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二皇子,被斬殺
2024-10-02 07:15:11
作者: 瘋廿四蛇
趙贇提著個藤編筐子,把證據一籮筐呈到皇上面前。
烏金的爐子裡點著香,皇上慢慢地翻閱。
漸漸地,香霧消散了,皇上的神色越來越嚴峻,李公公大氣都不敢出。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香爐旁,輕輕地加了一塊香。
二皇子更是汗如雨下,卻只能忍著。如果眼睛能夠殺人,成瑜和趙贇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終於,皇上開口了:「老二,你怎麼解釋?」
二皇子湊上去瞧,一一看完,氣得渾身發抖:「父皇,這是污衊!是污衊!」
然後奔到成瑜和趙贇面前,指著他們的鼻子痛罵:「你們栽贓本皇子,是何居心?」
皇上語氣冷冷道:「老二,稍安勿躁。」
二皇子怒氣沖沖:「父皇,您叫兒臣怎麼冷靜?有人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把這麼大一個屎盆子扣在兒臣頭上。兒臣冤枉,兒臣不服。」
皇上抬了抬眼皮子:「那你說說,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自然是為了皇兄!皇兄與成家郡主婚期日近,成世子為了妹婿無所不用其極!」
御前一向少言的趙贇插話道:「二殿下這話,下官就聽不懂了。大殿下固然是成世子的妹婿,可二殿下您亦即將成為下官的妹婿。孰親孰疏,下官分得清楚。但無論親疏遠近,都越不過一個忠字。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何時輪到倭人染指?誰敢賣國,下官絕不容情。」
「本皇子乃皇家子嗣,為何要賣國?」二皇子反唇相譏。
成瑜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為皇上久不立太子,二殿下著急了。」
朱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說流便流,情緒比起那梨園的戲子,還要真摯飽滿幾分:「父皇,兒臣委屈!兒臣不曾做過,這厚厚一沓紙也只是些片面之詞。他們沒有直接的證據,他們居心叵測!」
「是嗎?」成瑜說著,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什,「不知道這支竹刻紫毫筆,能不能作為罪證?」
筆是小芋頭暈倒之前,塞進成瑜手裡的。他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只是習慣了將所有調查來的東西都交給主子。
成瑜一見到那支筆,就知道這回能贏。
因為這竹刻紫毫筆,是皇上賜給二皇子的生辰之禮。
御賜之物,誰敢不好好保存?尤其是二皇子,為了表示忠孝,素來愛用匣子鎖住賞賜,再派人團團守住。
流到外面,只有兩個可能。
二皇子府失竊。
或者二皇子主動將之贈人。
近些日子,不曾聽聞失竊事件。所以,只剩下第二個理由。
皇上漫不經心地看了那筆一眼,又漫不經心地望著二皇子。二皇子在這份平靜中,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前兆。
皇上淡淡地問:「筆從哪裡來?」
成瑜道:「稟皇上,是丁芋混在伊藤身邊,在伊藤的書房裡找得到的。也正是因為他身懷如此重物,才遭到了追殺。甚至連守城的兵,都想要他的性命。」
皇上又問朱旭:「老二,你作何解釋?」
二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父皇,是栽贓啊。八成是有人將奸細埋在了兒臣的府里,偷走了竹刻紫毫筆。至於守城兵就更好解釋了——是那邊的人啊。那邊想要置兒臣於死地,做了充分的準備!」
皇上一腳踢開了他。
「老二,你真叫朕失望。」
皇上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下令:「即日起,將老二關進大理寺監獄,沒有朕的命令,終身不得出。」
二皇子鬼哭狼嚎。
直到有人來架,他還不知自己輸在了哪裡。
明明,父皇還能再查一番的。
真正打敗他的,不是竹刻紫毫筆。而是老大的手腕,還未到通天的程度。
但二皇子不同,他的背後有沈家。
皇上不過是以「量力」二字作出了判斷。
而竹刻紫毫筆,剛好可以成為明面上的證據。
堵住皇后的嘴,堵住沈家的嘴。沈氏一族,他會慢慢教訓。
二皇子剛被人拖到門檻,就聽見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是他的母親沈依依,當朝皇后。以及外祖沈凌,內閣次輔。
這兩人思慮遠比二皇子成熟,知道逃不過這一劫。直接提了個人,來替二皇子擋災。
無名小卒,不夠分量;唯有至親,才能平息皇上的怒火。
擋災之人,名叫沈群,是沈依依親兄長之子,也就是下一輩中的長房嫡子。
沈凌直接將孫兒扔在地上,磕頭請罪:「皇上,老臣今天要大義滅親!這個畜生,恣意妄為,為了光耀沈家,竟然通倭。老臣愧對皇上,愧對先皇,愧對禮朝的列祖列宗,今日將這畜生擒來,任憑禮朝的刑律處置。」
皇上微眯起眼睛。
薛庭縛曾提出修改《大禮律》,稱「在惠不及家人的前提下,罪不及家人」,又稱「大義滅親者,不可追究其罪,反該嘉獎」。
沈凌這個老狐狸,顯然是抓住了這兩條。用孫子的命,來換外孫的命。
真夠狠得下心!
皇帝與沈家一直面和心不和,此次老二的所作所為讓他對沈家的怒意到達了巔峰。若非有沈家幫襯,老二何以如斯大膽?總歸沈氏勢大,無法連根拔起,如今自動送上門來一個,他樂得順水推舟。
「杖斃」二字說出口的時候,皇上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沈家三人。
這三人似早有心理準備,磕頭謝恩。
沈群被拉了出去。
杖打聲遠遠地傳進殿內。
沈依依袖子下的手在抖。
沈凌亦咬住了牙關。
二皇子聽著外面傳來的慘叫,知道那原本是自己該有的下場,忍不住雙腿一顫,尿液滾滾流下。
皇上嫌惡道:「將二皇子送去慎思殿,無事不得出。」
慎思殿,顧名思義乃靜思己過。皇上沒有判二皇子的罪,只是軟禁了他。
沈凌父女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可緊接著外面又傳來內侍的通報:「皇上,首輔家的千金趙娉婷求見。與她一道進來的,還有二殿下的心腹,崔郾。」
這兩人怎麼會在一起?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二皇子臉上甚至泛起一絲喜色。
崔郾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一定是聽到消息趕來救他了。趙娉婷,多是被崔郾逼的。
當皇上說出「宣」的時候,二皇子十分激動。
終於,兩人入殿。
趙娉婷明明小腹平坦,一隻手卻不經意地扶著腰,一看便是想要利用腹中的孩子,博得皇上的憐愛。
無奈皇上還在氣頭上,沒有接收到她想傳達的信息,眼睜睜瞧著她跪下,始終不說一句「賜座」。
趙娉婷失望之餘,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她對著皇上盈盈一拜,道:「皇上,臣女雖是一介女流,卻也懂得做人之本,乃是忠君愛國。今日臣女斗膽求見,是想給皇上看幾樣東西。」
她望了崔郾一眼,崔郾心領神會,舉高了雙手。
成瑜、趙贇不知道趙娉婷葫蘆里賣什麼藥,時刻提防她出么蛾子。
二皇子則由原先的竊喜,慢慢變成了凝重——趙娉婷的話,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勁兒。
二皇子忐忑之時,皇上做出了「呈上來」的手勢。
二皇子遠遠望去,好像是幾張白紙。
「搞什麼?」他蹙眉,在心裡道。
皇上拿著白紙仔細地看。
看完,重重地把紙往桌上一砸。像一個雷,劈進了二皇子的心裡。
餘聲未散,驚雷橫衝直撞,二皇子只覺得耳邊「噼里啪啦」,人還沒反應過來,皇上一個大耳刮子,直接將他扇到一旁的架子上。
架子高處一個花瓶掉下來,剛好砸在他的顱頂。他眼冒金星,才扶住了牆,皇上再來一腳,直接踹向了他的腹部,因沒個準頭,踹在了最脆弱的地方。
二皇子嗷叫一聲,感覺命丟了半條。
皇后失聲:「旭兒。」
皇上將那團白紙扔在皇后面前:「都是你,教出來的逆子!」
成瑜、趙贇看得雲裡霧裡。
皇后哆哆嗦嗦地撿起來,近看了才發現上面有一些淺色的黑點。辨認之下,竟拼湊成了一封信。一份與倭人聯繫,如何出賣家國利益的信。
字體,十分熟悉。
出自親兒,也就是大禮的二皇子。
皇后整個人都在哆嗦。她的一生見過許多大場面,一步一個腳印走來,每向前一步,都是一場戰鬥。她仰著頭,從無退縮,手掌大權,將攔路的人一個一個除掉。
包括叫姓馮的那個閹人幫助兒子對付成瑜,也是自己吩咐的。她只想卸磨殺驢,奪了成瑜的軍功,再將成瑜一腳踢入地獄,卻不知道自己的好兒子,偷偷地做了通倭的勾當。
皇后幾欲魂飛魄散。
證據如此確鑿,她要怎麼幫助兒子?
沈凌老謀深算,反應比皇后要快:「皇上,也許是有人模仿二殿下筆跡。」
二皇子聽聞此言,如抓住救命稻草:「對對,父皇,是他,是這個狗奴才背叛了兒臣,故意模仿兒臣筆跡栽贓兒臣。」
皇上連一個正眼都不給他:「哦?一個奴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他不是你的心腹嗎?」
「不,不是!」為了活命,二皇子什麼都不管了,「這對狗男女為了雙宿雙飛聯合起來陷害兒臣。兒臣也是前幾日才撞見,這兩人之間的苟且。」
趙娉婷膽敢害他,這個女人說什麼也不能留了。朱旭不只要她死,還要讓父皇對她厭惡至極。否則,她嘴唇一張一合賣弄是非,父皇聽信讒言可如何是好。
二皇子大著膽子:「兒臣甚至還聽見,這賤人腹中的骨肉不是兒臣的。他們想要混淆皇家血脈,其心可誅!兒臣本想著為了皇家顏面,偷偷地處置了這賤人,今日實在是被逼到了絕路,才將此事捅出。」
朱旭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凌虐趙娉婷這樣的蛇蠍女子。
他若對趙娉婷好些,還能成為盟友。小不忍,亂了大謀。
趙娉婷演戲的功力更勝一籌:「皇上,二殿下血口噴人。臣女雖不如二殿下那般高貴,好歹也是首輔之女,怎會自甘墮落,看上一個下人?你且瞧瞧下人這眉,這眼,這大鼻頭,這厚唇,臣女只是瞎了一隻眼,並非全瞎,二殿下如此毀損臣女清譽,是要臣女自盡才能保全清白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那崔郾,的確長相不佳。再瞧瞧趙娉婷一身貴氣,模樣嬌俏,說什麼,也不敢相信趙娉婷會委身於這麼一個男子。
成瑜與趙贇知道趙娉婷詭計多端,雖不理解趙娉婷與崔郾之間的關係,但私通下人,他們委實不大相信。
驕傲的孔雀,不會讓自己的羽毛沾上泥巴。
皇上也是一臉不信。
趙娉婷低下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二殿下自己壞事做盡,還要倒扣臣女一頂帽子,臣女擔不起那個責,等為皇家誕下血脈後自會找個尼姑庵出家,吃齋茹素,長伴佛祖。但在這之前,臣女要揭發二殿下這些年來犯下的所有的過錯。包括刺殺大皇子,以及,自製龍袍,藏於密室。」
崔郾雙手又舉起,交上了另一張圖紙。
「回皇上,這是二殿下書房內密室機關圖,只要進去,您自可知曉一切。」
二皇子衝到趙娉婷面前,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賤人,你破了本皇子的密室!」
趙贇明面上作為趙家的長子,不能無動於衷,不過對著二皇子的後背輕輕一砍,二皇子就痛得縮回了手。
趙娉婷捂著脖子咳嗽:「書房中的東西,非幾日之功。長年累月積攢所致,而臣女在二殿下府中所住時間並不久。臣女無意發現,掙扎良久,雖愛慕二殿下,卻更知道要忠於皇上。多番思量後,不得已背叛愛情。臣女有罪,請皇上責罰。」
皇帝哪還有心思罰她,當即命人按照圖紙,打開機關,將裡頭的東西搬出來。
沈凌、沈依依、朱旭苦苦哀求,請皇上不要相信外人所言。
此時已無關信與不信,因為接下來搬入乾清宮的物證直接決定了二皇子的生死。
時間在漫長的等待中過去,東西一箱一箱被抬進來。
朝臣的弱點與軟肋,有。
江湖殺手的名單,有。
數不盡的黃金白銀,有。
各馬市的暗號,有。
……
如趙娉婷所說,乃長年累月積攢所致。旁人要想栽贓,難於登天。
最後,還抬上來一件龍袍。上面的龍爪,甚至比皇上身上穿的,還要多一個腳趾頭。
自然,龍袍是趙娉婷放入的。但九真一假為真,整個乾清宮如降嚴霜。
皇上親自抽出了劍,刺入了二皇子的胸口。
二皇子一個音都沒發出,便倒在了地上。
皇上眉眼凌厲,高聲道:「傳朕的旨意,二皇子朱旭御前作亂,被朕當場斬殺,有誰敢效仿一二,下場皆如這般。」
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懼。
唯有皇上自己知道,高處不勝寒。他感到深深的疲憊,以及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