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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咬了成瑜

2024-10-02 07:09:59 作者: 瘋廿四蛇

  趙首輔為人節儉,不喜修高堂廣廈。

  從門外走至裡面,到低聲下氣地懇求,再到從首輔屋裡出來,不過兩炷香的時間。但就是這兩炷香的時間,讓北陵王感覺整整過了三個嚴冬。春寒料峭,風吹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縮了縮身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北陵王府在朝堂縱橫了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他也有過萬千榮耀加身的時候,那時候他就是萬眾矚目的一顆星。現在他黯淡了,倒愈發襯得別的星子熠熠明亮。這種失落的感覺,未從雲端里狠狠跌下過的人永遠都不會懂得。

  好在他已經習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他的瑜兒,一心報國,心懷蒼生,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敢想敢沖敢拼。沒道理,要接受這樣風雨如磐的命運。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細了。骨骼不再健壯,肌膚也鬆弛了。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為兒子揮袖撐起一片天,阻擋住所有的風雨。

  只能盡些微薄之力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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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半朵雪蓮,沉甸甸的。

  他就這樣扛著半朵雪蓮的「重擔」,踽踽地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侍從在不遠處等候,掀開了馬車的帘子。

  北陵王鑽了進去。

  直到帘子放下的時候,他才稍稍感到安心。

  他對侍從說:「快!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府中。」

  他的瑜兒,還等著這半朵救命的雪蓮。

  不只是救花栩栩的命,更是救風雨飄搖中由盛轉衰的北陵王府的未來。

  墨雨小睡了一個時辰,便被木門輕推的聲音驚醒。

  它的警覺性很高,聽覺尤其靈敏。

  北陵王找了一個防風防水的輕薄牛皮袋,將雪蓮放了進去。然後用柔軟不肋肉的繩子,一圈一圈地將之系在墨雨的腳上。最後,再將一個裹著瘦肉片的麻線團餵到墨雨的嘴邊,讓它一口吞下。

  這是馴鷹術的一種,名曰「帶軸」,可使墨雨肌肉強勁,飛得更高更遠。

  他撫著墨雨背部的羽毛道:「墨雨啊,瑜兒就交給你了。」

  墨雨似聽懂了老王爺的話,乖巧地點了點頭。而後振開翅膀,一眨眼就飛遠了。

  來的時候是順風,還好些;回去的時候是逆風,朔風直衝著它的頭吹。幸好,海東青是一種長風破浪的鳥,不畏艱險,撲撲凌凌,直上九霄。

  它飛到了與飲雪約定的地方,見到飲雪正精神抖擻地站在原先的那棵樹上等它。

  飲雪一見到它,便要用嘴來解它腳上的結。

  墨雨搖了搖頭,吐出胃裡的麻線團。然後咽下去,告訴飲雪自己可以。

  飲雪心疼得想要掉淚。

  「帶軸」是多麼痛苦的一種方式,主子從不忍心這麼對它們。可是站在老王爺的角度,也沒錯。要怪,就怪自己飛得慢。在精力充沛的自己和「帶軸」的墨雨之間,無論是誰,都會選擇後者的。

  飲雪有它自己的優勢——攻擊。它最擅長打架,保護所有它想保護的人和鳥。

  它知道時間緊迫,距離主子說的十日之期沒幾天了,也便忍下心疼,勉力地跟在墨雨身後。

  最終,墨雨以絕對的優勢,率先沖入了成瑜的書房。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一隻腳已經踏入空虛。

  耳邊卻隱隱約約,傳來一個人的呼喚。

  「江年年,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准死!」

  有溫熱的液體送進嘴裡,順著喉管慢慢地進入小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還是不能動彈,但意識卻漸漸地回來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是在一個人的懷裡,這個人曾經拿我的命去救另一個人。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有力,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我不敢睜開眼睛,怕看見他眼睛裡的詰問。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他卻鐵了心地要讓我犧牲。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同處一室,無人開口說話。一直到小芋頭進來,向成瑜報告:「主子,飲雪和墨雨這次順利帶回另外半顆雪蓮,立了大功,剛才荊芥帶它們去吃兔子了,吃完就叫它們休息。」

  「嗯。」成瑜輕輕地點了點頭,又道,「海東青沒那麼嬌貴,千萬別寵過了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成瑜這句話,是在暗示什麼嗎?

  緊接著小芋頭的聲音又響起:「主子,年姐姐還沒醒嗎?」

  成瑜道:「我把新得的半顆天山雪蓮全給她餵了下去,照理說應該醒了。也許是她身子虛弱,所以才醒轉得慢吧。」

  小芋頭「哦」了一聲,窸窸窣窣地從懷裡掏出樣東西。

  「主子,這是你叫我去蒲縣查的東西,都記錄在紙上了。哎,真想不到,短短几日,年姐姐的家裡竟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成瑜促狹的笑撞入我的眼帘。

  他輕嘆道:「江年年,我不是與你說過,我是習武之人,能察覺到旁人氣息的輕重緩急。我早就知道你醒了,只是一直沒有戳穿你。若非使用這樣的法子,你是打算一直裝睡下去嗎?」

  原來他是誆我,與小芋頭合謀了一齣好戲。

  我回答道:「沒有。只是大病一場,有些睏倦,不想為凡塵俗世擾,便閉著眼睛小憩。」

  他見我醒了,從床沿站起,道:「既然你好了,我也便放心了。這地方清靜,你就安心住著養傷。」

  「多謝成大人。」我淡漠而疏離道。

  他原本是要走的,看了我的反應,不知道中了哪門子的邪,突然嚴厲地瞪向小芋頭。

  我以為這是向小芋頭髮難。

  哪知小芋頭一接收到他的眼神,就猴子般地躥遠了,還不忘帶上門。

  成瑜終於滿意,掉過了頭來。在我還未反應過來時,他的吻就惡狠狠地壓了上來。輾轉吮吸,像一頭狼。沒有絲毫柔情,有的只是占有。

  無情地占有。

  還帶著怒氣。

  我都不知道他生的哪門子的氣。

  我沒怪他,他倒反過來怪我。

  難道他忘了,是誰割開了我的手腕?又是誰,抱著花栩栩流下了痴情的眼淚?

  難不成我今日醒過來了,要對他感恩戴德,並強迫自己笑臉相迎嗎?

  不,我做不到。

  想到這裡,我再也不能忍受,找准他的下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血,流了出來。

  腥甜,溢滿了這張嘴。

  他吃痛,遽然鬆開了我,拿食指擦了擦唇上的血跡,憤怒道:「江年年,你居然敢咬我!」

  我迎著他的視線,道:「花小姐才病了這十天,成大人就如此難耐了嗎?也是啊,成大人畢竟這個年紀了,想要風流快活,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成大人會不會弄錯了對象,你要找,也得找花小姐。畢竟你和她兩情相悅,將來是要結為夫婦的。至於我,我不想自取其辱,更不想做你的妾,我要的,從來都只是自由。還請成大人自重。」

  「自重?」他輕聲笑了起來,「如何才叫自重?你是我的女人,就該乖乖地聽我的話。還有,誰告訴你我跟花栩栩兩情相悅,將來要結為夫婦的?你躺了十天,腦子裡想的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被他的理直氣壯驚到,脫口而出道:「不是你說,要對花栩栩負責的嗎?」

  說完我便後悔了。

  對我而言,這只是無意的一句話,但聽在他耳朵里,便會將他的意願強加在我的身上。

  果然,他冷笑道:「江年年,你果然在吃醋。原來你的冷淡都是裝的,只是想要博得我的注意。看在你如此痴心的份上,我就告訴你,是誰說,負責便是迎娶?我就不可以給她安排另外的夫君,又或者,單純只是騙騙她?」

  我在他的厚顏無恥之中恢復了冷靜,道:「成大人,您有沒有經歷過刀刃一次次割在身上的痛楚?有沒有感受過身上血液流盡,快要死了的無力與恐慌?我聽聞您上過戰場,也負過傷,所有同樣的感覺,你也體會過,是嗎?那麼,請你將心比心,好好地看看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你憑什麼以為,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我,還會對你心存妄想,甚至,還會吃那些無名夜醋?」

  他被我問住了,啞口無言。

  深深地看了一眼後,整了整衣裳走了。

  外面,小芋頭在等他。見他出來,擠眉弄眼。

  成瑜本就心情不佳,見此更是神情陰鬱,伸出一隻手,招了招。

  小芋頭深覺後悔,但也只好把腦袋送過去。

  「篤」的一聲,指節在小芋頭腦袋上敲下一顆「爆栗」。

  小芋頭委屈地扁了扁嘴。

  「叫你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成瑜依然板著一張臉。

  小芋頭剛犯了錯,馬屁及時送上去:「主子,您可真是英明!您和花小姐這麼一和好,旁人都以為您娶定她了。這不,花大人那條線上的官員已經有幾個上鉤了,把咱們,都當成了自己人。還有花小姐送來的信物,也成了咱們破案的及時雨。」

  「嗯,你做得很好。」

  「都是主子教導有方。」小芋頭繼續拍著馬屁,「那……花小姐那邊……屆時該如何交代?」

  小芋頭的擔憂不無道理。

  對於花銘這樣的老狐狸來說,在初初參與貪腐一案時,必已經替自己留好了後路。棄車保帥,便是最高明也最簡單的法子。

  所以,即使最後案子破了,花家也不會倒。花栩栩,依然是戶部侍郎的千金。

  然而,成瑜卻未將她放在眼裡。

  他皺起了眉,冷冰冰道:「交代?交代什麼?她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給她交代?這樣的女人,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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