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該走什麼路,我說了算
2024-10-02 07:12:23
作者: 瘋廿四蛇
奪回最新交易的一批火藥,刻不容緩。
若在往時,成瑜應先上報皇上,由皇上定奪,後再行事。
但如今,他立功心切。
我們的孩子,等不及。
他下的這是一招險棋。
贏了也便罷了,若是輸了……
不,我們不能輸。
模仿完黃大人的信之後,我又另書一封給了墨雨。墨雨雖未去過洛姐姐的閨房,卻識得風子岩。成瑜撫摸著墨雨光滑的羽毛,對著它輕輕說了兩句。墨雨即刻會意,展翅飛出。
洛伯伯乃江州通判,是黃大人轄下官員。通判府所在之地,離這兒不遠。僱傭馬車,需要數天,但以墨雨之速,不用一天便可打個來回。
信是寫給洛姐姐的,粗略告訴了她我們的計劃,並談到借兵,盼她與洛伯伯商量一下。
墨雨很快回來,腳上綁了回信。我一展開,看得眼眶發酸。
信是洛伯伯所回,不僅答應了借兵,還附整個州府詳細地形圖,不僅城中每一條街道都畫得清清楚楚,哪兒有山,哪兒有水,都一一標記。
州府地形圖後面是沿海地形以及邊防。
另附一張詳細名單。本府境內大小上百個官員,哪個可用,哪個搖擺不定,哪個忠肝義膽,哪個趨炎附勢,一清二楚。
我匆忙收起來交給成瑜,道:「成瑜,洛伯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你了。」
是何等的信任,才會這般知無不言、全力以赴。
成瑜捧著那沉甸甸的幾張紙,道:「你錯了。洛大人既不是信任我,也不是信任首輔。他信的,是自己的一顆赤膽忠心。倭人購買火藥,為的就是侵犯我們大禮,洛大人生而為大禮子民,一腔熱血全獻給了朝廷。」
成瑜按照洛伯伯推薦的人選,開始悄悄地徵兵。
為了將這一次前來交易的倭人一網打盡,成瑜徵集了一千精兵。個個,都是以一敵五的好手。
為了保證我的安全,他命人偷偷將我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在他臨行前,我問他:「你爹派來監視你的那兩個人呢?」
他反問:「你猜?」
目光邪性。
我脫口而出:「你不會是將他們殺了吧?」
他回答:「不至於,綁了而已。自與你重逢,我就打定主意要與爹娘抗爭到底。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能控制我的人生。該走什麼樣的路,我自己說了算。」
他佩好劍,跨上馬。風鼓起長袍,獵獵有聲。
我倚在牆上,看著他漸漸遠去。
倭人矮小而兇殘,成瑜這一去並非沒有危險。然而我對他,有著說不出的信賴。
我有預感,他一定會贏。
等待的日子裡,我沒有荒廢。為了能博取皇上的好感,我必須也作出努力。
在離開家鄉的那些日子裡,我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時日一久,必成隱憂。
天災太多,再加人禍,每逢旱澇季節,農民顆粒無收,被貪官富紳聯合欺壓,農民不得已賣田,賣後只能再向富紳租賃,以收成交租。一旦遇見水旱,交不起租,富紳又壓迫得緊,農民便成了四處逃竄的流民。
流民吃不飽,穿不暖,頭頂無瓦,流離失所。
為了活下去,他們會「惹是生非」。
輕則掠奪,重則叛變。
此為隱患之一。
隱患之二,大禮國力強盛,秩序井然,為何還會有混混與乞丐公然作惡?官府管轄之下,為何屢禁不止?
我若想出法子上諫皇上,皇上或許會記我一功。
我想了數天,未果。有一回思念娘親,想像她是一個怎樣的人。想著想著,忽然記起外祖曾是開私塾的,遠近貧苦人家的孩子,都送到外祖那裡讀書。
也因此,母親的故鄉,要比其他地方太平得多。
很少有人天生就愛作惡,多是生活困頓逼不得已。外祖給了許多人一條充滿希望的路,漸漸地路上行人如織。
學生學到了道理,又會影響整個家。畢竟鄉下讀書人少,但凡認識幾個字的就會成為家裡的主心骨。
更重要的,是學堂能困住那些極有可能變成乞丐混混的人。有先生管束,那些大點的孩子便無暇惹事,也不易受人挑唆,杜絕了墮落的可能。
但如何讓所有學生都能聽先生的話,這是個難題。
除非,讓學堂與官府互生聯繫。
學堂歸官府所管,每日有捕快巡邏管事。有些刁滑初顯的學子,便不敢輕舉妄動。
總而言之,學堂不但要辦,還得多辦。
貧寒的學子交不起學費,那就由朝廷出錢蓋屋請先生,學子無須花銀子,便能跟著先生學本事。
能考上功名自然是好,考不上功名便另謀他路。田地握在少數人手中,必須想些旁的生財之道。
朝廷斥資辦學虧損的錢財,還得從學子身上賺回來。那麼便設立商學,支持學子經商。
因先帝是以小買賣起家,故而自大禮初建之時就立法不收商稅。但我以為,這不是長久之道。
倭人虎視眈眈。
北疆小國也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修身養息,未必不會捲土重來。
再則,這世上沒有哪個皇帝不願意一統天下,放眼皆是吾土。而要想做到這一點,國富、兵強,一樣也少不了。
所以朝廷必須改稅制。
重商稅,鼓勵商貿。輕農稅,永不加賦。
我將文章寫好,讀了幾遍。
這是冒大不韙之言論,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若早生個二十年,我決計不會有此大膽舉動。但皇上既然能接受娘親革新,骨子裡應不是腐朽之人。前有娘親開道,我即將走上的路相對要容易得多。
老大夫常偷偷摸摸來看我,給我把脈送藥。
有一回我叫他莫要常來,他卻不以為然:「江姑娘受的乃是火銃的傷,而火銃只有官府才有。所以江姑娘得罪的,是官門中人。你家相公身為巡按,免不了得罪人。若是得罪什麼土匪刁民,老朽不一定有這個興致;可你家相公得罪的是官衙之人,那就另當別論。」
「如何另當別論?」
「意思就是,他們連老朽的影子都見不著。」
老大夫說話的口氣有些得意,令我生出了一些念頭。
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指自己對躲避官兵的追蹤很有一套。而他在醫學上,又有那般高的造詣,縮在一個小小的藥堂看診,無異於明珠蒙塵。
為何會這樣?
難道他是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才躲在市井之中?
那麼他原來的身份,莫不是宮中的太醫?
我越想越有這個可能,在他離去之前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太醫慢走。」
他的脊背一僵,身形變得極不自然。而後又邁起腳步,恍若未聞般走了。
這不對勁兒。
按他的性子,應該會嬉笑著問我為何如此叫他,順帶著再吹捧下自己的醫術,笑紋都能夾死蒼蠅。但是他沒有,他假裝沒聽到。這意味著,他在躲避那段過去。
我娘曾在京中做官,受皇上信重,常出入宮中,不知老大夫有否見過她。
下回入京,我得好好查查這個老大夫的底細。他人不錯,也許會對我查娘親的案子有利。
我等啊等啊,終於在一個月後等來了成瑜。他不但搶回了最近一批火藥,還抓捕了一些倭人活口。至於那些嘴硬的,成瑜全都送他們見了閻王。
有了確鑿的證據後,成瑜立即手持打佞鞭,領精兵進入府衙,打了黃德一個措手不及。
做生死買賣的人時刻都有防範,密室里就放了數個小型虎蹲炮。
成瑜渾然不懼,反而抱住雙臂悠悠地看他:「黃德,本官雖來得匆忙,卻不曾忘記禮數。來之前,為你準備了厚禮。」
說罷,成瑜拍了拍手。
立即有人,將黃德的妻妾兒女全都押了上來。最小的兒子,還冒著鼻涕泡呢。
黃德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