上的詞兒。
他做了那麼多,為的,就是給我報仇。
「不,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成瑜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想以大殿下的能力、手段,不會不知道年年所落的那口井,與昔年孟美人之間的關係。」
大皇子聽聞此言,手中的點心被捏得粉碎。
成瑜沒有理會他,繼續道:「孟美人是被人害死的,我有確鑿的證據。」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需要「破」才能「立」。
大皇子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終於有所回應:「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娘親是被人害死的。她那麼好,許多宮人都受過她的恩惠,怎麼可能去做傷害胎兒之事?所以我一直在默默地調查,終於知道了兇手是誰。她不但害死了我的娘親,還讓她屍骨無存。這許多年來,我從未放棄過報仇。」
「果然,你什麼都知道。」成瑜的指腹摩挲著手裡的茶盞,皺著眉道,「孟美人被人陷害,視為不詳,年年掉進井裡,在那些人的眼裡該是渾身晦氣。可皇上卻仿佛毫不介意,這令人匪夷所思。」
「這一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許,父皇是為了首輔。如果他像當年對待我娘那樣對待嫂子,那麼他親手為讀書人築起的『碑石』就會倒塌。朝堂上的東西,牽一髮而動全身,就算作為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
大皇子的話未完。
「當然,大哥心中定然還會存有顧慮。我會一直留心著,發現什麼會及時告訴大哥。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必不遺餘力。」
大皇子一口一個「大哥」,對成瑜又恭敬又親近。說出的話,漂亮中帶著真誠。
成瑜感受得到大皇子的誠意,對他道謝。
大皇子卻擺了擺手,道:「對了,大哥與嫂子可否聽說,慶妃最近病重。」
慶妃?
三皇子朱梓的生母。
「什麼時候的事?」成瑜問。
大皇子回答道:「病了好些日子了,近日突然加重。」
成瑜冷笑道:「慶妃的身子,病得可真是時候!」
大皇子與他想到了一塊兒:「我也這麼以為。接下來,三弟恐怕要變成中宮嫡子了。他年紀雖然不小,可性情頑劣,中宮收養過去,將之教誨得知文守禮。再後面的事,已無須我講。」
說起三皇子,我與成瑜臉色都有些不好。
成瑜急於想知道三皇子是否為對我下毒的兇手,言簡意賅地對大皇子道:「大殿下有無查過三殿下?」
大皇子出乎意料地爽快:「有。」
「可否告知?」
「大哥想要知道,必然是有用,朱宣何敢推辭?還請大哥稍等一會兒,容琰琰去書房拿本冊子。」
我的心裡起了驚濤駭浪。
情報如此重要的東西,他竟然交給琰琰管?
而琰琰聽後未有片刻遲疑,不一會兒就將冊子取了出來。
可見她對書房的熟悉。
大皇子鄭重將冊子放在成瑜的手心,道:「這是琰琰孕中無事,親手謄抄的副本。今日就贈給大哥,望它能起到一點用處。」
成瑜就著燭光翻開,裡頭密密麻麻地記載了關於朱梓的一切,就連給朱梓倒夜香的僕人的親家的侄女是誰,都寫得非常詳細。
成瑜仔細地看著,當目光掃向一行小字時,忽然間眉頭緊鎖。
他站起來,向大皇子告辭:「成某有急事要辦,先行告退。」
大皇子看得出輕重緩急,也不挽留。親自幫我們打開後門,送入暗巷。
夜風像龍似的呼嘯著盤旋而來,罩在我們的頭頂。
從暗處鑽出來幾個成瑜的護衛,小聲地問:「主子,現在去哪兒?」
成瑜扶著我坐上馬車:「去風府,找風子岩。」
馬兒緩跑起來。
因馬蹄上綁了布匹,暗巷中靜悄悄的,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我通過懸掛在馬車頂部的明珠看到,成瑜眼裡含煞。
風子岩聽是成瑜來找,起身披衣,親自來接。
成瑜將冊子鄭重地遞給了他:「這是這些年來,大皇子盯著三皇子記錄的所有動靜與相關人等。有了它,你的人查起來會快很多。」
風子岩通過成瑜的臉色,猜出局勢有變:「發生什麼事了?」
「慶妃病重,三皇子極有可能成為皇后膝下的嫡子。有了沈家助力,三皇子便能與大皇子爭奪儲君之位了。」
風子岩不解:「二皇子死後,沈家不是失去皇上寵信了?」
不怪風子岩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術業有專攻,他是個生意人,於做生意上,很少有人比他更具慧眼,但朝堂的漩渦,他看得不夠透徹。
「一個世家崛起,背後的勢力盤根錯節。爛船還有三千釘,何況沈家不是一條爛船。沈凌一招棄車保帥,保全了沈家大部分的力量,沈家若全力反撲,大皇子未必招架得住。」
「大皇子何時起身就藩?我記得,這仿佛是幾個月前的事了。」
成瑜點頭:「不錯,大皇子早就向皇上言明就藩之意,因琰琰懷著身孕,反應又大,怕舟車勞頓傷到胎兒,所以皇上特許大皇子遲些離京。」
風子岩頓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怕大皇子離開後,京中只剩三皇子。三皇子原本處於弱勢,有沈家扶持便大不一樣。到時候三皇子將脫胎換骨,獲得皇上的信任與喜愛。」
「正是。」成瑜的臉在搖曳的燭光下忽明忽暗,「所以我急需一個答案,一個確定的答案。如果三皇子真是害小意的罪魁禍首,我定要在大皇子離京前報仇。我要他再也得不到翹首以盼的東西,要他多年的偽裝功虧一簣,要他悔,要他恨,要他痛心疾首,要他生不如死。」
風子岩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情。為人父者,最在意的便是孩子。你放心,我是小意的乾爹,小意被人下毒,我這個乾爹義不容辭。」
成瑜上前一步,來了個擁抱之禮,隨後,捶了兩下風子岩的後背。
男人之間的感激,不是訴之於口。幾個動作,就可窺見心意。
我們的顧慮果然沒有錯,不過兩天工夫,慶妃就病入膏肓。她感覺到自己大限已至,求見了皇后。
再後來,皇后又求見皇上。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麼。
朝堂風波起,江湖再難平。
第三天,慶妃便撒手人寰。皇上下令,以後三皇子就養在皇后膝下。由皇后教導,收收以前那放浪的性子。
也算成全了慶妃臨死前的心愿。
消息傳來時,洛姐姐正在給小意搖鼓。
她歪著頭,對小意笑,說出的話,卻是給我聽的。
「你說,慶妃真的是病死的嗎?」
我想了想,答:「慶妃身子一直不好,聽說是生產時落下的病根。也因為身體的緣故,在教育孩子上盡不了心,所以三皇子疏於管教,養成了紈絝模樣。」
洛姐姐白了我一眼:「三皇子是不是真的紈絝,你又不是不知。」
「所以啊,這樣才可怕。」我擦掉小如嘴角的口水,嘆了口氣道,「如果慶妃之死並非天意,而是人為。那麼對手心思的狠毒,遠超我們想像。對付起來,也更不容易。」
洛姐姐安慰我道:「你也不用太悲觀,至少,我們這邊朋友多,每一個,都會全心全意地助你。而那邊,就不一定了。因利而聚,利盡則散。充滿了算計的聯盟,並未固若金湯,一招反間計,足以讓他們窩裡鬥。」
「你是說……」
洛姐姐笑了笑,賣了個關子:「等風子岩的調查結果出來,再說不遲。」
說曹操,曹操到。
洛姐姐的話剛落地,就見成瑜帶著風子岩進來了。
風子岩交給我密密麻麻的三張紙。
紙上寫著,三皇子奶娘久不聯繫的遠房表妹有個女兒,名叫燕燕,曾為了一錠銀子委身過一個西域的商人。而那商人所在的車隊裡,有一人曾做過西域王室商人。
所以三皇子拿到西域奇毒,並非沒有可能。
我繼續往下看——
一夜情緣,讓燕燕懷了身孕。生父無處尋找,孩子自然是不能生下來。起初,燕燕還存著一絲希望,期盼商人回來看她。隨著肚子越來越大,燕燕的母親發現了女兒犯下的蠢事,於是,逼迫女兒落胎。
當時那胎兒已經五個月多,成型了。燕燕穿著寬鬆,才瞞了這麼久。
燕燕的母親將死胎扔進了糞池,以為沒人會發現。誰知當天有個村民想要給地里的玉米施肥,發現了糞池裡泡著的一個東西,渾身發青。
看到這裡,我全身的血液往頭頂涌。
雙手,更是止不住地發抖。
燕燕孩子不是落胎死的,是吃了西域奇毒而亡的!
她孩子的顏色,與我的小意一模一樣!
是小意命大,撿回了一條命。否則燕燕孩子的下場,就是小意的結局。
什麼委身西域商人,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燕燕出賣清白,再加犧牲一個孩子,不過是為三皇子試藥!
她收了三皇子多少好處,連這樣滅絕人性的事都做得出來?
三皇子的奶娘,在裡頭更是起到了牽線搭橋的作用!
成瑜與我一樣悲憤,摟住了我。
他小聲道:「後面還有。」
我翻過來,看到最新的消息。
就在我入京前不久,燕燕死了。不只是她,全家都死了。死於一場意外大火,一家人在睡夢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而後,奶娘溺水身亡。
一環套著一環,真真是做得滴水不透。
若非大皇子與風子岩聯手,真相將永埋地底。
為什麼?為什麼奪嫡之爭要牽連到我的孩子?
他們剛來到我的肚子裡,就被算計得差點死掉。
我抖個不停,眼淚洇濕了手上的紙,靠在成瑜的懷裡,哽咽道:「我要朱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