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幸好出事的不是你
2024-10-02 07:10:30
作者: 瘋廿四蛇
我警覺了起來,扔給他一句:「身體不適。」
便使勁兒往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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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不依不饒,像魷魚一樣黏上了我:「江年年,我可是記得,你都休息了四十多天了,補湯也喝了不少。」
我緊張得結結巴巴道:「還……還未恢復好。」
「你總是拿這個理由。」他咬著我的耳朵,「不會膩嗎?」
我想起他命人送來的避子湯,於驚惶之中生出勇氣來,乾脆坐了起來,對他道:「成大人,對你來說,歡愉不過是一時興起,不需要付出代價。而我呢?我要喝下那黑乎乎的湯藥,去阻止一個有可能來到這世間的生命!成大人,你不覺得你過於殘忍了嗎?」
我雖未能瞧見自己的模樣,卻能想像到現在的面容有多不甘與憎恨。我天性渴望自由,不喜受制於人,成瑜待我再好,也改變不了我被豢養的事實。
悲哀從我身周呼嘯而來,淹沒了我的手腳,也淹沒了我整個身子,我就這樣筆直地僵坐著,在昏黃的燭光下沉默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將被子提起,蓋在我的身上。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春夜微寒,也不怕凍著。」
我躲在被下說:「強扭的瓜不甜。」
他用手指彈了彈我的腦門:「甜不甜你說了不算。今日我心情好,不與你計較,若下次再任性,我饒不了你。」
我哀嘆一聲。
這輩子難道就要這樣度過。
以前聽先生講「人定勝天」的時候,我對這個詞產生了強烈的嚮往。
人定勝天,志一動氣,不為君相所牢籠,不受造化之陶鑄。勾踐滅吳,是人定勝天;桓公九合諸侯,是人定勝天;始皇一統六國,更是人定勝天。
只要敢想敢為,便可與天爭。
可是今日我才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有些意料之外的絕境,叫人無能為力。
我做了夢。
夢裡有人追趕。
我在前面跑著,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人抱住我的腿,把我往旁邊濕冷的巷子裡拖。
巷子裡靜悄悄的,連只鳥兒也沒有。我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也救我。那人鬍子拉碴,看不清面容,肥厚的嘴唇一開一合,問我要成瑜的機密。
我搖著頭,說不知道。
那人給了我一個耳光,說:「你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往後退,心中的恐懼漫出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又給我一個耳光,道:「臭娘們,不給你嘗嘗爺的厲害,你就不識相!」
說罷,他招了招手,出來一群人。一個個面露兇相。
「絡腮鬍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成瑜不讓大伙兒活,大伙兒也別讓他好過。今日咱們抓到了他心尖子上的女人,讓他也嘗嘗痛苦的滋味。」
後面的男人們連聲稱是。
一股股惡臭順風飄來。
我一下子驚醒。
如往常一樣,成瑜已經走了。
小月拿帕子給我擦額頭的汗。
「年姑娘,你做噩夢了。」
我心有餘悸,叫她幫我拿衣裳。忽然想起夢中那一身淺紫色的,覺得不祥,便叫小月挑出來,拿火燒掉。
她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另找了一套乾淨衣衫給我,問:「年姑娘說的是那件淺紫色碎花煙羅衫吧,主子特意叫蘇記的裁縫替你做的那一身?」
「嗯。」
「煙羅衫拿去洗了,應該是洗衣房的丫鬟收著,還未送來,我過去拿。」她看了我一眼,勸說道,「假如此事被主子知道……」我心中後怕不止,道:「無礙,不過是一身衣裳。待他來,我自會向他說明。」
「是。」她領命下去了。
我喝了粥,就一個鹹鴨蛋,加兩根醃黃瓜。是小月早早替我準備好的。
直至喝完,她也沒有回來。
這裡雖偏,來回洗衣房最多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小月腿腳又好,怎會需要這麼久?
正想著,她回來了。見到我,臉色不好,道:「年姑娘,煙羅衫不見了。」
「啊?」我驚訝道,「官驛之中,竟是出了毛賊嗎?會不會是丫鬟弄錯了,送到旁人的屋中去了。」
小月搖著頭道:「不會。在成大人手底下做事的人,不會這麼不盡心。都要討生活,誰敢不把主子交代的事兒辦好?這煙羅衫是年姑娘獨有,花小姐又素愛桃粉鵝黃之類鮮艷的顏色,見了年姑娘後,更是日日改穿大紅,硬是要壓年姑娘一頭,洗衣房斷然錯不了。唯一的可能是……」
我好奇地問:「是什麼?」
「有人曾在曙光初現之時,見過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觀身形,是位女子。官驛之中女子本就不多,一大早旺財又拿著個包袱出去了。所以我猜測,是旺財偷拿了你的衣裳。」
「她為何要這麼做?」
「我也不知。直到遇見剛巧也來取衣裳的小梅,被她一語點醒。」
小梅,是花栩栩的貼身丫鬟。
我追問道:「她說了什麼?」
小月模仿著小梅的語氣,翻了個白眼道:「哼,不過是想要偷拿著出去照樣子做一件新的,好扮成她的姐姐,去勾引成大人。這裡誰不知道,她江月月自從臉毀了以後就失寵了。走投無路之下,什麼法子都敢試。要不我家小姐怎麼會喊她賤婢呢,真是又賤又蠢!」
學完後,小月又變回了原來冷冷清清的樣子。
我聽得咋舌。
不得不說,小梅的話有點兒道理。以江月月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還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不想讓自己成為他人模仿的對象,斷斷容不下江月月如斯作為,便囑咐小月道:「務必將她帶回來。」
小月本就對江月月敵意頗深,聞言道:「是,我這就出去找。」
這一回,小月去了好久,好久。
兩個時辰後,她終於回來,髮絲有些凌亂,身上還沾了血。
我忙起身,對著她上下檢查:「小月,你怎麼了?」
明知她功夫好,還是忍不住地擔心。
她有些疲憊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我拉著她坐下,叫她喝水。
她不喝,一臉凝重道:「年姑娘,出事了!」
我倒水的手一僵:「出什麼事了?難道是成瑜?」
心,緊張得跳了起來。
「不是。」她搖搖頭,「不是主子,而是你妹妹。」
「江月月?江月月能出什麼事?」
小月垂了眸子,看著鞋尖道:「都怪我,去得太遲了。我應該在發現她拿了煙羅衫後,就立即追出去的。大概是太羨慕你,所以她換上了那件紫色的衣衫。然後,然後……」
「然後怎麼了?」
「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躺在一個破草屋裡,衣裳被扯成一條條的碎片。腹部還中了一刀,流了許多血,腿部亦被割開了許多的口子,傷口上爬滿了螞蟻。那些人……那些人……」
儘管她身懷武藝,可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無人道的場面,一度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簌簌涼風拂面,我的心頭亦不好過,如被麻繩繫緊,一圈一圈,勒得喘不過氣來。
小月緩了緩,說道:「那些人玩弄了她,並要置她於死地。再晚去一會兒,便只有失血過多而死的下場。她見到我的時候,只剩一口氣了,我常年習武,隨身備有傷藥,給她內服外敷了一些,總算撐到了回來。現在,大夫正在救她。只是,希望渺茫……」
我的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如墜冰窟。
我拉住小月的手,問:「江月月在這裡沒有仇家,誰會對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她當時穿的,是成瑜為我定做的衣裳。這是不是意味著,那些人的目標是我?他們守在外面,就等著我出門……」
小月轉過頭去,閉上眼睛,微點了一下頭。
我鬆開她的手,茫然不知該望向何處。
耳邊春鳥啼囀,一樹海棠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